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辦公室很安靜。
空氣裡連絲波紋都沒有。
鈴貓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池一本正經地開口但無事發生。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是不是有情況？”
顧池：“……”
確實有情況。
小破遊什麼時候添加技能資源不足的提示了？
還附帶個微笑表情，怪討抽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道韻不夠。
就從泡菜戰神開始。
顧池面無表情地道：“只是有個小東西比較欠揍罷了。”
主要是很怪，什麼家底會把眼珠子拿來當做“能力”，變身成人樣來迷惑他們？
“都在這了，包括樂園的人。”
爲了精確定位，他特地把陳醫生頭銜拉滿。
夏泠將文件夾放在桌上。
雖然他只動了一個道法自然，但加上他自己的屬性，也有接近2400的等效道韻，拉兩個2級神性200左右屬性的中堅玩家居然拉不動？
理論上強行拉十個都綽綽有餘。
【對不起，你的道韻不足，請及時充值】
【/微笑】
“有蚊子？”
眼睛多得用不完是吧？
老李頭更偏向於這些眼球或許本身就是一種怪，並且是羣居動物，智商還不低，一旦發現數量夠多的獵物，便會進行查找替換，複製粘貼，模仿目標的樣子，然後找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海里哪來的蚊子。”
另一邊，夏泠很快拿着名冊來到船長辦公室。
結果不出意外。
顧池一巴掌呼在這個表情上。
那些假扮玩家的眼珠子都被堆在小庫房，老李頭等人研究了一天也沒搞明白這是什麼，每顆眼球都有差不多巴掌大小，很明顯不是人眼。
由於樂園的人都是艾芙蕾雅自己在處理，集體自殺，不自殺的蕾拉幫他們自殺，顧池也不知道泡菜戰神有沒有中招，但管他呢，先拉了再說。
上千名玩家一個都沒拉過來。
看樣子全被囚禁了。
鈴貓：“好！”
他要挨着點名看看，試一試其他人行不行。
其中有個ID是“來自星星的泡菜戰神”。
顧池一時有點拿不準兩人到底還在不在這個本里，是進入了類似秘境的地方，還是被什麼怪東西給牢住了，來了一手囚禁普雷，且這禁錮效果連2400點道韻都破不開。
“我再試試。”
“有這個可能。”顧池想了想道，“你幫我叫一下夏泠，讓她把人員名單帶過來。”
顧池：“你說呢？”
虛空給小破游來了一拳，顧池又繼續試。
夜貓寒覺得有道理，已經在建立新的檔案了。
夏泠這會兒也正好在整理那些被他們處理掉的玩家的個人信息，除了ID之外，還有樣貌，全部傳到數據庫裡讓機器人讀取，免得偷偷摸摸又有鬼東西混上來。
人貓互動都完成一輪了，陳醫生還沒過來。
道法自然也被夏泠稱爲暖寶寶，反正長得都差不多，只要顧池能聽懂就行。
把夏泠和鈴貓看得愣了一下：“你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太長，顧池翻看文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泡菜戰神。
魚眼也不像，至少不像他們已有的情報檔案中任何一種生物的眼睛。
“把中亞區男性但可變女性的玩家主刀醫生陳甜甜傳到我面前。”
“噗……咳。”鈴貓差點笑場，但被顧池瞪了一眼，立馬又板起小貓咪臉，語氣嚴肅地問道：“大佬，還是不行嗎？”
顧池略微思索，搖頭道：“先不急。”
“代號：眼。”
“你要不要再加個暖寶寶試試？”夏泠問。
顧池這次暫時拋棄黃芽，只拉陳醫生一個人。
“會不會真被BOSS給關起來了？”鈴貓問。
加肯定要加，假設陳醫生等人真是被某種未知力量給困住了，那代表這股力量的源頭實力已經超過2400道韻，不論是陷阱還是BOSS，都比之前的鄧氏魚更加兇險，一個道法自然肯定不夠。
但應該也不會超出太多。
如果副本進程是按深度來算，四千五百米連一半都不到，不太可能出現太強的怪物。
按照1000-2000米深度的攻略邏輯——從淺海區蒐集材料，製作載具和裝備，打掉深海巨物，再往前推進，那這個區域即使有BOSS，也該可以通過上一個深度獲得的資源來攻克，這樣層層遞進，最終去到海底。
而1000-2000米的材料強度顧池心裡都有數，除非整出個和平武器那種大傢伙，否則還沒他現在的單兵作戰能力強，再怎麼說他也是手握四個禁忌的男人。
