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在裡面幹什麼呢?居然這麼久!”朱寶兒跟冥星咬耳朵。
“肯定不是跟那老太婆聊天!”冥星猜測,“一定跟那假貨有關了!”
“跟一個白涯的水鬼有什麼好聊的?”朱寶兒輕哧。
“如果是宮裡的那位讓他過來聊的呢?”冥星表情凝重。
“秦晚心跟水匪也搭上線了?”朱寶兒微驚,“這可是個重要情況,待會兒咱們回去,一定得報告給王!咱們的人,也都在西關呢!”
“可有些事情不對……”冥星緩緩搖頭。
“哪裡不對了?”朱寶兒問。
“按顧九思的猜測,這假貨來此已有四五個月了,而這在秦晚心身邊,已有半年之久,如果說要搭線的話,應該早就搭上了,西關那邊的水匪,也早已動手,爲何到現在,還是沒半點動靜?”冥星困惑不解。
“這個,誰知道啊!”朱寶兒輕嘆,“只可惜離得太遠,聽不見裡頭在談些什麼!不然,今夜我潛進去,一探究竟?”
“再說吧!”冥星迴,“咱們今兒的任務,是配合顧九思演戲,眼下這貨也出來了,咱們也該上臺了!”
“好!”朱寶兒點頭,兩人尾隨鄭天罡離開,經過某處院落時,見到顧崇嶺正帶着一隊護府兵走過來。
一隊人擡着三具屍體,就這樣明晃晃的行走在陽光之下,孟氏的頭被塞在她自己兩,以防掉落,兩個小孩子,也是同樣。
顧玄裳顯然是剛死,血還啪啦啦往下滴,稚嫩的臉上,塗滿鮮血,天真的黑眸之中,滿是驚恐和不解。
冥星和朱寶兒身爲殺場宿將,早已見慣生死,可是,看到眼底這兩個孩子,卻不約合同的扭過頭去。
“顧大人,要不,拿塊白布……遮一遮吧?”柱子和強子擡着顧玄裳,因親眼見顧崇嶺斬落顧玄裳頭顱,本就驚懼異常,這會兒直覺得顧玄裳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
兩人身爲護府兵,也算是刀尖上行走的人,平時沒少打打殺殺,但見了這兩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孩子的慘狀,仍是忍不住要兩腿打顫,心悸心慌。
顧崇嶺冷冷的掠了他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又機械的往前走。
柱子和強子得不到迴應,沒有辦法,只好把自已身上的長袍來,分別蓋在兩個孩子身上。
“這可真是……”朱寶兒輕嘆一聲,“比當初的顧九思還慘!你說那假貨,他殺這孃兒仨做什麼啊?”
“玩兒吧!”冥星悶聲回。
“玩兒?”朱寶兒悚然。
“不然呢?”冥星輕哼,“這孃兒仨對他可沒有半點威脅!”
朱寶兒低嘆:“他倒真能跟秦晚心喝一壺!不過,這都是顧家的子孫啊,那老太婆怎麼也不勸勸他?這可是她兒子的親骨肉啊!”
“說的好像顧九思不是似的!”冥星鄙夷道,“是又怎麼樣?是顧奉之的親骨肉,又不是蘇賢之的!老太婆鬥敗無數個小妾,才當了這顧府的家,眼下顧奉之生死未卜,自然要緊抱這個兒子的!”
“可這一連死三個人啊!”朱寶兒還是覺得無法理解,“這三人與她朝夕相處,血肉相連,而且還有倆孩子,說殺就殺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冥星呵呵笑:“你忘了這老太婆的稱號是什麼嗎?鐵娘子!”
“鐵娘子的鐵,原來是心硬如鐵的鐵?”朱寶兒愕然。
“鐵打的人,無心亦無情!”冥星輕嘆,“先帝御口封的諢號,果然意味深長啊!可惜,這麼多年,一直被世人誤讀了!”
朱寶兒看到那可憐的小小的屍體遠去,也是嘆息不已。
悠然閣。
顧九演完一場哭嚎大戲,正和蓮姑厲風他們圍坐在桌旁吃飯,負責放哨的豆豆風一樣旋進來。
“來了一個奇怪的人!”他學着鄭天罡走路的樣子,“黑臉,長,黃袍子,帶花……”
“鄭天罡!”厲風看向顧九。
“來得好快!”顧九放下筷子,“這才一晚上,怎麼就來了?”
“由此可見,宮裡那位娘娘,真真是心急如焚!”厲風回。
“還派了這過來探望我……”顧九笑,“突然覺得,自己身份尊貴呢!”
“你是一品軍候的掌上明珠,本來身份就尊貴!”厲風笑回。
“可惜比不上這破!”顧九聳肩,“見了他,我得下跪吧?”
“是二品……”厲風嘆口氣,“這動不動就要跪人的規矩,確實很討厭!”
“唉,跪就跪吧!”顧九理理衣裳站起來,“反正我連那挨千刀的秦晚心都跪過了,還說了那麼諂媚噁心的話,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她走到臥房打扮,把自己那張血肉模糊的假臉又找出來戴上,爲了確保真實性,還灑了雞血在上頭,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她差點把早飯也嘔出來。
不過,這種欲嘔不嘔的狀態,去見鄭天罡,倒是極應景的。
鄭天罡一路帶風的進了悠然閣,便見一衆人等飛快迎出來,齊唰唰的在她面前跪下了。
最前一個人,便是顧九思,戴了黑厚的紗帽,一路膝行而來,一雙細弱蒼白的手,拼命的去抓他的袍角,一邊抓,一邊哀告哭嚎:“大人,救命啊大人!奴婢實是痛得厲害!求大人在娘娘面前說說好話,賜我些傷藥一用啊!”
鄭天罡垂下眼斂,不動聲色的觀察面前這個痛哭流涕哀告求饒的小女子。
就現在看來,他很難想像,這個柔弱無骨的小丫頭,會是蘇賢之嘴裡的那個顧九思,她看起來可憐又無助,像一根細弱的小草,隨時都有可能被疾風吹折,枯萎死去。
但蘇賢之都這樣說了,想來,她這番哭告,都是表演給他看的……
鄭天罡撩撩袍角蹲下來,伸手將顧九頭上的帷帽摘了去。
雖然已見過秦晚心的慘狀,但如今再看一遍,鄭天罡還是覺得十分不適。
他強忍着這份不適,細細觀察顧九的表情。
這會兒,能觀察到的,只有顧九淒涼的淚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