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老爺名叫皇甫榮升,是永慶鎮乃至常州上鼎鼎有名的有錢人,他們家在鎮上的居民看來,是一直風風光光家財萬貫的,後來因爲太有錢了,以至於皇甫老爺來到上海發展,同那些洋人和軍閥打交道,混的更是如日中天。所以皇甫一家的威名在常州地界上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此刻的皇甫老爺遠沒有人們傳聞中的那般光鮮亮麗,金光閃閃,他體態臃腫,穿着一套絲質的暗紋睡衣,蓋着一條薄毛毯,將雙手都藏在毛毯下,深深的靠坐在一個深棕色的大沙發上。
滿臉枯黃乾癟,臉上的皮肉沒了實體的支撐鬆鬆垮垮的耷拉下來,就連鼻尖上那副老花鏡都快從他的大鼻頭上滑下去。蓋盞估摸着這皇甫老爺以前只怕是個油光水滑的大胖子,也不知道遭受了什麼,突然瘦了下來變成這副皮包骨的樣子。皇甫老爺的兩隻眼睛看上去雖沒什麼氣力,但還是神采奕奕,一見他們走進房間,兩隻眼睛瞬間華光異彩。
皇甫老爺坐在這皮質沙發上,看着張仕壽身後那個年紀不大其貌不揚的的年輕人,心裡也犯了嘀咕,這小子過於年輕,雖長得土頭土腦,但這麼一收整收整人還是很精神的,除了臉色差了一點,只是這長得精神看起來卻沒有幾把子力氣,而且他的氣質和他師父相比也差的太遠了。
前天收到張仕壽發來的電報說風清道長已逝,不知道他唯一的徒弟有沒有老道長那份本事?但他已經花費了過於多的精力,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不管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今晚都必須讓他試一試,於是他懶懶的將放在薄毯子下的手擡出來對着張仕壽一揮手,張仕壽便知趣的將蓋盞往他面前一推,和他來了個面對面。
蓋盞明顯慌了神,將兩隻手朝身前一絞,對着皇甫榮升就來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大聲喊道:“皇甫老爺好!”皇甫榮升明顯受不得這份大嗓門的驚擾,皺着眉頭看着他不耐煩的揮手用疲憊的聲音道:“風清道長已經仙逝了?”蓋盞一聽皇甫榮升提到師父,這心中不免有幾分善感,弱弱道:“是啊,師父已經走了好幾年了。”
皇甫榮升嘆了口氣,不知是嘆風清走的早還是嘆自己這機遇不湊巧,然後擡眼看着蓋盞又道:“你是你師父唯一的弟子?”蓋盞想了想,小聲道:“我的幾個師兄兩年前都走了,現在整個道觀就只有我一個徒弟了。”皇甫榮升皺了皺眉又問:“那你師父傳下的功夫你可全學會了?”
蓋盞聽到這裡不免覺得暗自打鼓,師父是教他一些捉鬼畫符的本事,但這些算不算功夫?亞於皇甫榮升的氣場,蓋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算是……算是學會了。”皇甫榮升聽了蓋盞的回答,眉頭皺的更深了,什麼叫算是學會了?他朝站在一邊的張仕壽招了招手,張仕壽快步走到皇甫榮升身邊,聽着皇甫榮升在耳邊耳語了幾句,點點頭然後直起身看着蓋盞。
皇甫榮升對着蓋盞笑了笑,臉上的皮肉扯了扯,而後對着蓋盞說:“鄙人有件事要麻煩小師父幫忙。”蓋盞想着自己身上的這身華服,覺得爲皇甫老爺出生入死都在所不惜,鄭重點頭道:“老爺吩咐。”皇甫榮升皮笑道:“那你就跟着張管家走一趟吧。”
然後蓋盞跟着張仕壽離開了皇甫榮升的這間屋子,張仕壽一邊走一邊冷着聲音問:“小師父抓鬼需要些什麼物件,我這就去給你準備。”蓋盞忽地頓住了腳步,望着張仕壽油亮亮的小平頭問:“抓什麼鬼?”
張仕壽轉身看着蓋盞,臉上含了一絲玩味的笑意道:“小師父難道不會抓鬼?”蓋盞嚥了咽口水,他倒是跟着師父學過幾手,只是這燈紅酒綠的大城市也鬧鬼?張仕壽見蓋盞站在原地發愣,只當他是心裡害怕,便冷笑一聲:“看來這風清道長一世英名,死後卻沒個人傳承衣鉢。可惜啊!可惜!”說完對着蓋盞搖搖頭就朝前走。
蓋盞聽他語氣之中滿是對師父和自己的不屑,一時氣惱對着張仕壽的背影喊道:“我當然會,只是你得告訴我是什麼鬼?”張仕壽停下腳步轉頭對着蓋盞道:“是個女鬼。”蓋盞一聽,挺了挺胸膛道:“不就是女鬼麼,你給我準備準備,這就給你去降伏了。”張仕壽又是冷笑一聲。
一個小時之後,蓋盞又隨着張仕壽出了別墅,張仕壽站在門口指着與別墅的另一邊道:“那就麻煩小師父到那邊院子去一趟,鄙人沒有法力可不敢陪着小師父走一趟。”說完往蓋盞手裡塞了一個手電筒,還一個挎包,皮笑肉不笑的對着蓋盞做了個請的手勢。
蓋盞自覺被人下了套,轉頭朝張仕壽指的方向一看,卻見那棟黑漆漆的三層別墅隱在小院的茂密樹木之中,在這夜色的襯托下,看起來異常的可怖。蓋盞咽咽口水,掂量了自己隨着師父學的那些本事,也不知道這大城市的鬼比不比他們鄉下的鬼厲害,一時之間抱着那個挎包說不出話來。
張仕壽看他又是一臉懵相,又道:“小師父,這對面的別墅內,前不久死了個女人,搞得我們老爺住不安生,請了很多法師都沒有將那座別墅收拾乾淨,最後還得一高僧在這兩棟別墅的小院中間做了法,讓那邊的東西過不來。這次請千里迢迢的請你來,就是爲了幫我們解決這件事。”
說完見蓋盞還沒有什麼動靜,不耐煩的道:“你是不是不會抓鬼啊?看來風清老道長的本事也是吹噓出來的。”蓋盞最不能忍別人在他面前說自己師父的一句不是,於是擡頭瞪了張仕壽一樣,將心一橫,把挎包往肩上一背,將手中電筒按亮便朝着那處黑暗中的別墅走去。
蓋盞才走出幾步,便聽的身後“嘭”的一聲門響,蓋盞咂咂嘴不由得想這張仕壽也是個膽小鬼。然後深深呼吸,開始朝着遠處暗處的別墅走去。當他走到小院的中段時,他看見張仕壽所說的那個高僧做的法,就是在小院的中間一塊草皮上放了一尊佛像。蓋盞癟了癟嘴,這算什麼法事?蓋盞擡腳便跨入了小院的另一邊,這才走出兩步忽覺的這小院中的風都開始變得猙獰和刺骨,甚至連剛剛還懸在頭頂之上的那輪明月都被烏雲遮住了,他轉頭又看了看放在草皮上的佛像,點點頭說:“果然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