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邊的紫清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對母子, 忍不住的上前抓住葉南秋的衣襟。
“你娘說什麼?什麼葉家?”
葉南秋此時悲痛交加,看着這個疑似殺害了自己母親的女子,也不知應當如何面對, 只得淡淡答道:“我親生父親是京城的官員, 十幾年前被涼王陷害, 滿門抄斬。”言罷, 又轉頭不再看她。
紫清退後兩步跌坐在地上……
“秋兒, 我其實早已生了死心,這次清兒給了我一個了斷也好。還有,清兒她, 我已經看出來她中了鎖心蠱了,你心中想得是何事, 我心裡清楚, 也莫要再進行了, 讓清兒走吧……千萬不要將你自己置於萬劫不復之地啊!我也好放心的到下面找到你爹,好生的跟他賠罪……”
“還有, 娘不求你的原諒,只想你知道娘是愛你的。一直……都是……”此言一出,緊緊抓着兒子的手倏然放下。
葉南秋顫抖着摸了摸婦人鼻間,已經是一片平靜……
……
三日後。
“樓主還不肯出來?”紫清問了問守在門口的一身黑衣的男子。
那人知道此女子日後極有可能就是樓主夫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恭敬道:“是。樓主說要守孝, 將自己關在裡面, 說是誰都不許進去。”
“連我也不能進去嗎?”紫清眉眼一豎, 語氣也重了不少。
“不不……您……”
話還沒有說完, 眼前女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前。
……
“你就準備這樣一直躲着?”打開門,屋內窗子都關着, 一個青色的人影坐在蒲團上,背對着自己,手中是他娘生前最喜的念珠。
“你怎麼來了?”
沙啞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紫清忍不住眉頭一皺,轉到男子面前,男子卻又轉了回去,彷彿是不願面對女子。
“你是懷疑我殺了你娘嗎?”
紫清冷冷的看着盤坐着的男子。
男子身形微微一頓“是你殺了她嗎?”
“當然不是!”
男子神色怔忪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紫清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道出了今日的主要目的。
“那日你說你家是京城的官宦人家,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回事?你娘說的‘邦兒’又是誰?”
葉南秋擡起頭來,嗤笑一聲。
“你不覺得現在問我這些問題,很不合適嗎?”
紫清微微一滯,閉口不再說話。
“我爹是京城的官員,我娘是苗疆大祭司的女兒。後來我娘跟隨她的好友呼延嫣到京城遊玩,邂逅了我父親,便嫁給了他。隨後,生了我哥哥葉義邦,又過了兩年,又有了我。”葉南秋整日流轉的眼眸內是一灘死水,語調也低沉的不像話。
紫清此時才確定了自己的母親生前確實是跟葉南秋的娘有交情的!
“我外婆,也就是大祭司在我出生之前測算出我們葉家將要又滅頂之災,躲是躲不過的。所以,爲了爲葉家留一根苗兒,就在外隱瞞了我的出生。在我三歲那年,我娘帶我離開了葉家,回到了苗疆。兩年之後,我們葉家就被滿門抄斬,我哥哥葉義邦勉強躲過一劫,保全了性命。”
紫清心中咯噔一聲,這葉家果然是有遺孤!而且,還是兩個!
“那你都沒有想要報仇嗎?”
葉南秋搖搖頭,淡漠道:“這麼多年了,我心中的感情早已經被生活消磨光了。葉家氣數已盡,我娘也不讓我報仇,我也不想再回去了。”
“那……你哥哥呢?你們之間還有聯繫嗎?”
紫清心中已經是波濤洶涌,想要平靜,卻還是平靜不下來。
“這麼多年,他都沒有找過我,我曾經想念過他卻還是沒有他的一點音訊,我想大概他怨恨娘拋棄了他,也是並不在乎我這個弟弟吧……所以,前些年我們都沒有聯絡過。他一心要報仇,要手刃仇家,我也懶得管他。”
紫清一驚,“前些年?你們難道這段時間有聯絡?”
葉南秋微微側了側頭,發覺這個女人問的實在太多。
葉南秋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的道:“你不是見過了那個京城來的官員段逸飛了嗎?沒錯,我哥哥葉義邦就是他。”
……
“姐姐!我們爲什麼要這麼急回京城啊?”
