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井海文眼前後,扭頭繼續看着着火的地方。
井海文語氣淡定的對我說,“他畢竟做了那麼久的消防員,這樣的火勢,不必太替他擔心,我的兒子完全可以應付。”
我的兒子……代表最親密關係的稱呼,此刻從這位懋江首富口中講出來,卻是滿滿的疏淡寡薄。
言語間對井錚的那份信任之意,在我聽來卻有些刺耳。
分秒之間,我的心微微一抽疼了幾下。
就算迴歸家族,有了可以稱呼父親的機會又如何,井錚還不是如同孤兒一樣。
我忍住爬上嘴角的嘲諷笑意,暗暗咬牙看向眼前剛剛自稱爲人父的那位,井海文也眸色淡然的正看着我。
“我見過他救火的樣子,是比那邊危險太多的火場,可是就算知道他能應付,我也還是擔心害怕,更何況他眼睛還因爲保護家人剛受了傷……”我沒把話全部說完,說出口的足以表達出我想說的了。
井海文這種角色,自然一聽便知我是什麼意思,神色隨着我的話音落下,微微有了些變化後,很快又恢復如常。
可我還是捕捉到了瞬息間的變化,心頭有些幼稚的覺得出了口氣。
“我也正想問你,聽說你和井錚在姻緣山的時候,就是在火場裡遇上的,你們之間還真是和火很有緣分,分分合合都要着上一場大火。”
井海文只用一句話,就讓我重新心頭髮堵。
我沉默繼續看着井海文,聽他剛纔所說,對於五年前那些事情一定是知道了。
這沒什麼可意外的,五年前出事之前,井錚就已經準備正式迴歸懋光井家,井海文作爲家族長輩,又擁有那樣的地位身家,想知道那件事實在沒什麼難度。
既然這樣,我反倒覺得輕鬆不少,至少不必刻意在井海文面前掩蓋什麼過往,少了一個需要演戲的應付的,這不挺好。
“是啊,我以爲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不光遇上了,您兒子還做了我的救命恩人……眼睜睜看着救命恩人身處險境,這種事我做不出,更何況他還是我老公。”我儘量措辭溫和的說完,也不等井海文作何反應,轉頭就準備離開。
不管其他人怎麼做怎麼想,也不論我能不能救得了幫得上井錚,我都必須衝回去,回到井錚身邊去。
至少希望他知道,當他身處險境時,有人在心疼在擔心他。
我腦子裡始終被一個念頭纏絆住,不管我和井錚如何相愛相殺的互相折騰折磨,我都相信他內心深處和我一樣,都有份糾結卻無法放下的感情存在。
即便明明知道他對我這份感情裡早就變得不那麼單純乾淨,可我還是願意掩耳盜鈴自我欺騙,質押能跟他在一起就行,不論其他。
我潘茴從小到大,本性不就一直如此,就算經歷過那麼多,我還是不想改變,尤其在井錚這個男人身上,更加不想。
念頭百轉千回間,我的人已經再次跑回到了着火的小超市門口,濃煙依舊從門裡往外冒着,我衝着裡面大喊了一聲井錚。
無人應答。
“井錚,你說話啊!你沒事吧!井錚……”沒得到迴應,我的心一路往下沉。
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井錚身處險境,之前任何一次又都比眼前兇險百倍,可我就是史無前例的擔心害怕,聽不到迴應後,索性直接衝進了濃煙裡。
門邊守着的司機和保鏢,這一次都來不及攔下我。
我前腳剛站穩,就被一陣濃煙的嗆人味道刺激到,捂住口鼻還是劇烈的咳嗽起來,腦子一下子變得遲鈍無比,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找到井錚的所在,能做的只有壓不住的咳嗽。
眼淚緊跟着也呼呼往外冒。
視線很快就模糊到不行,耳邊正隱約聽到門外有人嚷喊着要進來時,肩頭上忽然感覺一沉,我被人用力拉了一下。
“井……”我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被火場裡的井錚給拉住的,剛忍着咳嗽開口要叫他,聲音就被堵回到了喉嚨裡。
煙霧不光讓人咳嗽,眼睛也被刺激的睜不開,不知道着火點燃的那些紙錢之類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成分,燃燒起來的味道很是刺激。
可是被人霸道堵上嘴脣親吻的感官反應,並未爲掩蓋掉。
我努力半睜開眼睛,想看清眼前,可是不過兩三秒後,我嘴脣上被強蠻掠奪過的地方就驀然一空。
井錚已經結束這突然的一吻,兩隻大手捏住我的肩頭,用力把我晃了兩下。
我被晃得一陣頭暈噁心,沒忍住張開嘴就乾嘔起來。
