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姐姐，你好厲害，刷刷兩下就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走出戲樓後，回想起那幾個人屁滾尿流逃跑的場面，葛貞嵐心裡就是一陣痛快，看向莫悠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和好奇。
“阿嵐，剛纔是怎麼回事？他們爲何要追你？”莫悠看她一眼，問道。
笑容僵住，葛貞嵐看了看旁邊低着頭，貌似在專心走路的梨子，猶豫許久纔開口。
“莫姐姐，你答應我，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讓爹爹知道，不然我又會被禁足的。莫姐姐，你一定要爲我保密啊，一定，一定。”葛貞嵐雙手抱成拳，對着莫悠一陣懇求。
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莫悠覺得既好氣又好笑，點頭應下，“好，我答應你。”
葛貞嵐左右看了一番，隨後拉上莫悠和梨子走進旁邊的小衚衕裡。
這是條死衚衕，兩邊也都是牆壁，所以非常僻靜。
“四個月前，我進城、嗯，就是琻城，本來是去幫爹爹採買幾位稀缺的藥材。誰知，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姑娘，當時我見她倒在路邊，本想去扶她一把，結果卻被她抓着不放，嘴裡一直喊着救命，我這才發現她受了很重的傷。當時天色已晚，那裡又是荒山野嶺，我只能先把那位姑娘帶回了家中。”葛貞嵐看着莫悠，將事情娓娓道出，“後來，她因爲傷的太重，爹爹就把她留在醫館裡養傷。在養傷期間，我知道了這位姑娘的名字，她說她叫蒹葭。蒹葭生得很美，是那種溫柔似水的女子，可是她的話卻很少，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她從未提過自己的事情，也沒有說因何會受傷倒在荒山野嶺裡。”
“她和剛纔那些人有什麼關係？”
莫悠挑眉，那幾個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但絕不是匪類，那般囂張的態度，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護院。而且阿嵐之前也說過，他們是大戶人家的走狗。
難道阿嵐所救的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蒹葭身上的傷養了半個月纔好，半個月後她便說要離開，可她身上沒有盤纏，就把身上幾件值錢的首飾留給了我們，說是醫藥費。只是那幾件首飾一看就不是俗物，所以我們只拿走了一件。可蒹葭非要全部留給我們，還說她拿着首飾不方便，如果可以就請給她一些銀兩。”
葛貞嵐頓了頓，才又接着講下去，“爹爹向來只治病不問事，對於蒹葭的請求他也沒有多問，給了她一些銀兩便將人送走了。本來，我以爲從此以後，我和蒹葭都不會再見面了。誰知蒹葭剛離開沒幾個時辰，就又突然跑了回來，我記得當時已經快到傍晚了。我看到她時，她的臉色非常蒼白，好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倉皇逃出來的。”
葛貞嵐嘆口氣，“蒹葭來到醫館後，就給我們講了個故事，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蒹葭是琻城人。她說她生於普通人家，爹爹是給大戶人家供魚肉生意的，有一次她陪着自家爹爹給蘇員外家送魚的時候，正巧被蘇二公子瞧見了。蘇二公子是個紈絝子弟，他貪戀蒹葭的美色，第二天就託人去蒹葭家裡提親，說要娶她爲妾。蒹葭不從，就招來一頓威脅，但她是蘇二公子看上的人，那些人不敢動她。後來他們又去了幾次，都被蒹葭趕了出來，還當着他們的面把聘禮給扔出了家門。那些人便就動了怒，想要強行擄人，蒹葭的爹孃上前阻攔，誰知卻被活生生給打死了。就是在那天我遇上了渾身是傷的蒹葭，後來她在我家養好傷，本想偷偷回去安葬了爹孃後就離開琻城。誰知她剛剛進城，就被蘇家的人給盯上了，她不敢久留，當即就又跑出城來。她在這世上已無可信之人，所以纔會想到來醫館求助。”
“後來呢？”莫悠追問道。
剛纔戲樓裡那些人，應該就是蘇家的人了，而她在醫館裡根本沒有看到過別的姑娘，所以她猜想那之後一定發生過重大變故。以至於連累到葛貞嵐被禁足三個月，直到現在蘇家人都還不肯放過她。
“蘇家的勢力遍佈整個琻城，爹爹本不願招惹這種麻煩，可蒹葭一直跪着哀求，她說她跑出來的時候，蘇家的人已經看到了她，雖然她跑來鎮上前，已經甩掉了那些人。可他們一定會在山上四處搜查的，她並不想連累我們，只是先躲上一陣，到了天黑那些人離開了她也會離開。爹爹看她實在可憐，就答應了她的要求。”葛貞嵐抿了抿嘴，似乎是說的累了。
莫悠也不急着催她，目光轉向旁邊的梨子，對方一接觸到她的視線，立刻又垂下頭，假裝看自己的腳尖。
莫悠失笑，她還真是特別怕生呢。
