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還願九

時間慢慢流逝。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在這片海灘上,依然沒有任何異動。

紀江心中躁動起來。

她爬了起來,衝向海邊大喊道:“冷渦!冷渦!你爲什麼不出來見我!”

“是不是不肯原諒我?”

“我來了啊!雖然遲了幾十年,但我現在在這裡啊!”

“你出來見見我啊!取走我的性命吧!”

“殺了我!殺了我呀!”紀江發出竭嘶底裡的聲音,哭倒在地。

只有海風依舊。

沼子憂傷的看着外婆。

過了片刻,紀江突然站直身子,面色堅毅。

開始朝海里走,一邊開始解衣帶,沒走幾步就將淨衣除去,露出裡面的內衣。

沼子嚇得連忙追了上去:“外婆,你想幹什麼啊!千萬別做傻事啊!”

平原盛也趕上去阻止:“紀江夫人!您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女了,下海恐怕那位冷渦大人都來不及趕到您就……”

紀江拼命掙扎,別看她已年紀老邁,力氣卻大得很,沼子這嬌養的女兒家和平原盛這種貴公子居然一時攔她不住,平原盛急出一身汗來,回頭向樹海求援:“快來幫忙啊!”

樹海木着臉連連搖頭:“我乃出家人,不可接觸女性!”

真珠詫異的看向他,樹海一臉無辜的表情。

真珠垂下頭去遮掩過笑容,擡頭說道:“紀江夫人,請您耐心等一等,讓我們來試試吧。”

紀江停下掙扎,帶着無限期盼的注視着真珠,“是嗎?對對,你們是修行者,你們一定有辦法聯繫上他,對吧!”

“你打算怎麼做?”樹海目光中帶着關切,“大海深不可測,可千萬不能勉強。”

“我國有句成語叫‘魚傳尺素’,”真珠的笑容讓人信賴,“先姑且一試。”

所有人跟隨她到海邊,瞧她怎麼做。

從袖中摸出筆墨紙硯。

不徐不疾,從容不迫。

即便是焦慮的紀江,看見此景,心中都不禁安定下來。

取水,研墨,提筆飽蘸墨汁後,洋洋灑灑寫下文字。

“你是向海神寫信啊。”平原盛問道:“對方是一海之主,會有迴音嗎?”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了。”真珠說道。

隨即從腰間解下一個金銀線錦繡牡丹的香囊來,從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玉印。

她輕輕呵了一口氣,往紙上一印。

硃紅色的印字就清晰的出現其上。

“文、德、殿、主?”平原盛不禁有些疑惑,“這是什麼印?”

真珠露出狡黠的笑意:“文德殿是我國皇帝上朝前休憩的地方,這枚印是他的私印,臨走前被我討要過來了。”

“雖然是私印,也是代表大宋人皇一職,帶有龍氣,希望海神能給點面子吧。”

說罷,將信摺好,朝前行進了幾步,站立在水中。

她一手持信於空中,另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並立,懸浮於水面虛畫了幾下,柔聲道:“有給海神的書信,不知哪位可以代爲通傳。”

不一會兒,就看遠處有什麼東西發出一溜“潑剌潑剌”的水聲,迅速朝這邊游來。

輕盈一躍而起,叼走真珠手上的信後,落入水面,激起小小的水花。

“誒,是竹莢魚啊!”平原盛讚嘆道:“魚傳尺素,我只聽說是寄信的風雅說法,沒曾想真的是讓魚來寄信嗎!”

衆人目視着那條小魚遊走。

接下來能做的事,也只有等待了。

天頂的月亮漸漸西沉,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起來。

紀江久久凝視着海面,神情越來越沮喪。

一夜的等待,似乎抽去她所有的精氣神,頹然無力地癱坐在沙灘上。

忽然眼角有一抹青影略過。

她擡起頭來。

那道熟悉的身影,在空中蜿蜒飛舞,須臾便到了衆人面前。

化作蛇尾人身的少年,一如當年。

紀江驚喜地捂住了下半張臉,眼中源源不斷的流出淚水。

“冷……冷渦。”

那人先朝真珠施了一禮,“冷渦奉海神令拜見長平道長。”

真珠還了一禮:“勞煩了。此番相邀,實是有故人請見。”

“哦?”

衆人將視線看向紀江。

紀江連忙撫了撫被海風吹亂的長髮,擦了擦眼淚,展露出笑容。

他的神情陌生又冷漠。

俯下身來,側着頭端詳她。

“哪位?”

