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走進來身形高大的一個男人。
院子裡這會已經開了燈,我很快就辨認出,走進來的人是吳戈。
井錚坐在位置上沒動,倒是護工小夥起身迎了過去,我也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眼吳戈後轉頭再看井錚,問他不是說還請了幾個人,怎麼就來了一個。
還是這個吳戈。
我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和井錚好好說起這個人,幾次在救援現場遇上他們在一起,也沒有多親近,沒想到井錚會請他來吃飯。
還是一頓,我原以爲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晚餐。
吳戈和護工小夥打完招呼,嘴角帶笑的朝我看過來,揚起手在客棧院子裡比劃了一圈,“看來裝修的差不多了,打算什麼時候正式開業啊。”
我臉色淡淡的看着他,“還沒定呢,不知道你會來。”
這話,我既是跟吳戈說的,也是說給井錚聽的。
井錚還是坐着沒動,吳戈更是一點不客氣的直接挑了井錚對面的位置坐下,伸手從兜裡摸出來一盒煙,拿出來一根遞給對面的井錚,然後又拿了一根遞給護工小夥。
護工小夥和井錚的反應差不多,都拒絕了接受這根菸,井錚還低聲解釋了一下,“答應陪着她一起戒菸,不抽了。”
吳戈收回沒遞出去的兩根菸,目光再次到了我身上,“嫂子,還是你有力度啊。”
我被這聲嫂子叫得渾身不自在,咬着嘴脣看井錚,“聽說是你讓戰友們,這麼叫我的?”
護工小夥插話進來,問其他人啥時候到。
沒人回答他這話……我是不知道怎麼回答,井錚則是還有別的話要說,忽略了這一句。
井錚也輕輕抿了抿嘴脣,眼睛斜睨着我,目光裡意味不明的回答我剛纔的問題,“我在隊裡比他們都大,你是嫌這麼叫,把你喊老了?”
吳戈輕聲咳咳了兩下,跟護工小夥要了一碗米飯,抓起筷子就自己吃起來。
我和井錚的目光,不得不被他吸引回來,齊齊看着他。
吳戈沒幾下,半碗飯就下了肚,他擡頭看我們一眼繼續吃,還招呼護工小夥趕緊坐下吃飯,來的人除了他沒別人了,不用等。
井錚也拿起筷子遞給我,“快吃吧。”
我接過筷子,面前的一碗米飯上,很快多了井錚夾給我的一塊牛肉和筍絲。
深吸了一口氣,我告訴自己先別管眼前這稀裡糊塗的局面,先填飽肚子再說,井錚做的這些菜實在是誘惑力太大了。
我也是真的餓壞了。
一頓飯吃下來,大家都沒怎麼說話,各自悶頭餵飽自己的五臟廟後,吳戈先撂了筷子。
他起身,點菸吸菸動作一氣呵成,舒服的吐出去一大口煙了,才低頭跟我們說他吃飽了,去門口抽根菸消化一下。
井錚也沒回答,只是偏頭看了眼我的碗,看見米飯幾乎都吃光了,就忽然笑起來看着我,“再來一碗?”
