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剛跑了沒幾步,就被人硬生生拉住給攔下了。
我簡直討厭死這種被莫名其妙就被阻止的感覺,目光兇巴巴的朝攔我的人瞪過去,結果看到的竟然是舒婉婉。
她戴了頂白色球帽,穿一條白色長裙,迎上我的目光極爲冷漠,見我要甩開她繼續往前,就大聲對我喊起來,“不許過去,你能不能懂點事!你過去能幹什麼,除了添亂讓他們分心,有什麼用啊!”
我手上更加用力地一甩,甩開了舒婉婉的手。
怎麼今天什麼人都往月老廟裡扎堆,舒婉婉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而且聽她這說話的口氣,肯定見過井錚了。
難道就是在消失不見的時候,見到舒婉婉的?我這麼一想,臉色也變得更加陰沉。
這時已經有警察過來維持秩序,一片混亂的局面漸漸開始得到緩解,我聽到一個警察說已經報了火警,不知道最近的消防隊要多久能趕到。
我聽着,幾步朝說話的警察跑了過去,舒婉婉在後面跟着我,問我還要幹嘛。
我沒工夫理她,到了警察眼前就跟人家說,那邊爆炸着火的地方,已經有兩個消防員衝了進去,警察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舒婉婉也走上來,說明了自己是醫生後,也跟警察說的確是有兩個休假的消防員已經衝進了火場,趕緊叫更多的支援過來吧。
我們這邊正說着,廟門外面就跑進來好幾個穿着橙色服裝的消防員,跟我們說話的警察回頭看見他們,馬上跟我們擺擺手就跑過去了。
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消防員趕到了,我稍微鬆了口氣,可隨即扭頭去看看冒着濃煙的那片地方,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知道里面什麼情況,井錚也沒穿防護的衣服就那麼衝進去了,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嫂子!”
身後傳來這麼一聲喊,我聽見了,可是事不關己的繼續看着那片濃煙,沒搭理,反正又不是喊我。
“嫂子!我沒認錯啊,嫂子你沒事吧!”
這一聲,突兀的出現在離我很近的位置,我也感覺到一絲熟悉。我轉頭去看,這纔看見一直喊着嫂子的聲音,是從一個年輕消防員嘴裡發出來了。
我看着他沒出聲,對方把頭盔摘了下來,衝着我笑着又叫了一句嫂子,我這下認出來了,他不就是那次酒店着火時,敲房間門領我撤到安全區域的消防員。
他和井錚是一起的,他叫井錚隊長來着。
“是你們啊,你們還管廟上呢,那邊之前爆炸了,然後你們井隊長和吳戈,都衝進去了,快去看看吧……”我邊說,邊擡手指向出事的地方。
年輕的消防員顧不上和我多說閒話,看了眼我只給他的地方後,跟我說,“我們隊長和吳哥也都在呢!嫂子,我們先去幹活啦,回頭有空再跟你聊,你自己小心點!”
一片橙色的身影,快速從我眼前跑過,每個背影都義無反顧的直奔最危險的地方。
我站到了月老廟裡一棵大槐樹的樹蔭下,目光幾乎就沒離開過井錚拿着滅火器衝進去的那片地方,已經聽說那裡是廟上平日做飯的地方,爆炸是怎麼回事還是個未知數。
現在要緊的是先把明火撲滅,把傷亡情況弄清楚,趕緊搶救。
舒婉婉和我一樣,都沒受傷,她這會兒已經去幫着在現場救治傷員了,我本來也想一起去,可是被現場的警察給攔下了。
我只好乾巴巴的站着,等着。
火被徹底撲滅,用的時間不算很長,可我卻感覺像是經歷了過去五年那麼久,這期間眼睛裡看着火場的一切變化,腦子裡卻全是亂七八糟的念頭,甚至連等下見到他,我該怎麼去問清楚他突然消失究竟怎麼回事,都想了好幾套方案。
可是大部分念頭都在心中轉瞬即過。
留下的只有一個……我只要他沒事,好好的從火場裡回來就好。
井錚是最後一個從火場裡走出來的,高高大大的身影被前面的戰友們遮擋着,只不過是個影子,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了。
我從樹蔭下跑過去,抿緊嘴脣也沒大聲喊他,只是一直死死盯緊了他,生怕他又突然就消失在我眼前。
吳戈比井錚早幾步先到了我跟前,他走的時候一直跟身邊的消防員在說話,看見我了就停下來,上下把我打量了一遍,扯起嘴角一笑,也沒說什麼。
擦肩而過了,我還是回頭衝着吳戈的背影,說了句謝謝,畢竟爆炸發生的一瞬間,是他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我。
吳戈沒回頭,只是擡起手衝身後揮了揮,人很快就隨着大部隊走到廟門外面去了。
