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丁文長的話,宋舞霞重重推了他一下,高聲問:“什麼叫有我照顧就行了?”
雖然並不痛,但丁文長還是捂住胸口,一副受傷的模樣,哀怨地說:“明明我只是順着你的話往下而已。”
宋舞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又拉不下臉問他是不是受傷了,只能惱怒地瞪着他,許久才說:“我剛纔說的只是最壞的打算。”她抿了抿嘴脣,不自覺提高了音量:“你聽清楚了,我雖然想讓軒兒跟着丁楚和翠羽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我們纔是他的父母,小孩子只有在父母身邊,才能健康幸福的長大……反正,不管多艱難,就算只是爲了他,我們也決不能放棄,哪怕,哪怕……”
“我明白你的意思。”丁文長嘆了一口氣。見她情緒低落,勉強笑了笑,說道:“你現在說我們都要在他身旁,陪着他長大,可之前呢?有人口口聲聲要把他搶走……”
“丁文長,你過來就是爲了找我翻舊賬的?”宋舞霞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見他穿着夥計的衣服,身上還有不少補丁,頭髮也是亂糟糟的,一副莊稼漢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剛剛種田回來。”
“如果我種田回來,你是不是應該先給我遞杯茶,再把熱飯、熱茶端上來?”
他的話音剛落,綠桑在門外婉轉地問宋舞霞晚飯擺在哪裡,擺幾人份的。宋舞霞也沒多想,吩咐她準備兩副碗筷,就擺在書房吃,隨後還開玩笑說:“喏,你要的飯菜來了。”
“那茶呢?”
“茶?”宋舞霞本想說:你不會自己倒啊,可想着外面又是風,又是雪的,順手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遞至他面前,語氣不善地說:“茶”
就着她的手,丁文長握住了茶杯,手指緊貼着她的,就是不把茶杯接過去。
“喂,你到底喝不喝?”
“你說,將來哪一天我們真去種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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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請問你會種田嗎?再說……”宋舞霞把茶杯塞給他,背過身去。她倒是希望能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什麼都不用想,更不必擔驚受怕,可是他們能嗎?
丁文長以爲嬌生慣養的她一定不會喜歡那樣的日子,站在她身後說:“放心,只要我在你們身邊,就不會讓你們過苦日子。”
宋舞霞轉身,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問:“丁文長,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
丁文長低頭凝視着她。他一直知道她是美麗的,有時很聰明,有時又很傻。經歷了這麼多事,他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他覺得她應該是熟悉的,可偏偏,有的時候他會覺得她很陌生。他努力想弄清她的想法,可突然間,她就會給她一個驚喜,或者驚嚇。
丁文長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不管她是熟悉的,還是陌生的,他都喜歡這樣擁抱着她,聞着她身上的香味。“軒兒總是說喜歡你身上的香味,原來他是喜歡香粉的味道。”
宋舞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心中卻有些失望。可轉念想想,他們之間有千年的距離,她又能奢望什麼?
晚上回到家,丁文長反反覆覆想着宋舞霞那句“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心情有些煩亂。他知道她很多事,卻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他不自覺撫上嘴角。那裡早已沒了傷口,但那感覺依然在他心中。曾經,他用無數的理由說服自己,把她推向陸博濤,如今,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放棄她。
第二天一早,他沒有用早膳就直接進了宮。無盡的等候過後,他終於在午膳之前見到了太后。大概是沒幾天就過年了,太后宮中一返平日的素淨,到處喜氣洋洋的。丁文長給太后行了禮,說了幾句閒話,鄭重地說:“娘娘,在下此番進宮,是有要事與娘娘商議。”
“哦?”太后側目,揮手讓身邊的人退下了。之後不待丁文長開口,她率先說道:“聽說昨晚你在怡景山莊用的晚膳?”
丁文長沒有太多的驚訝,點頭稱是。
“雖然你們快成親了,但你回京才一天多,就去了山莊幾次,爲免也太懂避嫌了。”太后再次搶先開口。
所謂“避嫌”,多半是爲了避免別人說閒話,而丁文長去怡景山莊,知道的人除了太后,就只剩下宋舞霞了。丁文長不解太后爲何執意要他娶宋舞霞,卻又多次警告他,不要與她過分親密。他擡頭看了太后一眼。
“怎麼,怪我多管閒事?”