井錚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我的難受反應,伸手把一樣東西塞到我手心裡,然後伏在我耳邊說:“這個你幫我收好,別讓任何人看見……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生死,敢衝進來找我,井太太角色進入的很快……”
他說着,門外已經不知道同時衝進來幾個人,我眼前一片恍惚時,井錚已經離開我身邊,聲音斷斷續續的和衝進來的人說話去了。
我只好捏緊手上他交給我的物件,來不及去仔細看看到底是什麼,就再次被井錚摟回到懷中,隨着他一起往外走。
剛出去,開着警笛的消防車就停在了不遠的地方,熟悉又久違的一片橙色很快映入視線,我看看迎着我們走過來的消防員,不禁仰頭瞥了眼井錚。
他還保持着親暱溫柔的姿勢把我攬在懷中,我看他時,他的目光很自然的從消防車那邊收回來轉向我臉上,覆蓋住眼睛傷口的白色紗布上,蹭着好幾道灰跡污漬。
“眼睛沒事吧,我們去醫院。”我着急的擡起手,小心翼翼靠近他臉上的紗布,是真的擔心他的眼睛。
井錚無所謂的搖搖頭,低頭湊近我耳邊,“東西,幫我拿好就行了。”說完,他推開我,直奔着井海文那邊走了過去。
我早就把他在火場裡塞給我的東西放進了褲兜裡,也明白眼前局面不方便去研究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只是越這樣,心裡的那份好奇就越濃。
同時也暗暗有些竊喜,井錚還是信任我的,願意把他在乎的東西交到我手上保管,就像過去在一起時一樣。
我的視線追着井錚的背影一直看,消防員從我身邊陸續走過去,我再沒去關注過,其中一個人在我眼前停頓稍微有些長時,我都沒什麼覺察。
還有那個安新梅,被井海文命令跪在門外的她,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看不到她了,像是那女人壓根沒出現在今天此時此地一般。
井錚和井海文沒說幾句話,我也聽不到他們談話內容,只是看到他們父子很快就並肩一起朝趕來出火警的消防帶隊人那裡。
我看着井錚冷峻的側臉,突然很懷念他穿着救火服的樣子,很帥很有吸引力,只是以後大概再也沒機會見到了。
不知道他看着昔日同行出現在眼前,心裡又會想些什麼,是不是也挺懷念那兩年做消防員的時光。
我兀自想得有些出神時,救火的事情已經基本搞定,沒費什麼力氣的消防員正從超市裡走出來,有人和領隊的報告說火滅了沒事了。
“潘茴,我眼睛傷口有些難受沒你陪我先去醫院吧,改日再來帶你見我爸媽他們。”冷不防的,就聽到井錚語氣溫和的在叫我。
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正朝井錚身邊走過去,就看到井海文眼神意味深長的正凝着自己的兒子。
他嘴上語氣極輕的正跟井錚說,“看來你今天挑錯了日子,我等下先去看看他們,你們新婚小夫妻就改天挑個好日子再來吧……司機,先送他們去醫院。”
一邊的司機,應聲先朝車子跑回去做準備,我這時才發現,這裡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的人,不止一個安新梅,井海文的保鏢也只剩下了一個貼身站在身後,其他的也都看不到了。
“看什麼呢,被嚇到了?”井錚已經過來拉起我的手,低頭目光關切的看着我。
我搖頭,“不是,快走吧。”
坐車離開墓園有段距離後,上車後始終沉默的井錚纔像是忽然放鬆下來,繃直的身體朝車座靠了上去,呼吸有些沉沉的呼出一口氣。
“你還好吧。”我問他。
井錚不回答,眼神朝車窗外看着,格外專注。
我心頭涌起一個念頭,他不是不想搭理我,是因爲坐在井海文的車裡,開車的又是他的司機,所以不方便和我說什麼才如此沉默。
我有些自嘲的在心底裡笑笑自己,還真是能給人家對你的冷淡,羅織各種合理的解釋,自欺欺人做的不錯。
司機也似乎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藉着停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也扭頭看着井錚,問他傷口怎麼樣,他儘量把車開快點早點趕到醫院。
沒回應我的井錚,卻很及時的回答了司機,我看着他嘴角噙笑望向司機,讓司機安全第一不用趕時間,他沒什麼事。
車子重新開起來了,井錚低頭拿出手機看,手指很快觸上屏幕。
很快,我的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收到了一條新微信。
居然是就坐在我身邊的井錚,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