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將苑寧留在了揚靈城。”
莫悠看向顧清風，問道：“她可安好？”
“放心吧，她雖是被三皇子軟禁了起來，但那裡有專人看管。且現在整個皓雲國裡，恐怕也只有那裡最爲安逸平靜。”
顧清風的安撫，沒有讓莫悠的表情放鬆下來，嚴肅地說道：“我想派人去接苑寧回來。”
“這恐怕不妥，也不可行，三皇子如果肯放人，就不會特意將她留在別院，而是送她回西朝了。”顧清風面色稍變。
“正因如此，才更要早日把苑寧帶回來。”莫悠調整了坐姿，繼續道：“現在皓雲國戰事已起，將軍也已經帶領大軍過去相助。那麼我和苑寧對楚思齊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價值，可他爲何還要留下苑寧？還有竹隱，他是三皇子的人，他也有意引我去皓雲國。”
“我明白嫂夫人的意思，你是怕他們另有陰謀。”顧清風恢復平靜，“不過，三皇子和白羽有約在先，我想在他還未坐穩江山之前，是萬萬不敢破壞這個約定的。”
莫悠卻搖頭，堅定地說道：“我不相信他，不管他有沒有別的陰謀，我們都要防患於未然。”
她的話有幾分道理，而楚思齊這個人，也的確不算是什麼正人君子。他們是該未雨綢繆，不能再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了。
這般想着，顧清風便問道：“嫂夫人有何打算？”
“趁現在他們集中精力對付太子之時，我們悄悄去救人，儘量不和三皇子的人有正面衝突。以目前的局勢來看，一個小姑娘的失蹤，不會比他的江山更重要。”莫悠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個計劃倒是沒有問題，只是現在我們人手不足，找不到既合適又可靠的人。”顧清風蹙眉。
莫悠眼裡也閃過糾結。
“不如讓在下去試試吧。”忽然一道聲音闖進來，帶着緊張和急切。
二人稍怔，轉頭望過去。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出現在門口，明亮的雙眼緊緊盯着他們，裡面有期望亦有懇求。
莫悠收回目光，看向旁邊的人。
顧清風接收到她眼裡的疑問，立刻開口回道：“此人是靈石鎮一座客棧的老闆，袁程義。倒是忘了通知嫂夫人一聲，在你被竹隱帶走後，在下就擅自做主放他回去了。”
莫悠對袁程義此人並無印象，也不想再追究這番解釋背後的故事，她只是好奇此人爲何會主動要求去營救苑寧？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非常緊張這件事情。
難道他是苑寧的情郎？
“小民參見將軍夫人，見過顧公子。”袁程義走過來，撩起衣襬，單漆跪下行禮。
莫悠眉頭微揚，心裡劃過很多種猜測，但面上還保持着平靜，擡手請他起身。
“適才你說，你要去救苑寧回來？”莫悠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眸光滑落到他的雙手時，怔了一下，知道了此人也是習武之人。
“是，那揚靈城在下也去過幾次，對於救人，在下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袁程義胸有成竹地回道。
“我憑什麼信你？”莫悠不爲所動。
袁程義愣住，這纔敢擡眼看眼前的女子。
可是看了之後，心裡的疑惑更大了，爲何秦夫人看他的眼神如此陌生？
顧清風察覺到他的疑惑，及時開口向他解釋了原因。
袁程義聽後不禁微微睜大雙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忙又下跪請罪。
“或許秦夫人已經不記得當初在靈石鎮發生的事情了，對在下有所懷疑也屬正常，但我以自己的名義起誓，我是真心想去救苑寧的，也向您保證必會將人安然救回。”
莫悠的眼神有些複雜，“你和苑寧之間……”
“不瞞秦夫人，苑寧是小民心儀的女子，不過這些都只是小民一廂情願，苑寧姑娘的意思，小民並不清楚。”袁程義如實回道。
“原來如此。”莫悠讓他起身，隨即話鋒一轉，“我相信你是真心想去救人，但你必須給我一個保證。”
袁程義面色一喜，連忙道謝，比剛纔還要激動。
“小民在靈石鎮有一家客棧，這是房契，煩勞秦夫人先替小民收好。待小民救回苑寧後，您在將它歸還於我。”
莫悠垂眸，接下他手中的房契，打開看上幾眼，確認無誤後收入懷中。
“袁老闆能有如此誠意，本夫人也就放心了，望你能夠儘快帶回苑寧。”
“小民明白。”袁程義再次叩首，“小民這便回去做準備，一個時辰就出發，告辭。”
“袁老闆慢走，一切小心。”
莫悠和顧清風起身送他。
次日一早，二人就去了一趟衙門，將在義莊發生的事情轉述給徐幼清。
又失去一條線索，看來希望只能寄託到莫捕頭身上了。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莫捕頭那裡可有消息了？”莫悠問道。
徐幼清搖頭，臉上露出擔憂，“莫捕頭那日去了武館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縣衙，下官幾次派人去詢問進展，
卻都是無果。”
“無果？是沒有見到人，還是莫捕頭沒有查出什麼？”莫悠和顧清風對視一眼。
