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七可不想死, 她都計劃好了,離開皇宮後,她直接去邶堯國, 用三爺準備的盤纏做啓動資金, 再利用三爺贈送她的食譜開個酒樓飯館。
只要肯努力, 加上三爺的廚神食譜, 想不賺錢都難, 所以等賺個盆滿鉢滿後,她還要開分店,把分店開到東甯國, 有資本了就找甯皇攤牌談判,這世上沒有錢擺不平的事, 甯皇反正不喜歡她, 她就拿錢給自己贖身, 給三爺贖身。
無論三爺消失得無影無蹤,沐七的心裡依舊還是給三爺預留了重要位置, 至於甯皇,充其量躋身角落。
“三爺……”昏迷不醒的沐七,時而又能喃喃囈語,等到皇上靠近她,想跟她說話的時候, 然後沐七就又沉睡而去。
“他有這麼好嗎?他是個懦夫, 是個一無所有的蠢貨。”皇上咬牙切齒地咒罵, 其實緊握沐七的手, 又很溫柔地輕撫。
“稟皇上, 世子求見。”
世子瑾見到略顯憔悴的甯皇時,還有點驚訝。他以爲, 處處高人一等的甯皇,自傲孤僻的心早已經練就鋼鐵之身,沒有柔軟的地方。
“皇上。”世子瑾也很關心沐七的情況,昨夜的驚險,至今令他心有餘悸,所以連夜護送皇上和沐七返回紫薇城之後,世子瑾並沒有馬上休息。
皇上將被子掖了掖,站起轉身踱步,“說是這種毒由七種花毒提煉而成,想要解毒就必須瞭解是哪七種花毒,可惜他們這羣廢物,到現在也查不出這七種花毒。”
“皇上,切勿心急,這種事也不能怪太醫,他們治療疑難雜症可能還行,碰上這些下三濫的劇毒,換做是在下的軍醫,同樣束手無策。”
“朕今日才明白,得了天下又如何?縱使自己拼死保護了東甯百姓,到頭來卻保護不了一個女人。”皇上苦笑,他卸下自傲的脾性,現在看起來卻格外容易親近,是誰改變了他?
世子瑾偷瞄一眼榻上的女子,不由得心嘆,看來他是不可能向皇上討要到沐七了。
惜過至此,世子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稟報甯皇,於是收拾心情,繼續說道:“皇上,在下巡查到,行宮可能還有漏網之魚。”
“漏網之魚?”
“此人趁亂逃走,但是負傷太重恐怕一時間逃不出行宮,不過在下已經下令封鎖行宮的進出口,並且加派人手看緊點兒。”世子瑾認真地說,“就是缺人手了,想找皇上借兵。”
“快快捉拿此人,留活口。”皇上反應過來,“逼他交出解藥,就算沒有解藥,告訴朕是哪七種花毒也好。”
“在下正有此意。”
“傳令下去。”皇上不怒自威,聲色俱厲地大喝,“紫薇城的禁衛軍,由世子調遣,儘快捉拿逆賊刺客,絕不怠慢。”
辛芙着急忙慌地趕走怡蘭殿寢宮的宮女,她顧不上請安,先關緊了門窗,再然後奔向內室。
見辛芙慌慌張張,被影響的蕭寶盈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從榻上下來。
“出什麼事?”
“娘娘,奴婢剛纔收到風聲,說是世子爺調查出還有漏網之魚。”辛芙急得額角直冒汗,手裡微顫,說話也發抖。
蕭寶盈深吸一口氣,“不是說刺客當場處決,又怎會?”
“屈侯將軍只是說抓到的刺客都被殺了,沒說刺客全部擊斃。”
“所以世子……”蕭寶盈身子一斜,單手撐住寢殿的燭臺,晃晃悠悠地低語,“刺客五人,本宮派出的人只有兩個,也就是說,另外還有刺客。”
蕭寶盈還以爲可以利用其他刺客掩蓋自己的罪行,沒料到事與願違,偏就留下活口,也不知道這活口究竟是自己的人還是真正的亂賊。
當初蕭寶盈如果聽了辛芙的建議,也就不會弄出現在的亂攤子。
辛芙救下椒蘭殿的宮女將其藏身怡蘭殿,從宮女口中得知七美人逃出宮的計劃後,她就建議貴妃娘娘收回刺殺行動,不如將計就計,乾脆“送”七美人永遠離開。
蕭寶盈一想到沐七今後的逍遙自在,她當然不肯仁慈,於是她執意堅持刺殺計劃,她要的很直接,就是不能讓沐七活下來,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心生惡念的蕭貴妃,如今自己嚐到惡果。殺心一旦橫生,就很難回頭了。這兩個刺客也算是心腹,他們是抱着必死決心,刺殺成功全身而退,刺殺失敗以命相抵。
可是誰又能保證刺客不會反水,關鍵時刻怕死了呢?
