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抹深思飛快的掠過,因爲重傷而顯得沒什麼血色的男人的臉未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目光停留在陸笙兒臉上的傷口上,“你的臉怎麼了。”
陸笙兒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沒事,在山裡竄來竄去的被樹枝和款木劃傷了,傷口不深,不會留疤的。”
他深沉而內斂的眸望着她,“錦墨找到你了,有沒有別的傷?”
她身上穿着病號服,應該也是在住院。
“沒有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淋了很久,所以第二天發了燒,錦墨非要壓着我住院,其實沒什麼,吃點退燒藥塗點藥就沒事了,”她靜了靜,彎起脣角,最後一句說的很輕,“你不用擔心我,養好傷。”
“我聽跟錦墨彙報的交警說,你的反應再慢三秒車毀人亡沒有任何的餘地,”陸笙兒低着腦袋,苦笑,“你嚇死我了……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近些年早就不飆車了,但是男人對車都有一種特殊的迷戀和情結,顧南城亦然,他當年玩車瘋的時候比錦墨瘋多了。
怎麼會出車禍,她無法想象。
顧南城淡淡靜靜的道,“意外而已,會游泳的人也會溺水,雷電和雨太大了,那個路口的紅綠燈沒亮。”
他很快的轉了話題,擰着眉頭問道,“你住院,錦墨呢?”
“他這兩天忙壞了,處理我的事情又要處理你出車禍的事情,忙着對媒體封鎖消息,兩天兩夜沒怎麼休息了,我讓他回去睡覺了。”
顧南城嗯了一聲。
雖然沒有過重的傷,但他做完手術整個人還是很虛弱,只不過是強打着精神跟她說話,眼睛半闔着,彷彿隨時都會睡過去。
陸笙兒從來沒見過整個男人躺在病牀上連說話都顯得很累的模樣,心口呼吸都是窒息的。
她咬着脣,輕聲的問道,“南城,你餓嗎?我讓人買點粥過來給你喝?你暫時應該只能喝點流食。”
卻見又睜開眼睛的男人蹙上了眉,問道,“晚安呢?”
他問這話時的表情很平淡,如果不細看很難發現他眉眼間的不悅。
陸笙兒頓了頓,“你前天晚上出車禍進手術室她就守了一個晚上,應該是累壞了也嚇壞了,昨晚回去收拾東西休息一晚,待會兒應該就會過來了,我是因爲剛好也住院,所以比較早。”
看着男人的臉,“要不要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給你帶早餐吃?”
她其實昨晚就過來看了他一次,只不過顧南城還在昏迷,她自己的身體也還虛弱,錦墨也不允許她在外面都逗留得太久,所以沒待很長時間。
不過從昨天中午開始慕晚安就一直沒有出現在醫院,這個她也是知道的。
顧南城抿脣,淡淡的道,“不用了,她一晚上沒睡可能很困,平常她睡得晚就會起得晚。”
陸笙兒想了想,還是很委婉的道,“我想……她可能是介意……你出車禍的事情,晚安心裡可能有疙瘩,你跟她解釋一下……不然她應該不會一個晚上不來。”
畢竟是自己的丈夫出車禍。
她半天一晚不出現在醫院很容易讓人詬病。
有些事情,稍微瞭解情況的旁觀者都明白,卻也不方便說得太明白。
顧南城開始沒反應過來,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病房的門被敲開,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轉頭朝門口看去,出現的卻是男人的身影。
嶽鍾手裡拎着探病的禮物,摸了摸腦袋,無辜的問道,“顧公子,我雖然來晚了點但也是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從夏威夷飛了過來,已經很有愛心了……你不用這麼不歡迎我吧?”
怎麼看着很嫌棄他的樣子。
“笙兒也在啊,你沒事吧?”
“我沒事了。”陸笙兒笑着搖搖頭,起身,“南城做完手術傷口應該還很疼,心情不好在所難免的,你別打趣他了。”
嶽鍾覺着這一幕有種說不出來的和諧。
但是又隱隱覺得這股和諧下好像有什麼地方是不對勁的。
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這纔想起來,“我剛下飛機就直接過來了,飛機上的東西太難吃了,慕大神是不是出去買早餐了,能不能也給我帶一份?”
他對晚安的稱呼一直如此,慕大神。
話音落下再看看陸笙兒臉上有些尷尬朝他使眼色的表情,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什麼了。
他只直到顧公子出了車禍——是因爲在雨夜驅車去支援錦墨找笙兒的。
眉心跳了跳,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
陸笙兒看了一眼他剛剛放下的東西,笑道,“你不是買了東西過來嗎?看看有什麼能填肚子就先吃着吧,吃完了去給南城買早餐。”
嶽鍾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爲什麼是我去買?”
