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紅葉湖六

他們出來後,向衆人說明將要去紅葉湖一趟查看情況。

樹海對忠太郎說道:“那條名爲細腰的獵犬,可否借我們一用呢?”

忠太郎連忙回答:“當然可以。”

遂命專門負責飼養獵犬的僕從牽了細腰過來。

細腰非常服從的坐在地上,但它豎起耳朵,不停的轉頭環視四周,非常警覺的樣子。

樹海緩步靠近這隻獵犬:“好狗啊。”

僕從連忙說道:“請別靠近,這狗一般不讓陌生人近身。”

話音未落,他就見細腰發出一聲嗚咽,全身緊張的繃緊,動都不敢動。

偷偷的將頭往旁邊躲了躲,不想讓樹海碰觸。

分明是極度害怕又不敢躲閃的樣子。

到底讓樹海上了手,在它頭上摸了兩把,“好狗狗。”

衆目睽睽之下,細腰的外形發生了改變。

褪去皮毛,尖耳朵收縮變圓,鼻子縮回,嘴巴變小。

變成了一個二十多歲面貌平凡的年輕男子。

穿着一件和原本毛色類似的灰黑色外袍。

仍然以剛纔獵犬四腳着地的姿勢蹲在地上,一臉迷茫。

用左手撓了撓脖子,發覺觸感不對,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遲疑的撓了兩下。

“嗷?”

“譁!”衆人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之事,齊齊發出驚歎聲。

“在我們回來之前,請將三位的肉身好好照顧。”

“好的,我們一定照辦。”

樹海對細腰化身的那位年輕男子說道:“你去駕車。”

細腰就乖乖朝門外的牛車走去。

原本還是四肢着地,以犬類的姿勢前行。

走了兩步,似乎發覺不對,擡起了上半身。

剛開始還有些走不穩,很快就適應了過來,以正常人類行走的動作走到牛車處,坐到了馭者的位置。

樹海望着他的背影思索一番,對身旁的真珠說,“嗯,遮掩氣味的事恐怕還要你來做。”

“好的。”

他們三人隨即也上了車。

牛車緩緩朝鎮外通往紅葉湖的道路行駛。

剩下的諸人中,許多在驚歎今天遇到的種種離奇之事,亦免不了有人在嘀咕,裡高野的僧人、貴公子和帷帽後的女子同行,是個什麼奇特組合。。。

“那麼,我們要怎麼做呢?”車廂內,平原盛問道。

“不是我們,是你。”

“又是我?!”

樹海微微彎起脣角:“我和真珠都是修行者,假如被對方發現,恐怕就不能輕易捉住他了。”

“要去捉那位不知是妖怪還是鬼的老頭?”

“嗯,把他捉住,才能將那三個人的魂魄索要回來啊。”樹海罕見的拍了拍他肩膀,鼓勵道:“我們會躲在車廂後保護你的。”

“你能確定對方真的不是秋之女神派來的人嗎?”

樹海回答道:“我和你說過吧,我在某些儀式中曾經接觸過那個階層的神靈。它們更像是一種純粹的力量,無悲無喜,沒有好惡,所以,如果說什麼觸犯了禁忌遭受懲罰的事,更多的是人自己內心的力量。”

“這次我推測,應該是什麼妖鬼在借立田姬的名義作怪。”

平原盛運了運氣,“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是一位來觀賞紅葉之景的京中貴公子,車子會按正常的樣子朝紅葉湖的方向行駛。如果象那些人所說的一樣,你在路上遇到那位揹着柴火的老人的話,無論他說什麼,你都要裝出聽不太懂的樣子。”

“哈?裝成聽不懂?”

“對啊,不經常有這種事嗎,只會京都腔的貴人們,聽不懂鄉下地方的腔調說的語言。只要不承認聽懂了,你就不會中他的咒了。”

“原來如此。然後呢?”

“然後你把他請入車廂裡來。”

“他會肯嗎?”

真珠微微一笑,喚了一聲“櫻桃子”,櫻桃子就跳了出來:“怎麼了?”

“你把那果酒取一瓶出來。”

伸開右手袖子對着她。

櫻桃子就將大半身伸到真珠袖子中亂翻,只聽裡面乒鈴乓啷一頓亂響,她才捧出一個白瓷瓶來,又取了兩個玻璃酒杯。

真珠將木塞打開,一股濃郁的酒香帶着果實的酸甜味瀰漫於整個車廂,慢慢將那暗紅色的液體倒入酒杯中,“我這果酒,是以櫻桃子結的蘊含靈氣的果實和其他水果一起釀造的,靈氣更甚,一般的妖鬼只怕都無法拒絕。”

“這個酒原來這麼珍貴麼?你給我的時候我只當是一般的果酒喝了,真是暴殄天物!”平原盛跌足道。

“等明年我早點結了果子再請你吃,真珠教會了我,我也會釀!”櫻桃子拍拍小胸脯說。

“那就多謝你了。”平原盛笑着說。

“將他請入車廂後,請他喝酒,趁他防備心降低時,我就會出手困住他。”樹海說,“就算中間出差錯也不要害怕,我們躲在車廂後隨時看着你的。”

平原盛想想昏迷不醒的那三個人,還有那些殷殷期盼他們甦醒的家人,他堅定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車廂內只剩下平原盛一人獨坐。

面前的矮桌上,擺着一壺酒,三個小碟,一個玻璃酒杯中倒了小半杯果酒,平原盛慢慢獨飲。

喝過一杯後,不知是不是酒力所致,他的身心慢慢鬆弛下來。

小碟中分別是一碟香魚乾,一碟醃製的雜蔬,一碟冷切白羊肉。

香魚乾外脆內軟,魚肉細膩,略帶柔韌,越嚼越香;白羊肉鮮嫩不帶一絲腥氣,碟中還有個小醬碟,無論是吃白口或是蘸醬吃,都是別有風味;醃製雜蔬酸酸甜甜,吃起來極爲爽口開胃。

都是下酒的好菜。

這些是鬼使們在最短時間內,利用真珠儲存的食物能做出來最適宜的菜式。

略帶涼意的秋風,從掀開的窗簾處捲入,窗外是一望無垠的曠野。

高低起伏的山巒之影也好,一人多高幹枯的蘆葦叢也好,遠處的藍天白雲也好,近處不時隨風飄落的樹葉也好,都是會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色。

不知不覺中,平原盛渾然忘記將要應付一隻尚未辨明真身的妖鬼之事,真的沉浸欣賞眼前的秋景,甚至在思索着要做出一篇主題爲秋的和歌來。

順手挾了一塊醃製蘿蔔,嘴裡咀嚼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平原盛吟哦道:“秋日原野間……”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車外傳來蒼老的男子聲音:“車內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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