辛芙不敢保證,蕭寶盈更不敢冒這個險。如今沐七的確只剩半條命,從某種程度上,算是刺殺成功,因此刺客想保命而退也是理所當然,然而世子瑾的精明,蕭寶盈領略過一二,她明白,萬不能將機會留給世子,否則她有滅族之災。
“行宮是否還有自己人?”蕭寶盈很快又冷靜下來。
“娘娘,這件事不便交託其他人,倘若又被世子……”
“你說得對,不能再留下禍根,這件事只能交給你處理。”
辛芙跪在地上,猶豫不決地說:“娘娘,奴婢不是不想分擔解憂,只是奴婢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除掉刺客。”
蕭寶盈思慮片刻,而後轉身走到牀榻邊,她掀起被褥一角,打開暗格的開關,之後又出現一個四方不大的抽屜,蕭寶盈從抽屜拿出來一個白釉瓷瓶。
“誰說殺人就一定要武功高強?哼,本宮殺人,向來不露痕跡。所以說,還是下毒比較穩妥。”
“花非花”是一種來自西域的劇毒,中毒者在中毒期間倒是不會太痛苦,頂多就是昏迷,等到第七天,毒發之時,便是一場令人喪膽的痛苦。
已經昏迷兩天的沐七,看着越來越虛弱,陪同她的不但有皇上,還有長公主和惠貴人,這兩天,大家心情太沉重,幾乎食不知味。
“皇上,妾身聽說,您又沒有用膳。”惠貴人惆悵萬分,又擔心皇上的健康,“皇上是萬金之軀,身體累垮了,如何處理朝政?”
雖然皇上第二日就被迫上了朝,可是他在朝堂心事重重,一言不發,所以整個早朝都是匆匆忙忙,簡簡單單地應付完事兒。
“通傳沐家,讓他們過來一趟。”皇上沒有搭理惠貴人的擔心,他反而想起沐七的身份,如果沐七過不了這關,他能做的就是讓沐家的人見她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皇上的心,像是被狠狠地鞭打,一下又一下地抽乾他的血液,血肉模糊。他真的很痛,是難以控制地疼痛,而他再也不會因爲無法掌控的不安感到暴躁,他唯一的不安就是害怕沐七不能活下來。
沐家有四個女兒,傳聞她們福澤天恩,都是皇后命。可惜傳聞只傳了前半段,而後半段的悲劇,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們幾乎全都死於非命。
沐七的孃親,在佛堂唸經的時候,突然敲斷了木魚法器。
老婦人睜開眼,緩慢擡頭,凝望着慈祥的菩薩。她想念她唯一還活着的女兒,她爲了這個丫頭,打算獻身佛祖。
“老夫人,宮裡來人了。”老嬤嬤蹣跚地跑了幾步,她有點急切,許是聽到不好的消息。
沐家本打算瞞着老夫人,可是老爺子堅持讓妻子知道沐七生死未卜的消息,並且他安排嬌子把她送進宮。
“爹爹,我也要去。”慕容蓁含淚哽咽,“我想見見她。”
沐老頭心已死,他閉上眼揮揮手,隨便誰都可以進宮見沐七,反正他沒有這份勇氣了,他也累了,他失去所有兒女,真的是耗盡畢生心血,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穆茜,你說你直播什麼?直播怎麼變成一頭豬嗎?”
“哈哈哈。”耳邊迴盪着刺耳的嘲笑聲。
“她確實能吃,因爲豬喜歡吃嘛。”
“這個月又沒有完成業績,你好好反省,既然不能像她們那樣賣萌賣乖,你就賣,賣吃……”
“賣吃?怎麼賣?”
“現如今只要能紅,有噱頭,什麼事都能拿來賣。”
穆茜賣了自尊,她吃壞了身體沒人疼,噎死在直播間,反而被直播平臺拿來做噱頭。
她的生,沒人管,她的死,更加無人管。她活着,也像是孤魂野鬼,沒有歸宿。
在孤兒院住了十多年,成年後她做了直播,因爲只有這樣賺錢比較快,而她欠了孤兒院不少錢,她想還錢還恩,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就是一頭機器,她因爲大胃王的比賽而爆紅,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地狂吃猛吃。
可是沒有人會知道,她根本不想像垃圾桶一樣,每天給自己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
她對吃頗有研究,她想轉型的時候,又被最好的朋友出賣,朋友比她乖巧貌美,平臺直接採納她朋友的提議,先她一步做了美食主播。
她好累,從未有過的疲倦,強迫她的腦袋停止運轉。
“小七。”沐七獨自在沉睡的深淵中掙扎,她差點要放棄了,好在她又聽到三爺的呼喊。
“三爺,是你……”
“小七想不想和三爺浪跡天涯?”
“想,我想。”
“那就趕緊起來,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一起闖蕩江湖,或者一起開酒樓賺錢,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我都陪着你。”
熱淚溼潤了眼眶,淚水沿着眼角溢出。於是坐在牀沿的男子,輕柔地爲她擦拭,男子戴着面具,他看她的眼神,飽含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