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決冷冷看他一眼,他沉着臉,這周圍的氣氛就無比低沉,誰都戰戰兢兢的,一個人就能主宰所有人的情緒。
陸柏也不例外,覺得此時此刻壓力特別大。
好在陸決的怒氣也不是衝他來的。
陸決直接問:“審問得怎麼樣了?”
陸柏一愣,意識到這是在問自己,他忙說:“審問了,看起來是意外,但有一些疑點。”
“什麼疑點?”
陸柏低聲說了出來,陸決眯起眼睛,陸柏駭異地發現他眼中那驚人的殺意。
陸決忽然改變了注意,道:“把宋瑞宇帶進來。”
他回了屋子,屋子裡分爲裡外屋,也不怕打擾左安安。
宋瑞宇很快被押了過來,一身是傷,看起來悽慘無比,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哭着就先說自己無能,沒有保護好左安安等等,還替尚華說好話:“……他也是好意,如果沒有他,我們未必護得住安小姐……”
陸決面無表情地看他做戲:“尚華就是之前出走,讓你之前的團隊元氣大傷的人吧,你們應該有很深的仇怨,怎麼你卻要爲他說話?”
宋瑞宇跪在地上無奈又惋惜地說:“當初團隊裡的人死得只剩下我們幾個,也算是物傷其類吧?”
“物傷其類?好一個物傷其類。”陸決冷笑,“因爲物傷其類,你就默許了他帶人守在院子外面?如果他居心叵測呢?我點了你的名留下來守着,你就覺得自己權力最大了?”
宋瑞宇一怔,這人不按他的設想出牌啊。
換了任何一個人,宋瑞宇都有把握把他給哄好,可面對面前這個男人,宋瑞宇卻有種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着力的感覺。
他腦筋急轉:“是他先來找我,我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想到安小姐多一個人保護也是好的……”
陸決抓起一把椅子砸在他頭上。
宋瑞宇當即頭破血流,整個人捂着腦袋傻在了地上。
陸決像看着一團垃圾似地看着他:“不知所謂!噁心至極!”
“到現在還擺出這幅嘴臉,你不說實話。我來替你說,你和尚華有仇怨,或者他手上抓了你什麼把柄,來要挾你爲他鋪路。你想要一勞永逸殺他滅口,但又不敢也沒有能力自己動手,就想借刀殺人,而我的女人,就成了你的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宋瑞宇張口結舌。冷汗跟雨水一樣留下來。
這、這、這幾乎把事情的真相完全說了出來。
他怎麼會知道?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查出來的嗎?尚華都死了,而且這纔多少時間,就查出來了?
陸決看着宋瑞宇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他心中越發憤怒,或者說出離了憤怒。
剛纔陸柏在他耳邊只說了幾句:“……鬧事的人都是些有賊心沒賊膽的傢伙,照理說不該鬧到這裡來,而且有人說看到那死去的尚華,手底下的人曾去找過他們,就是在他們來鬧事的之前一會兒……在之前那尚華又來找過宋瑞宇,尚華還有幾個手下活着。他們的說法是尚華是來幫忙的,想在你面前露露臉,搏好感,可他們好像很確定宋瑞宇會爲尚華說好話……”
不過是很蛛絲馬跡不顯眼的東西,但陸決是什麼人,陸柏都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陸決也不會覺察不出來。
當即就覺得這宋瑞宇有問題,結果這麼一詐就詐出來了。
“個人恩怨,就敢牽扯到安安身上……”
如果他遲來一步,如果有一個不小心。當時安安可是完全昏迷的,毫無反抗之力。
簡直不可饒恕!罪大惡極!
宋瑞宇被他身上發出來的殺意驚得心魂巨震,連連求饒,陸決冷冷說:“你放心。暫時不會要你的命。”
宋瑞宇愣住了,心裡升起希望,也是也是,雖然他心思不夠純,但也是爲了保護安小姐也奮戰到最後一刻,安小姐也是毫髮無損。這麼一來,他也沒什麼罪過了啊。
他剛鬆了一口氣,外面就敲門了,陸決頭也沒擡:“進來!”