紀江愣住了,低低的回答道:“我……我是紀江。”

“紀江?哦,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嘛,現在老成這樣了。”冷渦平靜的說道。

既無怨恨,亦無久別的歡喜。

與紀江心中以爲的完全不一樣。

滿腹的思念之情一下子再也說不出來。

“當年,我曾向你許願,願意以此身爲祭品,換去我父兄的平安歸來。可我失信了。如今,我特來實現我的承諾,請取走我的性命吧。”紀江不甘心的凝望着他說道,試圖從他的表情裡找到一絲絲異樣。

“哦,那個啊,我早忘記了。本來也只是一點小事,那時候也是逗你的。我可從來不吃人,骨頭多又難嚼,尤其你現在年紀這麼大了,肉又老,只剩點皮包骨頭,看着都硌得慌。”

紀江彷彿失去了最後的支撐,喃喃道,“你忘記了,那,那我怎麼辦?我還要做什麼?”

“喂。”

“這幾十年,你活得幸福嗎?”冷渦將視線移開,目視遠方,就象在和鄰居聊天一樣。

“很幸福。”

“那就好。”冷渦說道,“以這副衰老、難看的姿態繼續活下去吧,最好活長久一點,這就是我對你失信的懲罰。”

說完之後,他露出了嘲諷調皮的笑容,依稀有了一點當年的影子。

語氣輕描淡寫。

一點點的,讓紀江潛藏了四十多年的感情漸漸冷淡下來。

悵然若失,隨即又是釋然。

對啊,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又不是人類,對於自己來說是漫長的一生的時間,對他而言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片段,誰還會徘徊在當年那些舊事中不肯離去呢。

隨即,兩人就以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的語氣,客套閒聊了幾句。

冷渦一臉無聊,有些不耐的感覺。

紀江漸漸停了,她頓了頓:“……能看到你安好如昔,我就放心了,當年的失信再次向你道歉。祝您今後萬事順遂,平安喜樂。”

她深深鞠躬。

“我心願已了,多謝各位幫忙。”紀江又向真珠他們行禮致謝。

“那,先告辭了。”

她挺直了腰背,又變回那個執掌木原家幾十年的當家人,緩緩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沼子也向衆人行禮後,急走幾步趕上前,挽着外婆的臂彎。

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冷渦立在原地,久久的凝視着,沒有說話。

真珠上前幾步,伸出手摸向他的身體。

是一個虛相,真珠的手穿透而過。

“果然如我所猜測的,您只是元神前來吧。”

“是,本體還在寒冰海溝下服刑,尚有五十多年刑期,若不是長平道長您的書信,恐怕也不能出來透透風,真是多謝了。”冷渦再度向真珠行禮。

“是因爲紀江夫人當年的事吧。”

冷渦輕輕一笑:“是。”

“她的父親和兄長究竟犯的什麼重罪,讓海神如此震怒?”

“食人。”

“當年他們的船遇到風浪迷了路,船帆破損,漁網被浪捲走了。剩下的人爲了爭奪有限的食水,爆發了內鬥。後來,贏的人將輸了的那邊的人、受傷的人都作爲食物吃掉了。”冷渦撓了撓頭,“我們這些妖怪出身的覺得沒什麼關係啦,大家本來都是弱肉強食這麼活下來的。不過……”

“此方海神原本是位人類,啊,對了,似乎就是長平大人您國家先代之人,七百多年前乘船東渡,結果觸礁而亡,後來成爲海神。”

“他性子比較古板,一直喜歡用禮義廉恥什麼的來教育我們,因此相當痛恨這種同伴互相構陷謀害、甚至作爲食物的行爲。原本當時的食物和水是足夠他們支撐三天的,屆時海神早就會將他們引回家去了。可惜他們太過害怕,沒等到那時候,就開始自相殘殺。”

“畢竟,人類與動物不同,即便是不餓的時候也會獵食呢。”冷渦說出口後,吐了吐舌頭,帶着歉意看着在場的三位人類。

“爲什麼不將真相告訴紀江呢?”真珠並不介意他的大實話。“你爲了幫她父兄脫罪,至今仍在受刑,不得自由。”

“告訴她又能怎樣?我馬上就要返回寒冰海溝,此世只怕再也無法相見。”他再度看向紀江離開的方向。

“這樣就好。”冷渦露出燦爛的笑容,眉眼彎彎,象個普通的不諳世事的少年,說起自己心愛的姑娘。

“我曾經想娶的小姑娘,有個很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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