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生他的時候是難產,生完就過世了。這讓他自幼沒有母親教導關懷,還讓父親認爲他克父母,十分嫌棄。父子倆的關係一直都很不好,導致他和父親生疏,在王府中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簡直可謂如履薄冰。
要不是母親的孃家還有幾分勢力,只怕他連世子都做不了。
可是幾年前,外祖父和大舅舅先後去世,二舅舅、三舅舅又沒有才幹,皆是清閒衙門的閒職,再也沒有人給他撐腰了。
所以,他的世子之位越發動搖不穩。
繼任的樑王妃因爲沒有兒女,有意把三郡王認在自己膝下,以充嫡子,一旦事成老三便是嫡出了。到時候,樑王妃勢必要扶三郡王做世子,而他……,自然就是絆腳石!他實在被逼得沒有退路,只能除掉三郡王!
不是三郡王死,就是他亡!
可越是處境艱難,越是難熬,就越不能夠對生活示弱,否則只會被打敗!所以,他總是在笑,白小菀總是嘻嘻哈哈,這是他們爲保護自己而豎立的壁壘。
他和她,本質上其實是同一種人。
因爲黑暗中前行,四周全是密佈如雲的荊棘之路。不得不小心謹慎,不得不時時防備,從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敢隨便放下戒備。但偶爾有一點微弱的光,都會心生貪戀,忍不住想要用力抓住,再也不要放手。
白小菀……,就是他的那一點微光,他想要抓住。
他應該也是白小菀的螢火微光,只不過她更加膽小,所以選擇放棄。
“可是我賭不起,代價太大了。”白小菀繼續道:“你有妻子兒女,有姬妾姨娘,更有前程大業要去追尋。縱使我有一點點吸引你,那也……,只不過是千百分之一罷了。我沒辦法用我的全部,去換你的那一點零頭,所以還是讓我自由生長吧。”
上官天寰知道她的意思。
但是他,心情更清楚這些都是實話。
簡單地說,他願意把她當金絲雀圈養起來,偶爾逗個樂兒。可她,卻寧願捨棄那個精美的華麗籠子,去追逐更廣闊的天空。
上官天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可是小菀,我並不是那麼高尚的人。”
哪怕她是他生命裡的螢火蟲,明知道圈養起來有可能死得更快,也不想放手。
“你混蛋!”白小菀用力甩開他的手,反推力太大,反倒震得她更加頭暈腦脹,不由扶額,卻摸到一片滾燙,“哎……,我的腦子,不會就這麼燒傻了吧?要是我傻了,記得給我一口飯吃,好歹別餓死了。”
“你再胡說!”上官天寰伸手要敲她的頭,但是摸着滾燙猶如烙鐵,卻更着急上火,“大夫都死哪兒去了?還沒來?!”
桂圓在外面回道:“大夫已經來了。”
早來了,偏生裡面兩位卿卿我我說個沒完,纔沒敢進去的。
“趕緊進來!”上官天寰沉臉道。
大夫嚇得一哆嗦,趕緊連滾帶爬的進來。
山竹動作麻利,搶在前頭給白小菀放下了牀帳,手腕搭了帕子,說道:“我們姑娘發燒了,說是擔心傷口發炎引起的。”
大夫切了一會兒脈,頷首道:“應該就是因爲傷口發炎,才發燒的。這個還真沒有特別好的法子,只能用燒酒洗洗傷口,再開一點清熱敗火的湯藥。”
上官天寰不悅道:“要你何用?”
“好了,好了。”白小菀頭暈腦脹的打斷他,“小鎮上的大夫,能看個傷風感冒就不錯了,你以爲是京城裡的太醫們啊?別嚇壞了大夫,開錯了藥。”吩咐山竹,“拿二錢銀子打賞大夫,下去開藥,煎藥,趕緊給我端來。”
“是。”山竹趕緊領着大夫下去了。
“哪裡就真的要死了?不過是發燒。”白小菀在帳子裡熱得難受,掀開牀帳,連被子都一起掀開了。看着面前的黑臉世子爺,苦笑道:“還愣着作啥呢?快給你專屬的肚子抹燒酒吧?順便給我擦擦頭,我都要燙熟了。”
上官天寰真是拿她沒脾氣,氣笑道:“你要是熟了,中午就切一盤兒吃了。”一面說,一面給她解肚子上的繃帶,儘量動作輕柔。
“噝,我的肉可好吃了。”白小菀爲了分散肚子疼痛的注意力,瞎扯淡道:“我這可是正宗的童女,年紀又小,就跟那乳豬羊羔一樣。吃起來那叫一個鮮嫩,汁水飽滿,一口咬下去就化嘴裡了。”
上官天寰恨恨看着她,“你還讓不讓我以後吃肉了?說別的。”
白小菀笑嘻嘻道:“別的啊。”沾了白酒的棉球擦上傷口,疼得她呲牙咧嘴,一雙杏眼水汽濛濛的,“那個……,噝,你睡過多少個女人?”