陸柏帶着一個人進來了,那人一進來就跪在了地上,宋瑞宇一看,心神大亂,強自鎮定擠出一抹笑說:“李子,你怎麼來了?”
那李子幾乎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地說:“笑得和宋瑞宇之前一直呆在一個團隊裡,宋瑞宇是頭,尚華反叛出走之後,宋瑞宇也開始嫌棄之前團隊裡的老弱婦孺是累贅,暴雨之後就設計把他們全都除掉,因爲我是二階武者,宋瑞宇覺得我還有用,就把我留了下來……這件事被尚華察覺,尚華這次就是以此要挾,宋瑞宇表明上就範了,可看着尚華他們的背影一直冷笑,眼神陰陰的,後來安小姐也是被宋瑞宇故意從牀上扯下來的……小的只知道這麼多。”
陸柏看了陸決一眼,默默地又把李子帶出去了。
屋子裡氣氛壓抑得能逼死人。
陸決好半晌纔開口:“虛假、僞善、心毒如蠍,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裝好人裝得久了,心理長期壓抑,性格偏激,心理陰暗,一旦爆發出來,比那些大惡人還要惡毒無數倍,最重要的是,還很噁心!”
“你對安安那麼恭敬,其實心裡不知道怎麼嫉妒她吧?這一次,你是不是還想趁機把她給除掉,或者讓她受點傷,你也會感到開心,否則那個劉輝也不會出現吧?”
宋瑞宇一陣哆嗦,徹底癱軟在地上。
連劉輝也被知道了!
那平板頭就叫做劉輝,早在安平帶着那個小孩子剛來投宿的第一天,他們彼此就碰到過,而且劉輝明顯表現出來對安平美色的垂涎。
剛纔宋瑞宇看到劉輝,就想到了這件事,他當時還不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心想說不定自己可以趁機裝暈,然後讓劉輝衝撞安平,甚至那種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人,誰知道會不會惡從膽邊生。真的做些什麼呢?
那個安平……自己辛辛苦苦,活得這麼狼狽艱難,可是那個女人卻那麼光鮮、強大、輕鬆、悠閒,憑什麼?人和人之間這麼不平等!
憑什麼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女人都能壓在他頭上。讓他卑躬屈膝?
當時冒出這個想法這個計劃,他是興奮的,只是後來想到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自己作爲被點名留下來的守護者,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放棄了這個計劃。
可是、可是現在居然被一語道破心思。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他有讀心術嗎?
宋瑞宇跟見鬼一樣地看着陸決,牙齒都在打顫:“你……你怎麼都知道?”
“怎麼都知道?”因爲他心中想的唸的牽掛的,都是左安安啊,任何事情從她的角度,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往最壞最惡的方面想,也就不難得出這個結論了。
只是沒想到,他還真的猜對了。
他閉了閉眼。
他很憤怒。
憤怒的不是左安安險些出事,不是宋瑞宇拿她來借刀殺人,而是,宋瑞宇這種齷齪陰暗的心思。
他豁然站起。一步步走近宋瑞宇:“你知不知道,她很難得才和人有些接觸,很難得纔會把一個陌生人放在眼裡,你卻得到了她多少的照顧?食物,指點,她把你和那麼多人區分開來,纔會加以顏色。”
雖然遠遠算不上朋友,也不能說多麼看重宋瑞宇,但起碼覺得宋瑞宇這個人不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即便是這樣。可是能讓她“拉一把”的人,也少之又少。
可這一個,卻一方面在她面前扮老好人,裝乖孫子。一方面卻用嫉妒惡毒怨恨的目光看着她,想要傷害她!
陸決想想,就覺得心疼。
還爲她覺得不值。
辜負她心意的人,比你死我活的敵人更可惡千萬倍!
“你知不知道,她對人信任本就只有那麼一點,你卻還要摧毀。你,不可饒恕!”