只是顧池依然會習慣性的考慮兩層。
他對6000+道韻的自己有信心，但不代表一定能贏。
要是藏在幽靈船裡的BOSS他一不小心沒打過，那強行把陳醫生等人救出來也是白搭，大家都得玩完，搞不好天帝號真會被擊沉。
如果打得過，更沒必要救。
正常人的邏輯肯定是先救人，但顧池的思維模式向來與衆不同。
他更多考慮的是這個未知的敵人擁有一定“智慧”。
不像鄧氏魚，天性兇殘，獸性碾壓理性，見到敵人就莽，也不管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距。
要麼啃掉對方的頭，要麼送掉自己的頭。
真有腦子的怪不會這麼做。
萬一救人打草驚蛇，對方見他太強，悄咪咪跑了怎麼辦？
他現在連敵人是什麼，長什麼樣，在哪藏着等等，這些關鍵信息一個都不知道，想鎖定都沒法鎖。
最關鍵是這還會導致一個很滑稽的結果——他們這一艘船上幾千號人，將持續和空氣鬥智鬥勇。
因爲他們沒法確定那個東西還在不在，只能當做它依然藏在暗處來處理。
想想都覺得很傻。
對付這種看不見的敵人，一定要一擊斃命，以免夜長夢多。
所以再委屈一下陳醫生和黃芽等人吧。
三個道法自然顧池都會關聯上，必要時刻他甚至會中止天帝號的運轉，將所有道韻拿來對付敵人。
但救人就先不救了。
這叫以大局爲重。
顧池相信甜甜會理解他的。
到了國內時間晚上。
CD轉好的樂園玩家陸續返回副本。
現在排隊都不怎麼花時間了，隊列一般只有幾萬人，進的很快。
衆人在飛行甲板集合，準備登入幽靈船。
讓顧池意外的是，泡菜戰神也在。“你沒中招啊？”
泡菜戰神：“……”
他不想說話。
沉默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幽怨。
“咋了這是？”顧池感覺泡菜戰神看他的目光比以前看情敵時還多了點另外的東西，好像個小怨婦。
蕾拉忍不住想笑：“其實他中招了。”
泡菜戰神是所有被替換掉的玩家中，唯一一個意識到不對勁，自殺出本的人。
因爲他看見了艾芙蕾雅。
幽靈船上有幻境。
泡菜戰神起初並未覺得哪裡有問題，他和蕾拉各自帶了一隊，在船上搜索倉庫區域，到了第二天約定好返回的時間，他很守時地帶着人與蕾拉回合，一起回到了天帝號。
到這一切都很正常。
偏偏吃飯的時候，艾芙蕾雅過來了，和他一桌，與蕾拉聊天說最近事情太多，她需要一個助理。
泡菜戰神當然自告奮勇，迎難而上。
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會被拒絕，畢竟艾芙蕾雅小姐和他相處時，一直都有刻意保持距離，泡菜戰神不是看不出來，只是感情這種事，不是誰都能控制得了的，反正他也沒抱希望，萬一成了呢？
結果哪知真成了。
蕾拉居然幫他說話，讓艾芙蕾雅給他個機會，艾芙蕾雅還真答應了下來，說道：“那就你吧，從明天開始，中午吃好飯就去我辦公室，幫我處理事情。”
那一刻，泡菜戰神感覺到了一種彷彿喝了假酒一般，直衝腦門的巨大驚喜。
以及一股濃濃的悲傷之意。
很難想象一個人心中會同時存在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
泡菜戰神爲艾芙蕾雅終於肯給自己一個機會而感到欣喜和感動，努力了多這麼年，他總算快熬出頭了。
可與此同時，泡菜戰神又清楚地明白，如果是以前，艾芙蕾雅小姐也許會這麼做，現在多了個顧淵，哪怕艾芙蕾雅小姐真打算找個男助理，也輪不到他這來。
這個位置只能是顧淵的。
顧淵不幹，艾芙蕾雅小姐便不會再找男性，她會避嫌。
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事情莫過於此，想要的都在眼前，你卻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這就是爲什麼泡菜戰神看顧池的眼神會帶着幽怨。
如果不是這個可惡的傢伙，他就算現實中無法離艾芙蕾雅更近一些，做艾芙蕾雅小姐的助理，夢裡總是可以的，他會願意相信這一切，可顧池出現之後，泡菜戰神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他想騙自己都騙不了。
理智也在告訴他，既然他都進入了幻境，其他人多半也被困住了，他們遭遇了未知的襲擊，必須儘快把這個消息帶回去。