“想來莫姐姐你也注意到了，咱們這個鎮子在深山之中，很少有外人來。蘇家人第一次尋人的時候，並沒有找到咱們鎮子上來，那天我悄悄出去打聽過情況，那些人在城門關閉前就回去了。所以當晚蒹葭就與我們拜別，一路往西逃走了。次日蘇家二公子親自帶人上山搜查，毫無意外
地來到了鎮子裡。蘇二公子帶來了很多人，這些人個個都很囂張，每家每戶地搜查，損壞了不少東西。”
說到這裡，葛貞嵐悲慼一笑，嘆道：“或許這就是天意吧，當蘇公子帶人來到醫館後，他的人在後院找到了蒹葭姑娘留給我們的首飾。所以，他們認定是我們私藏了蒹葭姑娘。不過蒹葭早已逃走，他們在醫館裡沒有找到人，就把我和爹爹帶去了衙門，還誣告我們謀財害命，殺死他的妾室，搶走了財物。”
“索性琻城衙門裡的程大人向來公正，他經過一番查探，沒有找到我們殺害蒹葭姑娘的動機和線索，更沒有發現蒹葭姑娘的屍首，所以這案子就不能成立了。隨後，我和爹爹也被放了出來。我們回來後，蘇家人還來找過幾次麻煩，後來就再也沒出現了。有了這次的教訓，爹爹就再不敢讓我單獨出門。”葛貞嵐說得有些憤慨，“只是沒想到，都這麼久了，蘇家的人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這蘇家人倒是有些意思，明知道你家在哪裡，卻偏偏在戲樓等上三個月。”莫悠付諸一笑。
葛貞嵐臉上也露出些許稀奇，“還真是挺奇怪的，莫姐姐你說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
莫悠攤開手錶示不知，隨即說道：“管他陰謀陽謀的，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們有事，也算是報答你和葛大夫對我們的救命之恩了。”
在戲樓裡看過莫悠出手後，葛貞嵐就格外地信任她，當即喜笑顏開，用力點點頭，“莫姐姐，你這麼厲害，我相信你。”
莫悠知道蘇家的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既然琻城有位公正的程大人，相信他們只要沒有什麼證據，或是正當理由，是不敢對葛氏父女下黑手的。
那他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靜觀其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想到她們出來的目的，便轉了話題，“對了，你們都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差點給忘了。”葛貞嵐一拍腦袋，快速說道：“聽他們說，都城那邊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變故？什麼變故？”莫悠面色一緊。
葛貞嵐看着她突然轉變的表情，以爲她是在擔心自己的丈夫，便小心翼翼的解釋道：“聽說都城裡突然間多出一道遺詔，就出現在先皇的陵墓前，經過許多大臣的比對，那上面的的確確是先皇的字跡。更加神奇的是，他們之所以會發現遺詔，是因爲一夜間有三十位大臣都做了同樣的夢，聲稱是先皇託夢。說是先皇痛心如今皓雲國的局勢，遂託他們扶正朝綱……嗯，總之就是文縐縐說了一大堆，大致就是告訴他們，太子失德民心盡失，已經沒有資格繼承大統，而真正的明君，早在他駕崩前就已擬好遺詔。”
“先帝託夢……”莫悠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這世上真有死人託夢，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懸而未決的案子了。只怕這只是有些人爲了登上皇位，編造出來的事情。”
“噓，莫姐姐，小聲點兒，這種話可不要亂說。”葛貞嵐一把捂上莫悠的嘴，警惕地往衚衕看去。
“你知道嗎，其實很多人都和莫姐姐有同樣的想法，可是後來大家才知道，在那三十位大臣當中，有一半兒以上都是太子的人。”葛貞嵐小聲說道。
莫悠蹙眉，一半兒以上，便是說至少有二十位大臣是太子的人。若是有幾個叛變的還算說得過去，可是現在卻足足有二十位左右。
這個數量，就算有人懷疑，也是不敢輕易下結論的。
其實拋開託夢的真假不說，那份遺詔纔是最爲關鍵的，而且莫悠也知道，遺詔是真的，本該繼承皇位的人的確是楚思齊。
“發現遺詔後怎麼樣了？”莫悠收起思緒，又問道。
葛貞嵐想了想，才說道：“許是那位太子真的很不得民心吧，遺詔一出，幾乎所有人都認定皇位該是三皇子的。太子這邊的勢力瞬間倒塌，好幾位將軍都不再聽令，主動帶着人撤離戰場。三皇子趁機打入城裡，並擒住了欲要從暗道中逃走的皇后和太子等人。”
莫悠眼露詫異，真是沒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這場戰爭不僅結束了，連三皇子的地位也得到了近一步的鞏固。
看目前的形勢，太子是徹底敗了。
“還打聽到些什麼？”莫悠追問。
“還有……”葛貞嵐歪過頭沉思，片刻後忽然笑了起來，“還有現在民間都在傳，說三皇子有仁德之心，他在打入都城的時候，曾下令不準傷害任何一位百姓，不可破壞那裡的一草一木。所以，莫姐姐你也不要再擔心了，我想你夫君一定沒事的。”