陸決一字一句地說完,踩住宋瑞宇的脖子,直接一腳踩斷。
陸決平復了一下心情,叫人把宋瑞宇的屍體拖出去,然後回到裡間。
左安安還在沉睡,姿勢都沒變過。
陸決心想,宋瑞宇的事,就不要讓她知道了。
他沉沉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良久,屋子裡才響起一個聲音:“就這麼生氣?”
陸決一驚,連忙看向左安安,見她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飄忽一閃,沉靜中帶着點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你醒了!”陸決有一瞬間的頭腦空白,然後是狂喜:“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擔心?”左安安眼睛一眨,哼了一聲,轉過頭去,“能有多擔心?就算我長睡不醒,你也不過是傷心一兩天吧?”
陸決錯愕,怎麼突然這麼說?
她這次醒來怎麼怪怪的?
難道記憶出了錯誤?
他小心地說:“安安,你還記得我嗎?”
“記個屁,反正我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就比陌生人重要一點吧,我又何必去記得你?”
陸決越發摸不清頭腦,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發脾氣。
而且一醒來就發脾氣,難道是起牀氣?
他連忙說:“什麼陌生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別!可不敢當!”左安安嗤笑一聲,“我算哪根蔥啊?你最重要的是你的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們,你寧願和他們死在虛幻的夢裡,都不肯睜眼呢,我哪敢跟他們比啊!”
陸決愕然,漸漸明白過來:“你是說,之前我被困在心魔裡?”
“別跟我提心魔!”這句話像點着了炮火,左安安騰地坐了起來,怒目而視,“你知道我怎麼喊你嗎?陸決陸決陸決,一遍又一遍,你呢,屁點反應都沒有!當時上面都塌下來了,在地底下,一片漆黑,你知道我有多難嗎?你呢?好好一個人睡死了一樣愣是一動不動的!”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帶着你保命,你卻在什麼破心魔裡,和你的爹媽兄弟親戚朋友相親相愛相愛相殺是吧?他們那麼重要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死在裡面!還醒過來幹什麼?!”
陸決靜靜地看着她。
這樣恨不得吃人,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想要把自己掐死一樣的左安安,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左安安更怒了,掀了被子就下牀,結果腿一軟差點摔倒。
陸決一把抱住了她:“對不起!”
“對不起個屁!你也知道對不起?那些是害你的人,在你心裡卻擺得那麼重,而救你的人是我,需要你的人是我,你卻置之不理,陸決你沒良心!”
左安安慢慢紅了眼,掐住陸決的胳膊,恨聲說:“你知道當時多危險嗎?我一直在喊你,我需要你幫我,你還說過會反過來保護我呢……陸決我當時真想掐死你算了!”
陸決的眼眶也有些發紅,愧疚萬分,悔恨萬分:“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早一點醒來,她也不會一個人在地底下支撐,也不會透支到需要假死的地步。
都是他的錯。
當時她一定害怕又無助,她雖然實力強大,但事實上也不過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啊。
這一刻他對自己也無比憎恨。
是啊,那些人背叛他、欺騙他,還想從肉體到靈魂,從世俗權力到人格自尊,全面地毀滅踐踏他,他卻把他們當作心魔,內心深處竟然還把他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哪怕這個位置是恨,也一樣不可饒恕。
他最重要的人,只能是左安安一個!
他緊緊地抱着左安安,左安安掙扎了兩下,也沒力氣了,她發泄一通,一肚子邪火也散得差不多了,感覺到無比的虛弱,她喘氣都有些粗重凌亂:“我是怎麼了,一點力氣都感覺不到?”
見她冷靜下來,陸決也鬆了一口氣,他不怕她發脾氣,怎麼罵他打他都行,但現在她需要靜養,怎麼還經得起這樣消耗?
他扶着左安安坐在牀上,說:“你之前透支太厲害,我們又還在地底,環境太惡劣,前輩就讓你進入了假死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