“人是見到了，可莫捕頭每次的回話都是寥寥幾句，而且晦澀不明，沒有給出任何線索。”徐幼清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的擔憂更甚。
顧清風輕輕摸着下巴，眼裡露出懷疑，奇怪地說道：“這麼久了，卻是沒有絲毫線索，這可不像莫捕頭的作風。”
“會不會遇到了什麼事情？”莫悠睜大雙眼。
“我們親自去武館看一看。”顧清風說着便站起了身。
“本官和你們一道。”徐幼清本就擔心那邊的情況，如今再看他們二人的表情，已然坐不住了。
三人急急趕去武館，接待他們的是武館裡的一名弟子。
向他問及莫捕頭時，他卻沒有回答，而是讓他們稍等，自己則說去請大小姐。
“難道這件事情和唐姑娘有關？”莫悠坐下後，就忍不住說道：“顧公子，我記得你說過，唐姑娘在我離開那日，也回到了武館，而且她看起來有些奇怪。”
“不錯，當時在下並沒有多想，可現在看來……”顧清風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懊惱。
唐婉婉很快出現在三人面前，見到莫悠回來時，臉上揚起笑容，“秦夫人，聽說有要事離開了渥丹縣，我還想着要過很久才能見到您，沒想到您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可還辦得順利？”
“一切都很順利。”莫悠回以一笑，看着對方坐下後，便問道：“爲何不見莫捕頭出來？”
唐婉婉看向衆人，解釋道：“莫捕頭有事外出了，還沒有回來。”
莫悠眸光一閃，看出對方是在說謊。
“他去做什麼了？何時回來？”顧清風開了口。
“他沒有說，我也不清楚。”唐婉婉非常自然地回道。
“出去多久了？”顧清風又問。
唐婉婉遲疑了片刻纔回道：“半個時辰吧。”
顧清風轉向莫悠和徐幼清，徵詢他們的意見，“我看現在時候尚早，不如就留下來等莫捕頭吧，二位覺得如何？”
“本官手裡暫無公務可忙，留下來等也好。”徐幼清點頭。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只有莫捕頭這裡還沒有消息，今天必須要見到他才行。”莫悠也附和道。
三人的對話，並沒有讓唐婉婉露出絲毫不妥的表情，只是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雙手正不自覺緊擰在一起，似乎是在緊張。
“線索都斷了？還是沒有找到我的兩位師兄嗎？”
莫悠看向她，搖搖頭，“沒有，他們應該已經逃出了渥丹縣。”
心裡暗暗鬆口氣，唐婉婉下意識地撇過頭，錯開與莫悠的對視。
“唐姑娘，你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久，想必也非常瞭解他們。你覺得他們逃走後會去哪裡？”莫悠繼續盯着她，問道。
“我？”唐婉婉再次握緊手，沉默許久，方纔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從我認識他們開始，他們便一直住在武館，鮮少出遠門。”
“那他們的家人呢？趙宜修和邱高翔也都是本縣人嗎？”莫悠再問。
“不是。”唐婉婉再次搖頭，微微蹙起眉頭，“我只聽爹爹提到過，兩位師兄都是外地人，他們的家鄉離這裡很遠，又因爲一些別的原因，所以兩位師兄都不曾回過家。”
“他們是何時來到武館的？”莫悠心裡產生些許奇怪。
唐婉婉不太確定地回道：“趙師兄大概是在十年前，邱師兄比他晚上半年。”事情過了這麼多年，而且當時她還很小，的確是記不清楚了。
“十年……這麼久了，他們竟沒有回過一次家，實在奇怪。”莫悠的目光終於從唐婉婉身上挪走，看向另外兩個人。
“看來有必要徹查一下他們的身份了。”徐幼清微微垂下眼皮，說道。
三人在武館裡坐了一個時辰，仍舊不見莫湛回來，而每次詢問唐婉婉，她都會用同樣的話搪塞過去。
最初只是有些懷疑，現在他們已經徹底確信，莫湛的“消失”一定和唐婉婉有關。
她爲了就自己的兩位師兄，很可能會阻止莫湛查下去，更甚至是……
莫悠不敢再深想，她也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單純的小丫頭，會做出那等可怕的事情。
眼看着午飯時間就要到了，他們想見到的人還是沒有出現，三人都認爲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
然而，就在徐幼清準備回縣衙，差人去打聽莫捕頭的下落時，外面卻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他們要見的人終於出現了。
三人還未開口，那邊唐婉婉已經站起身，小跑迎上莫湛，毫不避諱地挽上他的手臂，表情十分親暱。
“湛哥哥，你終於回來了，秦夫人他們已經等了你兩個時辰。”小丫頭說着，便不滿地撅起嘴，抱怨道：“下次出門前，一定要和我打聲招呼，否則再來了客人，我都不知道該去哪裡尋你。”
莫湛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對她一笑，而後抽出手臂，對
着其他三人行禮道歉，“實在抱歉，上午有些急事出門，什麼也沒有來得及交代，讓各位久等了。”
“莫捕頭，如今要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顧清風拍上他的肩膀，調侃般地說道。
“哪裡，哪裡。”莫湛失笑，對他拱了拱，也落了座。