泡菜戰神一開始是想嘗試破除幻境，奈何他精神力太低，這似乎也不是他認知中的夢境或是普通幻覺，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最終只能不捨地看了艾芙蕾雅的幻象一眼，隨後閉上眼睛，以45度角仰望被海水遮蓋的天空，一臉悲愴地用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幻境中死亡是真的會死。
泡菜戰神直接死出了副本。
他壓下心頭的悲痛，想找人進本把情報帶回天帝號，但又面臨一個問題。
天帝號上的玩家都有專門登記個人信息，期間有人出本需要報備大概什麼時候回，顧池會啓動一個定時召回的言靈小程序，這樣他們進本就可以直接出現在船上。
原理類似於淨土剛開時顧池爲了防止有人偷渡而在白石鎮內設置的“接待點”，否則進本出生點隨機，天帝號又在海底下，沒人找得到。
泡菜戰神自己又暫時進不去，要等一天CD，把他急得不行。
他連助理的美夢都拋下不要，就是因爲深知情報的重要性，想及時把消息帶回天帝號，如果帶不了，那不是等於雙輸？
他一個人輸兩次！
好在沒等多久，蕾拉等人返回了現實。
在瞭解了船上的情況，聽說沒出什麼大事之後，泡菜戰神才稍稍放下心。
只是吧，情報的事是放心了，美夢的事卻沒那麼容易過去。
天殺的顧池，連他做夢的權利都要剝奪！
於是就有了他眼神哀怨的一幕。
顧池：“……”
他感覺這事不能怪他，都是艾芙蕾雅小姐的任務，故意拉他做擋箭牌。
顧池看向艾芙蕾雅：伱的鍋。
艾芙蕾雅假裝沒看見他的目光，說道：“走吧，救人。”
這次去幽靈船比預計中多了個幻境的消息，讓老李頭等人心裡都輕鬆了不少。
很多時候不僅是火力可以帶給人安全感，情報也能。
最難對付的敵人通常都不是實力多強，而是神秘未知。
泡菜戰神也算是小小地立了一功。
“鈴貓，你留在船上，有任何情況及時聯繫我們。”顧池道。
鈴貓：“好！”
這麼大的天帝號都要她來照看，頭一回被委以如此重任的鈴貓只覺自己小小的雙肩上彷彿多了兩個被捆綁的大佬，責任重大，小臉上滿是認真，充斥着使命感。
上一次登船各小隊與天帝號的通訊是完好的，幽靈船上應該沒有可干擾信號的東西，爲了保險起見，顧池還特地複製了一些傳音石，做兩手準備。
另外，擺爛團也留了一分部人在天帝號上。
大本營還是要有高戰玩家守着，免得被偷家。
顧池從來沒忘記幽靈船可能是未來的天帝號，這次將大部分戰力帶走，也算是刻意拋個誘餌出來。
一切準備就緒，顧池便先帶着夏泠登上幽靈船。
夏泠原地留下一個傳送門，到了那邊再把另一個門開出來。
夏冷、幽幽子、艾芙蕾雅和老李頭等陸續進入，很快全部來到幽靈船上。
他們這次去了一千兩百人，一半是樂園的玩家，另一半是擺爛團及部分夕陽紅公會的成員。
這些老大叔和老阿姨的戰力可一點都不弱，上次《塵埃喪鐘》副本里扛火箭筒的阿姨也在。
這麼多人一走，天帝號上原本還算熱鬧的飛行甲板一下就冷清了不少。
由於幽靈船體型太大，角度也不對，天帝號的甲板看不見幽靈船的甲板，更看不見內部，視野中只有幽靈船被水草纏繞、巨大又腐朽的船身。
顧池等人過去之後也沒引起任何多餘的動靜，幽靈船依舊靜靜浸泡在海水中。
“希望別出什麼意外。”鈴貓小聲祈禱。
但往往不出意外時，就該出意外了。
“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夜貓寒也通過望遠鏡注視着幽靈船，眉頭微皺。
鈴貓心頭一緊：“你別嚇我，他們纔剛過去呢。”
“我沒開玩笑……你等等。”夜貓寒去駕駛艙拿了個文件夾出來，裡面存放着他們最初遇見幽靈船時拍攝的照片，“你看這個地方。”
照片中的船身同樣腐朽，破了大窟窿，依稀可見其中鏽跡斑斑的骨架。
可是現在的幽靈號，大窟窿還在，但骨架沒了，變得漆黑一片。
鈴貓接過夜貓寒遞來的望遠鏡，仔細對比了一下，發現還真是，有些拿不準地道：“會不會是角度不對？水裡有暗流，可能我們漂流的時候位置發生了變化，影響到了光線？”
“要不讓駕駛艙用探測器換幾個角度重新多拍幾次？”梅開二度思索道。
話音剛落，一直沉寂的幽靈船忽然動了一下。
這次不用望遠鏡和探測器也能看清楚。
那巨大的船身上，形似破洞的大窟窿中亮起了一抹豎瞳狀的幽光，轉瞬又暗淡下去。
好像一隻死氣沉沉的眼睛眨了眨。
鈴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