顧總是大總裁,出車禍住院怎麼可能連買個早餐的人都沒有。
他剛想問,不小心觸及到牀上男人的眼神,寂漠無聲,眼角眉梢帶着隱隱的戾氣,心頭一跳,很快的道,“好的,我啃只蘋果就去買早餐。”
正準備去找只香蕉出來,病房的門就被再度的推開了。
晚安走了進來,她的手裡拿了一個保溫盒,眼神看了一眼牀上的男人,輕聲開口道,“你醒來了?”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是語氣是陳述的。
顧南城眉頭皺起,卻是目光平淡的看着他。
而晚安的視線很快的從他的身上挪開,看向了陸笙兒和嶽鍾,溫溫淺淺的笑,“陸小姐,嶽律師。”
她用空着的手帶上了門,然後直接的走到了牀邊,將手裡的保溫盒方向,“兩夜一天沒有吃東西了,餓嗎?我讓林媽給你煮了點稀飯。”
顧南城擡眸看着她。
她今天的裝扮跟以往有些不一樣。
黑色的長髮像個小姑娘似的全都盤了起來綁好,露出光潔飽滿又秀氣的額頭,清淨標誌的五官沒有長髮的掩飾,身上穿了件v領針織套頭毛衣,酒紅色的,下面是簡單的牛仔褲。
她俯下身來,手指輕輕的觸了觸他臉上被擦傷的傷口,秀眉蹙着,嗓音溫軟,“是不是很疼?能坐起來吃東西嗎?”
淡淡縈繞的屬於女人的香味撲面而來,在這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氣顯得很明顯。
顧南城看着她湊在自己面前白淨的臉,皺起的眉舒展了一點,“是疼。”他嗓音低低的道,“扶我起來。”
晚安應了一聲好,想了想轉身朝嶽鍾道,“嶽律師,能不能幫幫我?”
嶽鍾自然不能說不好,當即立即走了過去幫忙,晚安拿了兩個柔軟的枕頭墊在後面,讓他能舒服的靠着。
弄好後,低頭去擰開放在牀頭的保溫盒,然後用勺子裝了一小碗,軟糯香甜,晚安舀了一勺子味道他的脣邊,“吃吧。”
顧南城沒有張口,皺眉看着她。
“怎麼了?不喜歡喝粥嗎?那我中午的時候再給你準備其他的吧。”
男人瞧了她一眼,而後看向了嶽鍾,就這麼淡淡的睨着,並不說話。
嶽鍾是多精明的人,雖然剛剛有短暫的腦回路現象,他扶了扶自己的金色眼鏡框,很識相的開口,“既然晚安到了,那我先回去了,飛了一個晚上,回家休息一晚明天再來看你。”
顧南城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陸笙兒看了晚安的側臉一眼,亦跟着笑道,“那我也先回去了,你好點休息吧。”
晚安站直了身體,轉頭朝他們道,“我不方便,就不送你們了。”
兩人離開,順手帶上了門,病房裡只剩下了兩個人。
顧南城背靠在柔軟的枕頭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臉,低沉的嗓音辨別不出情緒,“昨晚睡得好麼?”
晚安抿脣,隨口答道,“還可以啊。”
他平淡的問,“你的男人手術完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你在家倒是睡得很香。”
“醫生說你已經渡過危險期了,”晚安靜靜的道,“回去收拾要用的東西覺得太累了,所以乾脆在家裡睡了一晚。”
顧南城看着她的眼睛,“是嗎?”
“嗯,”晚安似乎不怎麼想聊這個話題,蹙了蹙眉問道,“喝點粥吧,不然冷掉了,你身體不好更需要補充營養。”
他瞥了一眼,“我沒有洗漱,不吃。”
晚安想了會兒,還是放下了碗,起身,“我帶了生活用品過來,你等會兒,我去洗手間接點水。”
顧南城於是看着他一身溫婉耐心的小妻子很賢惠的忙前忙後,眉目溫靜,不說什麼多的話,但也始終沒有露出過不耐。
最後,她仍是拿着勺子喂他。
盯着她長睫毛下的臉看了會兒,他還是順從的張開了口,喝了下去。
他到底虛弱,沒有什麼精神和力氣主動的說什麼,而晚安也沒有主動的開口說話。
喝完粥,她便安安靜靜的收拾東西,見陽光照進來了,又去把窗簾拉上了一半,轉身的時候見他睜眼看着她,蹙眉道,“你的傷口應該很疼的,還是睡吧,睡着了就沒那麼疼了。”
顧南城頓了會兒,便隨口道,“我不舒服,要洗澡。”
她嚴肅的瞧着他,“你現在滿身都是傷口,怎麼能洗澡,”她抿脣,緩和了下語氣,“再忍兩天吧,等好點的說話會有護士替你擦身體的。”
顧南城眉毛動了動,望着她,“護士?”
“護士可以做這個的,”晚安看男人的面色似乎不善,補充道,“我不是專業的,會不小心弄到你身上的傷,讓她們來比較好。”
晚安覺得這個沒什麼,而且她是真的沒照顧過人,伺候不好沒什麼,如果不小心撞到傷口了會很麻煩。
她說的在情在理,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
顧南城半響沒有說話。
gk總裁車禍住院的消息雖然被封鎖了,但是還是會有部分知情人斷斷續續的來醫院看他,各種營養品各種禮物要堆滿了整間病房。
晚安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
但是她每天都會按時喂他吃飯,在他醒着的時候會陪他看電視,給他找書打發時間,就是陪他聊天的次數偶爾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