看着他緊挨唐婉婉而坐，顧清風眼裡閃過一抹促狹，打趣道：“看現在這形勢，是否再過不久我們還能討杯喜酒喝啊。”
此話一出，唐婉婉立刻紅了臉。
莫湛則看了她一眼，表情雖無甚變化，可眼底深處那抹羞赧，還是被衆人撲捉了去。
莫悠在覺得有趣的同時，也感到詫異，怎麼才短短三天的時間，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就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唐婉婉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剛剛他們問她話時，明顯能感覺到她在說謊，可現在眼前發生的一切，又否決了她的猜想。
這兩個人可真是把她搞糊塗了。
“想必諸位來此，是爲了案子的事情吧。”莫湛直接略過了顧清風的調侃，說道：“在下觀察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可疑之人，秦夫人那裡呢，可有收穫？”
莫悠一聳肩，將發生在義莊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個女人看起來嬌滴滴的，沒想到還敢住進義莊那種地方。”唐婉婉露出驚訝的表情，雖然她依舊看不慣上官湄抒，不過對於這點，她還是非常佩服的。
“現在義莊那邊的線索也斷了，看來只剩這裡了。”莫湛的表情有些沉重。
“怎麼？這邊的情況很棘手嗎？”徐幼清察覺到他的異樣，便問道。
莫湛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丫頭，這纔回道：“這幾天我和婉兒都在觀察館內的動靜，但卻沒有發現一個可疑之人。”
“繼續觀察，我想這個幫手，應該就是犯人周圍的人，所以纔會願意冒險相救。”徐幼清交代道。
“屬下明白，一定會盡快找到線索。”莫捕頭點頭，轉而問道：“犯人那邊還在全力追捕嗎？”
“是，已經將範圍擴大到周邊的幾座城鎮了。”徐幼清應道。
這時，有弟子進來，通知他們午飯已經備好，請他們去中庭的花廳。
“我去請爹孃，湛哥哥你先帶秦夫人他們花廳吧。”唐婉婉說着，就先往外走去。
看她儼然一副將莫湛當成自家人使用的模樣，莫悠心裡更加好奇了，丟下一句“我陪她”後，便急忙追上去。
二人走在小路上，看着周圍青翠的景色，莫悠緩緩開了口，“你和莫捕頭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有人可是恨死了莫捕頭，還罵人家是混蛋，怎麼這會兒反倒喊上哥哥了。”
迎接上對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唐婉婉尷尬地摸上鼻子，口齒不太清晰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嘛，秦夫人最懂我的心意，你應該明白的。”
“以前懂，可我現在不懂了，還需要唐姑娘爲我解惑。”莫悠眨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唐婉婉停下腳步，站在那裡遲疑片刻，才略帶羞赧地問道：“秦夫人還記得上次我醉酒的事情嗎？”
“記得，那次……”
“那次是湛哥哥一直在照顧我。”唐婉婉打斷她的話，兀自陷入了回憶，緩緩說道：“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有些丟人呢。我、我後來想起了醉酒後的事情，我、我和湛哥哥親、親上了。”
莫悠想笑，但卻硬生生給壓了回去，看着小丫頭紅通通的小臉，正色問道：“親哪兒了？”
“親、親哪兒了？”唐婉婉緊張地咬了一下嘴脣，不敢和身邊的人正視，“就親、親這兒了嘛。”
“這兒是哪兒？”莫悠故作沒有看到小丫頭緊抿嘴脣的動作。
小丫頭看樣子是緊張到了極點，全然沒有注意到對方是在調侃她，傻愣愣地快速指了一下自己的嘴，而後趕忙將手背到身後去，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莫悠終於點了點頭，壞心再起，反問道：“那之後呢？”
“啊？”唐婉婉呆住，“什麼之後？”
看她這個反應，想來是沒有發生她所想的事情。
莫悠失笑，便轉了話題，“誰主動的？”
這個問題再次讓唐婉婉紅了臉，垂下頭，嚥了口水，半晌後才說道：“我、我當時喝醉了，不、不小心就親上了。嗯，對，是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
看着她越說越激動地表情，莫悠真有些不忍心再逗她。
“這麼說來，莫捕頭現在是要對你負責到底了？”
“佔了本姑娘的便宜，他敢不負責嗎？”唐婉婉表情一邊，兇狠地說道。
“那你不怪他先前欺騙了你？”莫悠看着她的模樣，又問道。
唐婉婉一愣，眼裡快速劃過一抹感傷，但很快恢復如初，笑着說道：“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喜歡他，此生非他不嫁。所以壽宴那晚的事情，我已經不介意了，而且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訂了親，他敢不娶我就是負心漢。而且，武館裡的師兄弟們也不會放過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