“…………”
“不想回答?那換一個。”白小菀又想了想,沉:“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有沒有勾搭過別人的老婆?偷了幾個?”
話音剛落,上官天寰就在她的傷口上戳了一下,“繼續說。”
“啊!啊啊啊!!”白小菀疼得眼淚都滾了出來,嗚嗚道:“是你讓我說別的,也沒說不準問這些啊?痛、痛痛痛,哎呀……,算了,我們說今天的天氣好了。”
上官天寰咬牙道:“照你這麼瞎編排我,換做別人,早死了七八遍了。”
“我不幹了。”白小菀疼得直罵娘,連連吸氣,眼淚汪汪的看着他,“你這人,懂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啊?我受傷了,你還用力戳啊。”
“沒你這麼粗糙的香玉。”
“你才粗糙呢。”白小菀絮絮叨叨的功夫,上官天寰已經給她重新清洗了傷口,包紮好了新的繃帶,還蓋好了被子。她鎖在被窩道:“讓廚房做一碗熱湯熱水的送來,我多喝點,等下捂着好發汗,不然真的要把我燒熟了。”
“熟了更好!熟了,就不會胡說八道了。”上官天寰拂袖出去。
白小菀“噝噝”的吸着氣兒,腦子卻沒閒着,浮想聯翩。
照這樣下去,難道真的要給這位世子爺做姨娘?媽了個蛋的!她可沒興趣爭風吃醋玩宅鬥啊!不行,不行,還是想辦法早點脫身的好。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上官天寰回來看着她,忍不住有點頭疼。
這丫頭,該不會是不想去京城,故意想法子氣他的吧?真是什麼叫人生氣,她就專門撿什麼說,還越說越離譜,真是叫人想不生氣都難。
小野貓,回頭得好生調教馴養才行。
上官天寰生了一陣子的氣,又是擔心。
到底白小菀的傷口在肚子上,而且又感染髮炎了,鬧不好,真的丟了小命都有可能,越想越是心不安了。
他叫來山竹,吩咐道:“你出門找蔣統領,讓他派人帶着銀子去縣城一趟,把最好的外傷大夫請來。”又找來桂圓交待,“準備紙筆,我寫一封書信,等下讓人送到京城太醫院,帶個太醫回來。”
桂圓驚嚇道:“白姑娘不好了?”
上官天寰眉頭一挑,“你最好盼着她早點好起來,要不然……,就是你這張烏鴉嘴給咒的!小菀要是正有個三長兩短,就把你當紙人燒了給她。”
“奴婢去拿東西。”桂圓趁機跑了出去,飛快拿了紙筆回來鋪好,等着上官天寰把書信寫好了,就趕緊晾乾收好揣兜裡,“世子爺放心,我一準兒給請最好的太醫回來。”
“快去快回。”上官天寰都懶得看他,只是盯着白小菀深深發愁。到底太小了,萬一真的有個什麼不好,難道說的很啊。
他的心情頓時焦躁起來。
到了夜裡,白小菀喝過湯藥燒熱還是不見退,以後摸着燙手。
上官天寰只能一遍一遍的給她擦溫水,沒法子,總不能叫她露着胳膊腿兒,給別人看見了。都不說彼此的感情,就是依照他和她的親密程度,也絕不可能加以他人之手。
這丫頭,趁早死了嫁別人的念頭!
上官天寰一邊給她擦着,一邊看她,心裡想的是等她好了再收拾!可是下一瞬,心頭又是微暗,該不會……,就這麼好不了了吧。
不!不會的。
“別擦了。”白小菀迷迷糊糊睜開眼,嘟噥道:“你的勁兒太大,這擦了十幾遍,我的皮都快要被你擦破了。”
上官天寰神色一冷,“我這輩子生平頭一次服侍人,還服侍的不好了?”
“不是,不是。”白小菀趕緊狗腿陪笑,抱住他胳膊,“你擦得很好,我身上已經涼快多了。我就是心疼你,累得慌,快回去歇着吧。”
“我回去,你死了怎麼辦?”
“…………”
兩人纏磨這麼些天,別的可能沒磨好,互相慪氣的本事倒是磨出來了。
白小菀的嘴皮子可不是吹的,當即哼道:“我死了,那你記得給我立一塊牌位,上面就寫上官白氏名垂青史,萬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