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濁的風呼嘯吹過,滾燙的太陽被黑雲遮住了光線,灼熱的大地在鬼靈們的陰森氣息下變得冰冷。
宛若切開混沌的閃光,雪櫻努力在黑暗中前行。
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如此執着,本來這麼危險的事情肯定需要考慮,但身體本能地立刻做出反應,可以說是毫不猶豫,好像有着另外的意識。
「必須去,必須得去!」
似乎在這麼低語。
經由清音和朝霧的大顯神威,雪櫻很快就得到了機會橫穿亡靈的大軍,她的實力本來是不夠,用身上攜帶的寶石不斷補充着願力,苦苦支持着衝向前方。
‘——!?’
大量的黑氣遮蔽了視線,短暫的實名之後,雪櫻用『刃舞』切開那些阻礙物,踏入了氣息明顯沉重的陰暗地帶。
然而適應光線的雙眼睜開,看到的卻是那高大熟悉的身影擁抱着某個女孩。
‘唉,你真是口不對心呢,明明做不到的。’
的確是擁抱的姿態,然而男人的後背卻有一隻猙獰的爪子穿透。
女孩一邊笑着一邊用鋒利的爪子在他胸膛裡摩擦。
‘你怎麼忍心殺我呢,就算說再多狠話也沒用的哦。啊對了,這顆心又不屬於我,捏碎掉也沒關係吧。’
‘……!!’
失聲。
眼前的場景讓雪櫻之前思考的所有說辭沉入虛無,心也跟着墜入深不見底的水面。
扎眼的紅色,驚心動魄的窟窿,明明近在咫尺,那個男人卻維持着被貫穿的姿勢一動不動。
心臟被挖去了。
只要是人類沒有不會死的。
所以黑龍已經失去了生命。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不受控制的,雪櫻朝着痛下殺手的女孩大聲喊道,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能那麼從容地殺死親近人的傢伙。
‘嗯?你是誰?’
才發現雪櫻的存在,幼麒收回怪異的右臂,將黑龍的屍體放到地上,還心滿意足似地舔了舔爪子上的鮮血。
‘爲什麼要殺了他!應對你來說不是很重要的人嗎!’
‘誒,是這樣嗎?我只是讓他解脫了而已,啊對了,接下來我會把他重新復活,然後一起去毀滅仙界,你也要一起來嗎?’
‘開什麼玩笑!你……!’
‘啊咧?爲什麼我會邀請你呢?再說你又是誰?’
幼麒歪了歪頭,有點好奇地打量雪櫻,很快視線就集中到了她手中的『刃舞』上。
‘哦,原來如此。『刃舞』的繼承者啊,和應又是什麼關係呢?嗯,我突然感覺你很礙眼呢,那個女人也是,你也是,都讓我看着就不開心。’
自說自話着,幼麒無視雪櫻的憤怒,悠然地清理起自己的爪子來。
‘說起來外面好像還有兩個……嗯,才這麼點時間,應又吸引了那麼多女人,真是個有罪的男人,果然得殺掉。’
‘扭曲了,絕對扭曲了你這怨靈!’
跨出一步,雪櫻拔出了『刃舞』,和實力差距並無太大關係,現在驅使她的是無窮無盡的怒火。
火引來的或許是毀滅,但也會是重生。
‘很奇怪呢,你手上的『刃舞』怎麼那麼奇怪?’
‘少廢話,像你這樣的傢伙就該徹底消失!’
以穩健的姿勢迅速揮斬,雪櫻這一擊是以往中發揮最好的,閃光的刀刃幾乎切開了濃濃的黑雲。
‘什……’
但僅僅這樣是不行的,幼麒輕而易舉擊退了她。
踉蹌了下的雪櫻,重新握住刀刃的瞬間,被幼麒接觸到的左手忽然出現了一邊。——那是剛剛得到 『刃舞』時怪異化的樣子。
‘怎麼會……!’
金色的爪子可握不住刀鞘,雪櫻半跪在地上,愕然地盯着模樣猙獰的左臂。
那是已經消失的異變,從那之後基本穩定,本該是這樣的,但爲何……
視線情不自禁地轉到幼麒那同樣怪異的右臂上面。
‘嗯,你想的沒錯,我這手臂是和你差不多的東西,必須吞噬什麼才能穩定下來,當然我就算殺掉了應也不可能還原了呢。嘻嘻,特別告訴你點東西吧。’
帶着扭曲笑意的少女舉起一根手指搖晃道。
‘曾經應和那個女人有過契約……這只是表面的說法,實際上『刃舞』需要祭品才能真正覺醒力量。然後應用了特別的方式得到了『刃舞』的承認,但我覺得徹底殺死祭品把他變成專屬的奴僕纔對,就像我現在這樣。’
‘那是你……我纔不會……!’