轉過頭時,井錚也快走過來了。
他看上去應該是沒受傷,我多少先鬆了口氣,可也因爲看到他沒什麼大事,壓在心裡的那份彆扭就有點壓不住了。
我沒迎上去,就原地等着,臉上也沒太多表情,倒是井錚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等走到我眼前時,已經可以說是笑容滿面了。
井錚什麼話還都沒說呢,就伸出蹭了好多灰道的手來摸我的臉,摸到了,纔開口說:“剛纔沒嚇着你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場突如其來的爆炸,可我不想跟他說話,就看着他沒吭聲。
井錚等了等,見我沒反應,無所謂的繼續笑,把手從我的臉上轉移到了肩頭,用力一擰我的身體,把我拉進了懷裡摟住。
我倒是沒反抗,可也沒像過去那麼熱情的配合,我只是任由他摟着我,還是不說話。
“怎麼了,生氣了?”井錚終於問出了我想聽見的話。
我吸吸鼻子,低頭看井錚的鞋,然後眼瞳驟然一縮,他今天穿的是一雙白色運動鞋,現在鞋面上全是暗紅的顏色,不知道是不是血跡。
“你腳上受傷了?”我問完,連忙擡頭去看井錚。
井錚低頭瞅瞅,摟着我的手上一緊,“是你腳上有傷,我今天不該帶你來爬山的,你的腳沒事吧。”
他這麼一問,我才感覺到來自自己左腳的隱隱作痛,我腳上在震區受的傷其實恢復得很快,可是今天因爲爬上運動強度大了點,所以還是有點不舒服。
“井錚,你怎麼回事,回答我問題好不好!”我心裡起了委屈,開口的語氣就挺衝,說完了就覺着自己眼圈直髮熱。
“我沒受傷,鞋上的血是別人的……潘茴,我送你回去。”井錚收起了臉上的笑,說完就摟着我直奔月老廟的門口。
出了廟門口,來救火的那對消防員聚在一起休息,吳戈也混在人羣裡,手上夾着煙正在大口的吸着,見到我和井錚一起走出來,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其他人都站直了,和井錚打招呼,紛紛叫着隊長。吳戈還保持原來倚着樹的姿勢,只有他沒動。
井錚也沒什麼話,和戰友們打了下招呼,就摟着我往下山的路走過去了。
“告訴你那些消防員,以後別叫我嫂子。”我心裡火氣實在是壓不下去了,繼續口氣不善的和井錚講着話。
井錚嗯了一聲。
我這下更生氣了,突然收住腳步,然後把井錚的手從自己肩頭推了下去。
我問他,之前在月老廟裡,爲什麼那麼突然就消失了,扔下我一個人,他究竟幹嘛去了。
井錚伸手要拉我回來,我躲開,用眼神告訴他,我要聽到他的解釋,馬上立刻。
下山的路這時候已經被趕來的警察武警給控制起來了,我們再往前走,還不知道會不會順利過去,見我們兩個停在路上不走了,已經有警惕的武警迎面走了過來。
“剛纔,我在廟裡遇上舒婉婉了,她怎麼也在這兒。”我瞥了眼走過來的武警,又問了井錚一句。
其實,這纔是我心裡難受冒火氣的主要原因。
井錚長舒了一口氣,看着我又把手伸過來,“下山的,下山到家了我再跟你解釋。”
武警已經走過來了,擡頭先打量了井錚,井錚也去看着他。
大概是準備說明自己的消防員身份,我看着井錚剛一要開口,肩頭上卻突然多出來一隻手,另外一個武警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過來的,從井錚身後使勁拍了他一下。
“井錚?你是井錚吧?”身後的武警已經收回巴掌,轉到了井錚的對面,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後,又開始說話,“我就說不可能認錯,你小子把我忘了,怎麼不叫人啊!”
我納悶的看看井錚,井錚也在盯着這位武警看,情緒倒是沒像武警那麼激動。
“你頭上遮這麼嚴實,我怎麼認出來你哪位呢。”井錚的回答,挺隨意的,說完了還繼續盯着眼前這位武警端詳。
武警有點懵,伸手摸摸自己完全暴露在外的臉部,“我就帶了個帽子,什麼時候都遮上了……靠,你小子耍我呢吧!”
隨着他最後這一聲罵,井錚已經重新笑了起來,我從他眼裡捕捉到了一絲稍瞬即逝的動容之色。
“井錚!”武警驚喜的又叫了井錚名字,井錚衝着他點點頭,下一秒兩個男人已經擁抱在一起,彼此用力拍着對方的後背。
我和過來準備詢問的另一個武警,都像吃瓜羣衆似的愣在一邊,不知道該做什麼。
“怎麼在這兒碰上你小子了呢!我當年可是看着你被……”武警鬆開井錚,正興奮地說着,話頭去突然就打住了。
我看到是井錚用眼神打斷他的。
這位武警看來是早就認識井錚,而且看上去關係還很好,可他們怎麼認識的呢,井錚難道還當過武警?我心頭對於這個男人的疑問,好像又多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