“當然不是。”丁文長急忙搖頭,轉而說:“娘娘,我今日前來,是想求娘娘一件事。”
“什麼事?”太后看着他,似在揣摩他的心思。
“娘娘,您也知道,我常年在外,就是爲了家裡的生意,如今我留在京城準備迎娶孝和郡主,可生意也不能沒人管,所以想讓舍弟去打點、打點。”
“你說的也合情合理。”
丁文長沒想到太后這麼好說話,正要接口,就聽她又說:“你以前都是獨來獨往,想來令弟應該也不會拖家帶口吧?”
“娘娘,我是長子嫡孫,家眷當然是留在京城伺候父母,但舍弟與弟媳一向感情甚好……”
“行了,你也別和我說這些場面話,總之,哀家還是以前那句話,你們必須留在京城。如果你想一意孤行,那離開京城之後發生什麼事,哀家就不好說了。”
赤luo裸的威脅讓丁文長表情一窒。悠長的沉默過後,他沉聲說:“娘娘,昨天我去怡景山莊,其實是爲了與郡主商議,讓軒兒去書院讀書的事。”
太后無言地看着他。
丁文長也不管她信不信,直接說:“軒兒如今快六歲了,也是時候去書院讀書了。”
“明年五月你和孝和就成親了,這事等你們成親以後再說吧”
“娘娘,此時離婚期還有五個月多的時間。再說軒兒只是在下的兒子,但並非一定要參加……”
“行了不必多言。”太后不悅地揮揮手。
丁文長毫不猶豫地跪下了,堅定地說:“娘娘,在下十分願意爲娘娘辦事,但也請娘娘想想在下的難處。在下只有全無後顧之憂的時候,才能全心全意爲娘娘辦事。”
“你所謂的難處到底是什麼?”
“在下心甘情願留在京城,但請娘娘讓在下的家人離開。”
太后默然不語,顯然是不同意,甚至她的表情告訴丁文長,他在異想天開。
丁文長久久跪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娘娘,在下也並非想爲難您……”他停頓了一下說道:“早些年,父親在世的時候,在城南建了一座宅子,環境甚是清幽,夏天時用以避暑,也十分適合養病。如果娘娘許可,在下想讓軒兒去那裡住上些時日。如果孝和郡主願意,也可在那裡養病,反正軒兒現在日日念着去山莊找姨媽。”
“你說的宅子,可是懿安口中的松柏居?”太后審視着丁文長。
“是。”丁文長點點頭,見太后沒有同意,也沒有搖頭,補充道:“如果娘娘擔心郡主的身體,大可派人過去服侍。”
“你這是想讓你兒子過去,或者根本就是——”
“娘娘,在下只是想替娘娘辦事的時候能夠專心一意。如果我一邊擔心着舍弟,一邊又記掛着軒兒,恐怕什麼事都辦不好了。”
太后依然沒有鬆口,不過丁文長也沒有就此放棄,最終,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太后同意讓丁立軒出城,但宋舞霞去不去,要看她自己的意願。至於松柏居的安全問題,太后說,爲了讓他安心,她會派人去暗中保護。
丁文長走後,懿安長公主從內間走了出來。她一向不愛多管閒事,但這次還是忍不住說:“母后,他這分明是爲了孝和,您爲什麼還要答案。”
“他當然知道我明白他的意圖,大家不過是心照不宣。”太后淡淡地回道,臉上並無不滿。
長公主不敢多言,回去之後細細琢磨着。丁文長想讓兄弟、兒子都離開京城。在他開口前就應該知道母后是絕不會答應的,但他還是開口了。最後他牽強地提出,讓孝和與他的兒子一起住在他家的莊子。母后不該答應的,她卻並沒有反對。他們的心照不宣,到底宣的是什麼?
長公主輾轉難眠,越想越擔心。
另一邊,丁文長已經回到丁家,告之了幾個弟弟,太后並不同意他們帶着老婆、孩子離開京城,如果他們執意要走,恐怕出京後會發生意外。對此,他表示過無奈後,告訴他們每家只能安排一人離開,至於是他們自己,還是他們的兒子,等他們考慮好了再告訴他。
當場,他捱了母親的罵。作爲長子,他只能無言地聽着。
如果不是爲了想讓兒子和宋舞霞在較安全,較容易脫身的地方,他有辦法讓太后答應,但是他選擇了佔着他心口的兩人。他知道這樣的行爲稱之爲自私,但他只能這麼選擇,不得不這麼選擇。
回到自己的書房後,他給宋舞霞寫了一封書信,直接送去了怡景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