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看完電影還一起吃飯。
她說,好啊。
他說,你總說好啊好啊,那以後跟我一輩子好不好?
她笑了,連續地說,好啊好啊。
那一年,他們十八歲,而今,他們二十八歲……
葉柯淡然地轉身走出來,葉雨和小冬都紅着眼睛,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她可以無惡不作,但她們卻是善良的,會因爲生命的逝去而悲傷。
葉柯抱了抱小冬,輕輕拍着她的後腦勺,“別哭,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我想,她做那些傷害別人的事情的時候,她自己也不好受,這是對她的懲罰,也是對她的饒恕。”
小冬也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胸膛之上,擡着頭說:“老公,我不去悉尼了,唸書在fd也可以,我想多陪陪爸爸媽媽,我也捨不得跟你分開了。”
葉柯沉重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太好了,丫頭真懂事。”
再之後,有警察過來了,給他們簡單地做了筆錄,包括對唐天放。唐天放自己身上有傷,家屬簽字的時候情緒有些失控,才包上的傷口又不斷地流血,醫生只好給他打了鎮靜劑才把他安穩住。
失去爸媽的時候還太小,他記不起有爸有媽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從小就跟自己的姐姐相依爲命,姐姐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也是姐姐唯一的親人。以前是他們姐弟一起流浪,累了乏了還有個伴,現在完完全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夜深人靜的病房裡,他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傷口的麻藥退了,很痛,但不及他心痛的萬分之一,或許是早就已經麻木了,他幹瞪着眼睛,沒有流一滴眼淚。他想最親的姐姐,他想最愛的女人,可是她們一個個都離開了他。
複式公寓裡,清晨的涼風吹開了落地窗前的薄紗簾子,大塊的薄紗隨風飛舞着,發出晃盪的聲音。小冬濛濛地睜開眼睛,看到葉柯正站在陽臺上,她知道他昨晚一夜未曾閤眼。
身體有些發軟,腰板還是酸的,地毯上灑落的衣服已經拾起歸放在旁。她身上往旁邊一摸,被子裡已經涼了,葉柯出去有段時間了。
她隨手拿了一件衣服穿上,他的白襯衫,都可以當她的連衣裙,穿着都快到膝蓋了。
走到陽臺上,屋外的自然風格外舒暢,東邊的天空又亮又紅,但太陽被雲層蓋着,一直不肯露面。夏天快來了,太陽一天比一天起得早。
聽到小冬走出來,葉柯趕緊按滅了菸蒂,“怎麼出來了,不冷嗎?”他的下巴上有了邋遢的鬍渣,眼皮都是沉重的。
小冬搖搖頭,小跑上前從背面抱住他,“不冷,外面舒服着呢……你怎麼一大早就抽菸?”
葉柯握着她的手,擡起頭看看那湛藍的天空,悠悠地吐出兩個字,“心煩。”
“因爲唐佳卉嗎?”小冬理解他,這是難免的,他又不是冷血無情的人,畢竟那是他的初戀,他們曾那麼的相愛過。
葉柯搖頭,“不全是,我更擔心你的安全,或許,你媽的事情真的不是她爆料的,昨天跟以洋講電話的時候,他還專門說起了這件事,可若不是她,還會有誰?她臨死之前還說要你小心一個人的,是誰呢?”他總有一種感覺,唐佳卉死了,事情卻還沒有完,他緬懷死去的人,更擔心活着的人。
這個問題小冬也想過無數遍,唐佳卉提醒她的事情她一定會注意的,只是,她真的想不到誰會藏在她身後揭她的底牌。
雲朵嗎?唯一知道她這麼多事情的,就是雲朵了,可她是不相信的,且不說她們這麼多年的友誼,就算現在撕破了臉皮,也頂多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她的身世被曝光,這跟雲朵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而且,雲朵跟唐佳卉更加沒有共同語言。
那還有誰,大姐二姐?這也跟她們無關啊,她是安家的私生女,她被詆譭就等於安家被詆譭,更何況安氏企業還需要葉柯支撐,安家的人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的。
“會不會是鐵軍?”小冬問,她能想到的就是鐵軍,或許鐵軍早就暗中謀劃了什麼事情,他的目的不是她,而是葉柯。
葉柯皺着眉頭,“若是鐵軍,唐佳卉就不會這麼說了,鐵軍都死了還要小心什麼?”
“也許當時她不知道鐵軍已經被擊斃了,都快支撐不住的人了還會管別人是死是活嗎?”
葉柯轉過身來抱着她,“這件事由我來煩,你就不必操心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期末考試考過,不然明年等着留級吧。”
“唉,繞了這麼大的圈子,最後還是得考試,你怎麼不跟冷校長再商量商量呢?直接念大三不行嗎?”