‘很遺憾那不可能,畢竟你以前還有『刃舞』和應的契約能勉強撐着,但現在他可不屬於『刃舞』,我讓他解脫了哦。’
‘你不應該殺了他!’
‘誒,還在想着這件事?我倒想提醒你再這樣下去你也註定要成爲殺人犯。祭品可不是誰都可以的哦,魔刀『刃舞』本身有着目標的優先權……哎呀,我對你說那麼多幹什麼,總之我反倒不想在這裡殺你,看着那女人的繼承者成爲殺人惡鬼更有趣呢。’
邪惡的面容使幼麒變得醜陋,可怕的爪子撫過黑氣,讓她的形象變得越發扭曲。
‘既然如此,我將你斬殺的話……!’
‘嗯?也是哦,我也可以成爲祭品呢。要試試嗎?’
雪櫻重新找了起來,以右手舉起刀刃,把異樣的左手當做護盾前衝。
叮!
這是刀刃斬在幼麒右臂上的聲音。
結果是毫無效果。
倒是雪櫻又被幼麒輕輕甩了出去,看着對方狼狽翻滾的樣子,黑化的少女笑得越來越開心。
‘還不死心?看起來應對你來說很重要呢。’
‘這和你無關!’
一次,兩次,用光了願力再拿出寶石補充,雪櫻重複着攻擊和摔倒,如同黑龍挑戰龍騰一樣,最終落魄地再也爬不起來。
‘跟你說沒用了。以後找個合適的祭品殺掉再來挑戰我吧,希望『刃舞』單單用一條命就能夠覺醒……嗯,好像也太廉價了呢。’
滿足了慾望,幼麒回到原地,把黑龍從地面扶起來,將身後的黑氣灌注過去填補他胸膛的缺口。
‘住手!你憑什麼能這麼做!那傢伙……他纔不是你這樣混蛋的女人可以碰的!’
‘那麼誰纔可以?在你之前的那個女人?別開玩笑了,就是她束縛住了應,纔會出現那種悲劇……’
‘既然知道是悲劇那就不要再重演……咳咳!’
坐着的和趴着的,舉動從容的和狀態不佳的兩名少女互相瞪視了許久。
接着幼麒冷着臉走上前。
‘果然你很礙眼,還是在這裡把你殺掉吧。’
說吧,透着黑氣的右臂伸到雪櫻的頭頂。
噗嗤!
剎那間,某樣冰冷的東西貫穿了少女的身軀。
‘怎麼……會……!’
絕對相反的畫面。
——原本在雪櫻手中的『刃舞』忽然出現在幼麒背後,恢復成正常的形態刺進她的心臟。
‘……爲…什麼……?’
幼麒緩緩倒下,在她身後了結她生命的男人如回光普照般跌坐到地上。
本該死掉的黑龍。
他的胸口是被黑氣填滿,但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那是充滿了熱度的光芒。
‘我說過了,奈麒,你得和我們一起去地獄。’
不過即便是還有氣息,丟掉心臟的人還是會死,黑龍清楚這一點,他的目光轉向了呆然看着他的雪櫻。
‘呦,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笨蛋……!’
‘嗯,我本來就是笨蛋。所以趁還有時間,我至少得贖罪……’
‘什麼……等等,你要做什麼!?’
越過倒地的幼麒,黑龍將雪櫻的左手舉起來對準胸口。
該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原本不希望你踏足異常的世界……但事到如今,你必須飛得更高,爲了迎接未來。我這條命,就應該獻祭給你。’
利爪深入了光團,黑龍平靜地迎接屬於自己的結局,真正可以覺得釋然的結局。
‘……不要……不要!停下!快停下!停下啊——!’
雪櫻渾身已沒有一絲力氣,但她硬是扯動身體,與命運抗爭般,拼命把爪子向旁邊甩了出去。
‘………………太遺憾了……’
與此同時手臂垂下,黑龍的雙瞳中緩緩失去了色彩。
他貼近的幼麒忽然碎成一陣黑光,隨着光點濺落在男人身上,頭頂的黑雲重新咆哮起來。
彷彿地下有什麼在召喚一般,黑雲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強行拽到了地面,並漸漸消失在枯黃的土地中。
‘……!’
僅僅一瞬間,雪櫻前面的黑龍就被黑色的流光包圍,在女孩奮力伸出手之前跟隨黑雲迴歸虛無。
‘…………’
再一次失聲,雪櫻觸及的空氣早就沒有了溫度。
‘笨蛋……笨蛋……!笨蛋!你就這樣……笨蛋!!’
片刻後,女孩悽慘的喊叫在荒野迴響。
風依舊在吹,沙粒依舊在飛舞,太陽重新散發出熱量。
一如往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