第三章

王淩第一眼看去,就覺得他妹婿的小表弟是個挺招人喜歡的少年郎。

應景蘭的笑容陽光燦爛,態度恭謙合度,言語爽朗。他應該早已知道王淩會照應他一事,姬容君和王淩一起引他進司部,他雖然對姬容君較尊敬客氣,卻總是彷彿無意似的站得離王淩近些。

姬容君先將監察督安司的規矩與須行的公事簡略一說,再大概講了些督安郎的份內職責,應景蘭謙然地聽着,姬容君大略說上幾句,他就能迅速領悟,恭恭敬敬地應着,王淩在一旁袖手閒站,今天去查巡城牆修繕的督安郎們回來向姬容君報公文,暫時將應景蘭晾在了一邊,應景蘭忽然悄悄側過頭,向旁邊閒站的王淩眨眨眼,偷偷笑了笑。

這廂姬容君收下公文,督安郎們退出去,應景蘭立刻站直了身子,又是一派恭謙受教的模樣。

姬容君將一干須遵守的規矩精簡地說完,便輪到王淩引着應景蘭去廝見各位督安郎同僚,應景蘭言語態度都拿捏得分寸恰好,同爲督安郎的王孫子弟們對他都甚有好感。

正一一引見時,謝洛白從外面進來,立刻笑道:“啊?我聽說今天有新來的督安郎到,原來已經到了。”

應景蘭立刻轉身走到謝洛白身前,躬身拱手道:“新任督安郎應景蘭,見過副監察。”

謝洛白立刻揮着扇子道:“快別那麼多禮客氣,我和容君還有單舟兄,不過比別人多擔了些事兒而已,這個司部裡可沒什麼上下分。我應比你虛長几歲,我表字唐知,你若願意,洛白兄或唐知兄,揀個你覺得順口的叫罷。”敲敲扇子,看了看應景蘭,又笑道:“我們司部的老小終於換人了,我聽聞你今年方纔十七,看你的模樣,似乎更顯小些。肯定比盧覃小。”

盧覃乃是刑部盧尚書的兒子,進監察督安司時年方十七,今年十八。

應景蘭似有些羞澀地露齒笑道:“十七乃是虛歲,我庚寅年生的。”

謝洛白訝然道:“原來實歲才十六。”再上下看了看應景蘭,道,“景蘭賢弟雖然年歲不大,卻氣宇軒軒舉止不凡,應氏子弟,果然名不虛傳。”

應景蘭謙然道:“洛白兄謬讚愧不敢當,景蘭幼年時,便久仰洛白兄才名,家中長輩還時常拿洛白兄做爲榜樣訓誡我們這些小後生。雖然洛白兄比景蘭年長不過兩三歲,但家中長輩在訓誡中提及的洛白兄,景蘭起碼聽了五六年了。”

謝洛白饒有興味地道:“那你日日聽着我的名字,可有什麼感想?”

應景蘭擡起頭,一本正經道:“不瞞洛白兄說,有時候聽着其實有些枯燥,我還曾畫過身上寫着謝洛白三個字的小人,往他臉上畫鬍子來着。”

謝洛白哈哈大笑,應景蘭也浮出笑容,和剛纔偷着眨眼對王淩笑時,有些類似。

待片刻之後,王淩進內廳,預備整錄本日應卯與已分派的公務。這間內廳是監察與副監察專用的,但姬容君和謝洛白整日在這裡坐,王淩卻通常與各位督安郎一起坐在外間廳裡。

在監察督安司中,大事的決斷與應付一般由姬容君做,謝洛白負責謀劃、籌措以及各項應酬禮儀之類。兩人配合盡善盡美天衣無縫。像每日點卯、公務輪派及完成紀錄、開銷賬務、各項物品點差清管等等瑣瑣碎碎的雜事便都是王淩的。內廳中也有張他的桌子,只是每日整理點卯及公務輪派單或到了理賬時王淩方纔去坐着,其餘時候都在大廳裡坐。

其實他這樣裡外廳兩頭搭着,並不是姬謝二人擠兌他,而是他自己自願的。剛進司部他說要這樣坐時,姬謝二人都大爲不解,姬容君立刻皺起眉,沉下臉道:“你,就那麼不想和我…與洛白共處一室麼。”王淩立刻解釋,並非如此:“我這人並無所長,託聖上恩賜得了這個職務。既然我年歲稍長,入朝廷的時間略早了幾年,理當在能盡力的地方多照顧各位剛進司部的賢弟,坐在外廳更方便照應。”其實,是王淩覺得,有一大幫可以讓他操心的人在他眼前,心中更愉悅些。

姬容君面無表情,謝洛白道:“咳,容君,既然單舟兄執意如此,也不好辜負他一番照拂之意,便就依單舟兄的意思罷。”

姬容君冷冷道:“隨他。”

王淩拿着應卯簿進了內廳,謝洛白正坐在姬容君桌前和姬容君議事,王淩掩上門,謝洛白在椅子上轉身向他,似笑非笑道:“那個新來的應景蘭,年紀雖小,言談舉止滴水不漏,善應對巧辭令,應氏子弟,果然都非一般人物。”手指敲敲桌面,“不過他方纔的形容,讓我覺得和某個人早兩年時有些像。”笑嘻嘻地將目光在姬容君臉上打了個轉兒,“單舟兄,你看像不像?”

王淩應付地哦了一聲,姬容君確實是從十五六歲時就初露崢嶸,王淩當時還整日忙着操心府中事,但耳朵裡也灌了不少關於他的傳聞,姬容君和謝洛白乃是這一代名門子弟中的佼佼者,少年時就名聲遠播,姬容君的才名雖比不過謝洛白,但因爲文武雙全,兼之聰慧俊美,名聲比謝洛白還響些。不過十六七歲時候的姬容君,王淩確實沒怎麼見過,不曉得和現在的應景蘭有無相似的地方。

但,就算憑空想來,可能也只是舉止相似,兩個人的模樣差了很遠,姬容君是容長臉,應景蘭的臉龐還帶着些少年的圓潤,棱角輪廓尚未分明。王淩便誠實地道:“舉止言行興許有些相似,但模樣差得遠,我看不怎麼像。”

姬容君咳了一聲,道:“洛白你將應景蘭評頭論足半天,口氣老氣橫秋,我聽着,還以爲你七老八十了,是不是見他少年風流,自愧不如,突生妒意?”

謝洛白點頭道:“是了,少年風流!單舟兄說的對,相貌不像!你十六七時論相貌興許比他強些,但再早一兩年,都是十二三的時候……”

王淩心中一顫,暗道不好,謝洛白一定預備將那壺不開的陳年老茶提一提了,姬容君的神色抖了抖。

果然,謝洛白長嘆一口氣,悵然道:“唉,十二三的時候,容君你真的拿不出手啊。我敢說十二三時的應家小弟一個指頭就把你比下去了,要不然,當年你家替你向單舟兄的妹妹提親時,單舟兄怎會魂都嚇飛了……”

王淩默默將應卯簿放在桌上,很想偷偷擦擦冷汗。

他雖然沒怎麼見過十六七歲的姬容君,但十二三歲的姬容君,他確實見過兩回。而且,因爲如此,他當時進監察督安司時還曾經忐忑過,生怕姬容君仍然記恨着當年的舊賬。

因爲今天加班,更新的比較晚……

明天還要加班,淚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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