“你想得倒是美啊,最好直接給你一張畢業證書是不是?”
“嘿嘿,可以嗎?最好是了。”
葉柯白了她一眼,轉移話題說:“再去躺一會兒,呆會送你去學校,我順便見一見莫以洋,昨天約了他見了面,很多事情得問問他。”丫頭可真瘦啊,抱她都不敢用力了,全身都是骨頭,他忽然冒出一句,“你敢不敢吃胖一點?”
“嘻嘻,我怎麼吃都不胖,你這是羨慕嫉妒恨吧?”
“絕對不是,你真該把身體調理調理好,不然以後怎麼給我生孩子?你看小雨,這麼快就有了。”
說到葉雨,小冬心裡又是一陣難過,“老公,我覺得唐天放好可憐,你說他以後該怎麼辦啊?”
“他用不着你擔心,他是男人,不會就這麼倒下的,他只要改一改他那衝動的脾氣,會有一番成就。他跟雲風也算是生死之交,他會有分寸的……走吧,我困了。”
拉着她走回臥室,順便伸進襯衫裡面摸了摸她的小翹臀,他最喜歡丫頭穿着他的襯衫了,可以大飽眼福。
小冬推着他去了洗手間,“把牙刷一刷再上牀,不然你會被自己噁心到的。”
“遵命,老婆大人。”
小冬躺進牀裡,被窩裡還有些餘溫,她想,現在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她並沒有放棄學業,在fd大學唸書不比出國留學差,她還能抽空多陪陪父母,葉柯的父母,還有她的父母,他們都老了。
想想唐家倆姐弟,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知足,她父母健在,有丈夫疼,有公婆疼,爲什麼還要執意出國去闖呢?她要自強自立的目的,也是爲了能有一個安穩美好的家而已啊。
牀微微一沉,葉柯爬了上來,一來就往她癢的地方摸,他說要在她的背上寫字,還是繁體字。她一聽就覺得渾身都癢,連忙抓着他的手不讓他亂摸。
“不玩了,我累了,你不是困了嗎?”
葉柯抱着她,笑笑說:“好,不玩不玩,我就抱着你睡,還能睡兩個小時。”
不一會兒,耳後就傳來沉沉的鼻息聲,小冬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吵醒了他。她享受此刻的擁抱,她十分珍惜眼前這一切。
權衡利弊,小冬最終放棄了去悉尼,當她重新回到教室與大家一起上課的時候,大家都詫異極了。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小冬也算本市半個小名人了。
班長陳亞男靦腆地伸出手來,說:“安小冬,班導已經跟我們說過了,歡迎你回來。”
“謝謝謝謝。”小冬一笑,這還準備了歡迎儀式不成?不過,她已經事先準備好了,“謝謝大家,週六中午仙炙軒,我請大家吃自助餐烤牛排。”
此話一落,教室裡頓時炸開了鍋,人均500元左右的超高檔餐廳,別說是吃的,光是想到那白色的外牆和透亮的落地窗,就能感覺到一種獨具一格的小資情調,那是一個有故事有歷史的花園餐廳。
全班五十多個人,光這一算,這一頓那是相當可觀的。
“小冬,你怎麼不去悉尼了啊?是生活不習慣嗎?回來也好,我們都很想你啊。”
“是啊是啊,你不在好多男生上課都不來呢。”
“小冬,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問我,我都做好了筆記,下課全給你複印一份。”
不同於上學期臨近期末時候的冷淡,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鬧嚷着,十分的熱絡,小冬也笑着迴應大家。想來有些可悲,這個教室裡的氛圍也是一個社會的小縮影,你好的時候,大家阿諛奉承各個想攀附,你壞的時候,誰都不會來搭理你,甚至還會嘲諷奚落。
這些,小冬早就看得多了,也看淡了。
教室的角落裡,唯獨一人沒有露出高興的神情,她正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翻看着書本。
小冬往角落看了一眼,雲朵看都不看她,她心裡默默地想,至少雲朵並不是因爲她的起落而跟她翻臉的,她跟葉柯和好,更加證明了她跟冷小北之間的清白,或許可以把這個誤會化解開。
下了課,小冬看雲朵慢慢地收拾着東西,她也放慢了速度。
“誒,雲朵……”看到雲朵從後面走上前,她連忙叫住了她,“週六一起來不?”
雲朵只是停了腳步,並沒有回頭,“謝謝了,我要打工,週六週日圖書館最忙了。”語氣依然是冷的,說完就走。
小冬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有些小失落,“哦,沒關係,下次再約。”她這話可能雲朵根本就沒有聽到,一來她也不敢大聲,二來,旁邊的嘈雜聲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