“仁德之心，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手下的兵都是借來的，怎會聽從他的命令。若說仁德，也該是那位帶兵過來的將軍。”莫悠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葛貞嵐沒有察覺到她奇怪的態度，點頭附和道：“我也聽說了，好像是西朝赫赫有名的‘秦家軍’。”
莫悠垂下眸子，一時覺得有些不真實，心裡更加不踏實。這突然間地轉折，讓人措手不及，也有些難以置信。
這也更加證明了三皇子的可怕，能在翻雲覆手間掌控全局，一夕間扳倒太子，變劣勢爲優勢，進而又籠絡了人心，讓所有人都認定他纔是命定的天子。
這樣一個工於心計的人，怎能不叫人害怕。
“既然現在太子已被擒住，那麼三皇子這個皇位也算是到手了，秦家軍是否也該回朝了？”莫悠狀似無意般地問道。
葛貞嵐聳聳肩，“不知道，沒有人提到這件事情。”
心頭微動，莫悠有種不好的預感。
回到醫館時，已經是晌午了，葛大夫剛剛做好午飯，見她們回來，就招呼她們去吃飯。
飯桌上，葛大夫詢問她們出門的情況，嚇得葛貞嵐飯都沒能吃上幾口。她怕自己一說話就會露陷，所以一直假裝在研究菜色，把話語權交給了莫悠。
而她的莫姐姐果然沒有讓她失望，說起謊話來簡直是信手拈來，而且臉不紅心不跳的，就是她這個當事人聽了也覺得她那些話纔是真的。
“沒事就好，你們慢慢吃，我去瞧瞧顧公子。”葛大夫放下碗筷，起身說道。
莫悠忙開口叫住他，“葛大夫，我表弟他怎麼樣了？”
“放心，情況比昨天好上許多，只要明早他能醒過來，就算是脫離危險了。”葛大夫回道。
“那便好，多謝了。”莫悠感激一笑。
葛大夫不再說什麼，轉身走出去。
聽着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聽不到，葛貞嵐才大大鬆了口氣，“嚇死我了，莫姐姐，你可真厲害。人長得好看，功夫又那麼好，就連扯起謊來……咳，不是，我就是想說莫姐姐您真是我的貴人。哎呀，我快餓死了，剛纔都不敢動筷子，快吃快吃。”
說完，直接埋首在飯碗間，吃得狼吞虎嚥。
莫悠很少見到像她這樣不顧形象的女子，就算是唐婉婉，也只是性子大大咧咧，但在外人面前還是會稍微注意些的。
想起唐婉婉，莫悠又想到了渥丹縣，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如果官府真要斬首趙宜修，唐婉婉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曾那樣堅定地說過，此生非莫湛不嫁。
可在莫悠看來，在唐婉婉的心裡除了莫湛，她的家人也非常重要，而趙宜修就是她的家人。
但願事情不會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畢竟她和莫湛是真心相愛的。
吃過午飯後，葛貞嵐就去後院忙活了，莫悠沒事，便去前堂看顧清風。
正好外面有人來看病，葛大夫和莫悠交代了兩句後，就走出了小屋。
整個下午莫悠都守在顧清風身邊，他雖然昏睡着，可因爲中毒加受傷，免不得會很難受。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每每這個時候莫悠只能握住他的手，用內力緩和他體內的痛苦。
到了掌燈時分，葛貞嵐到前堂叫他們去吃飯，結果他們剛剛準備關門時，外面突然闖進來一羣人。
那些人穿着同一顏色的服飾，一把將葛大夫推到一邊，大搖大擺地魚貫闖入。
莫悠和葛貞嵐忙上前扶上險些摔倒的葛大夫，擡眼一瞧，就認出了這些人。
葛貞嵐頓時一陣心虛，緊張地看向自家老爹。
來的可真快。
莫悠盯着門口，足足跑進來八個人，後面還跟進來一位錦衣公子。
“他就是蘇家的二公子。”葛貞嵐緊張地在莫悠耳邊低聲說道。
莫悠挑眉，沒想到竟然驚動了這個人，他還親自跑一趟，難道真如葛貞嵐所說，他們有別的陰謀。
蘇二公子進來後，看也沒看其他人，直接走到葛貞嵐面前，似笑非笑地說道：“本來本公子已經打算放過你了，可偏偏你又讓我的人看到你，我是想放你都不行啊。”
葛貞嵐蹙眉，表情中有驚愕有害怕，死死拽着葛大夫的衣袖，身體不住往後縮去。
而此時葛大夫也挺直腰背，擋在她的面前，迎上蘇二公子瞬間變陰冷的目光，態度恭順和善地說道：“蘇公子，小女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計較。葛某在這裡給您陪個不是，您請……”
“葛大夫，本公子在和葛姑娘說話，讓你插嘴了嗎？”蘇二公子眯起雙眼，冷聲質問道。
此話一出，他身後的人立刻上前準備拉走葛大夫。
“爹。”葛貞嵐緊張地叫了一聲，拉着葛大夫就往後躲去。
與此同時，莫悠一個移步擋在他們身前，伸出雙手瞬間握住那二人的手，稍一用力，手腕處立刻響起咔咔的響聲，緊接着就是男子們的痛呼聲。
冷笑一聲，莫悠再次用力，直接將二人推開，撞到旁邊蘇二公子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