我搖頭,目光不知怎麼的就下意識跟着吳戈移動起來。
看着他大步走到了客棧門外,一轉身就看不到人了。
我想起那次在街頭和他因爲買菸偶遇,我們兩個聊過的那些話,就轉頭看着井錚,問他幹嘛喊吳戈過來一起吃飯,不是說還有別人,怎麼都沒來。
井錚探手到了我面前,指尖輕輕觸了下我的一側嘴角,拿下來一顆飯粒,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它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是想給你們牽線的,怕你跟我磨嘰,就沒提前說。”
我被說得一愣,眼角立起來瞪着他,“你說什麼?牽什麼線,什麼意思……”
大概是我語氣變化的太大,也太兇,一邊還沒吃完的護工小夥住了嘴,端起碗轉身就走開了。
我也沒搭理他,繼續瞪着井錚,等他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井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從我臉上拿下來的那顆飯粒上,用手指來回捻着,脣角若有似無的勾了勾纔跟我說,“潘茴,你過去可不是這麼敏感的。”
不直接回答問題,還說我。
我不出聲繼續看着他,心裡發虛到不行,生怕自從他同意和好後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我的一場幻覺。
現在,他就要把我弄醒過來了。
“我覺着你不適合做生意,就算要留下來,也做點別的吧……吳戈快退伍了,他說想留在這邊開個客棧,我就想到你了。”
我眨了下眼睛,琢磨着井錚這番解釋。
他又接着說,“我說的給你們牽線,就是想找機會讓你們坐下談談這事,我用詞不當了嗎?你剛纔那麼激動。”
我的一顆心,忽悠着慢慢落回了原本應該呆的位置,撩起眼皮看着井錚,“是用詞不當,哪有人把牽線用在這事上的。”
井錚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對不起。”
我故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轉頭朝客棧門口看過去,“他要退伍了啊,你們消防員退伍了都去幹什麼,那你什麼時候退伍啊。”
“每個人都不一樣。我聽吳戈說,你們之前碰過幾次面,還聊的不錯。”井錚說着,人湊過來靠近我,摟住了我肩膀,跟我一起朝客棧門口望。
我懨懨的看了眼井錚,沒想到他已經知道這些,吳戈跟他故意說的吧。
在我心裡,吳戈實在不是個正面的存在,我總覺得他對井錚對我都沒什麼善意,雖然他沒對我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甚至還幫過我。
他不是也算很明顯的暗示過我,他對井錚是格外關注的,一種我目前還不清楚爲什麼的關注。
反正這兩個男人,我都看不透。
“也沒聊什麼,你跟他平時關係很好嗎,他比你小嗎,看着可比你老成。”我沒直截了當就跟井錚說我對吳戈的看法,還有我們之間的聊天內容,找了句閒話回答他。
井錚也沒打算深問,沉默了一下後,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我也跟着伸手,被他擋回去,“你也去消化消化吧,我來收拾,你一向不喜歡刷碗我還記着,去吧。”
剛剛不知道躲到哪裡的護工小夥,適時的重新出現,過來幫着井錚一起收拾,也讓我不用動手了。
我也沒矯情,站到一邊看了他們一會兒,最後咬咬牙,轉身就朝客棧門外走過去了。
出了門一扭臉,就撞上了吳戈的眼風,不知道他是碰巧了還是特意看着我,反正看的目不轉睛的。
他手裡夾着抽剩半根的煙,淡淡的煙霧在門口燈籠昏暗的光影下,顯得格外飄渺不定。
“他跟你說了吧,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的甜蜜時光了。”吳戈就像偷聽過了我和井錚的談話,上來直接就這麼問。
“你是說客棧,我沒打算轉讓,這還沒正式營業呢,我想試試再說。”我把剛纔還沒跟井錚說的決定,告訴了吳戈。
“唔,我說了你不會願意,是他堅持要提的。”吳戈一副對我很瞭然的口吻。
我看着他手上菸頭頂端那一點猩紅的亮光,“退伍了幹嘛不回老家,這地方就那麼想留下來?”
吳戈把煙含在嘴裡,狠狠連着吸了幾口,猩紅的亮光徹底湮滅了,他纔回答我:“我家裡沒人了,我走到哪兒,哪就是我老家,懶得挪窩就留下來唄,這地方不是挺好的,你這樣的大小姐來了都不願走了。”
我哼了一聲,也不管自己這個反應是不是不太禮貌,“我留下來是爲什麼,別裝不知道。”
吳戈也咧嘴一笑,“那我說,我也是爲了他留下來,你不介意吧。”
我狠狠的一轉頭瞪着他,“你到底幹嘛這麼關注他,大家能把話說在明面上嗎?”
這還是我頭一次如此直白的和吳戈說起有關井錚的話題,我的態度並沒讓吳戈有什麼意外的表情,他很淡定的看着我,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打火機,在手上來回顛倒着撥弄。
啪的一下,打火機突然被他打着了,一小股火苗在夜色下竄了起來,格外晃眼。
“我說我跟他有仇,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