一臉迷茫的纖歌看着一直沉着臉的紫清。
顛簸的馬車上,兩名女子各自操着不同的臉色。自早上紫清從佛堂回來之後,就立刻叫上纖歌收拾東西回京城,這會兒馬車已經行駛了兩個時辰了。
“纖歌,我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紫清怒極反笑。
“姐姐,你說什麼呢?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啊!今天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啊?”
“這件事情我實在不知道應當怎麼跟你說,但你只需要知道,從今日起,你便不能再愛那姓段的人了。”
纖歌一聽這話立刻變紅了眼眶,支支吾吾的小聲嘟囔着。
“姐姐您不是說不在意嗎?爲什麼這會兒……”
紫清眉頭緊緊皺着,聽得纖歌還在這邊胡思亂想不由得有些惱怒,壓了壓情緒又道:“不僅是你,我也不會再與那姓段的廝守了。”
纖歌止住眼角的淚光,問道:“爲何?”
紫清冷然一笑。
“因爲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豺狼虎豹之心!”
……
“樓主。”
葉南秋終於又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青衣,站在了佛堂外面。面色雖是有些憔悴,卻還是邪魅依舊。
“嗯。言慶城那老賊已經處死了嗎?”
“是的。”
葉南秋微微點了點頭,環視了一週道:“好,明日把他的屍骨挖出來。”
男子表情有些錯愕問道:“不知這是爲何……”
“挖出來,鞭屍,然後……挫骨揚灰!”
男子看着面前面如桃花,卻吐出這般狠話的樓主,腿微微有些發顫,道:“遵命。”
“最近見清姑娘了沒有?”
男子又道:“沒有,據伺候她的丫頭說,她已經收拾了行裝,前幾日就已經帶着妹妹離開我們九夜樓了,具體去了哪裡我們也不清楚。”
葉南秋面色一怔:“走了?”
隨即眸子裡閃爍了幾下精芒,轉身走了。
……
大嚴歷二百二十七年,十一月,大嚴城已經下了一場大雪,銀裝素裹的,卻沒有一個人出來踏雪,因這寒風實在是刺骨的緊!
段府內。
一身紫衣的女子坐在牀上,手中還繡着花,忽的一身家丁裝扮的兩人闖了進來,帶了一屋子的雪。
女子皺眉剛要責備,卻驚的開口:“啊!小姐!”
紫清將身上的行頭卸下,一邊道:“這段日子,沒有人發現吧?”
女子上前幫女子搭理衣服,以便恭敬道:“小姐放心,小姐本身也不喜動彈,整日悶在房內。所以,這段時日以來,只是飯食讓下人們放在門口,沒有人發現。”
紫清微微一笑道:“嗯,很好,辛苦你了,阿桃。”
女子微微一笑:“爲小姐辦事是我的職責。我去幫您燒洗澡水。”
紫清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凍青了的雙手雙腳,遲疑了一下道:“好吧,快點。一會兒將我父王安排在我們段府的人都叫過來我有話要說。還有,幫纖歌也燒些。”
“哎,好,我這就去辦……”
……
終於緩過神來,紫清換上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
“現在交給你們一封信,你們每人身上放一封,一個時辰之內務必要將這封信交給我父王,我下午便找空閒回涼王府。記住,此事事關重大,絕不是你們能耽誤的起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附身道:“小姐放心。”
……
“纖歌,你先留在這裡,千萬不要到處跑。我回一趟涼王府,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辦。”
纖歌點點頭,看着紫清隻身一人手中拿了一個藥包,慢騰騰的走到了門口。
“呦!夫人,您這是要出去?”管家急匆匆的從門房內走出來。
紫清神色清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嗯,天寒了,涼王殿下的腿不好,我要送些草藥過去。”
管家看着這個平日裡連房門都不出的夫人此刻忽然要回涼王府,心中也是疑竇叢生,想起大人臨走之前跟自己說的話,還是開口道。
“送藥這點小事讓下人們去做就行了嘛,夫人又何必勞煩呢!”
紫清眼色一凜,眼芒直直的射向了管家。
“我這當家主母出趟門難道還要你這下人來管不成?這段府是不是要變天了!”
管家碰上女子陡然冰冷的眼神,忍不住的心裡哆嗦了一下,賠罪道:“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紫清冷哼一聲,剛剛邁步走出了段府的大門,還未曾走兩步,身後一道聲音冷冷響起:“清兒這大雪天的是要去哪兒?”
紫清心中一冷,轉身,見得一身貂皮大氅的男子騎在馬上,雪已經落了一身,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一雙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看着自己。
“哎呦!大人回來了!”管家趕緊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