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清一口一口的抿着壺中滾燙的茶水, 眼瞼始終低垂着,這就般坐了許久,也不言語。
早已換上一身雲紋玄衣的男子眼中依舊是濃黑的陰雲, 此刻長身而立, 面色陰晴不定的俯視着面前的女子。
“逸飛你這般看着清兒, 是因清兒臉上生了花兒不成?”
女子依舊是沒有擡頭, 吹了吹杯子上的熱氣, 氣定神閒道。
段逸飛見她這副模樣,面色一笑,緩緩道:“爲夫這已有一年多未曾回到京城探望清兒, 自是心中想念的緊,這好不容易見着了, 自然是要好好看一番, 以解心中的思念之情啊。”言語間雖是些溫情肉麻的甜言蜜語, 語調上卻透着濃濃的冷意。
紫清心中一陣冷笑。
“承蒙大人掛念,清兒實在是受寵若驚啊。”
兩人都是冷着臉, 言語之間好似明刀暗箭,看得一邊斟茶的下人們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清兒什麼時候說話這般生分了?聽得爲夫十分心寒啊。”
段逸飛挑眉道。
“是麼?大人在江南聽戲捧角,玩的不亦樂乎,今日回來難道就是來糾結與清兒的言語生分不成?”
女子終於擡眸,一雙含波水眸帶着冷冷的笑意。
男子終於斂去了面上的僞善, 神情嚴肅了下來, 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紫清自然也是毫不示弱, 與那雙濃黑不見底的眸子相互對視着。
“你們都下去吧。”男子的語調已然是冷得明目張膽, 幾名丫鬟趕緊退到了門外, 並順手將門帶上。
紫清緩緩站起來,踱步到段逸飛身邊, 卻也不說話。
“楊紫清,你找人跟蹤我?”
段逸飛伸手將紫清的手腕握住,拉到身邊,面上帶着危險。
紫清使勁兒抽了抽,卻還是沒有將手腕抽出來,冷笑道:“大人,你弄疼我了。”
男子面上的肌肉抽了抽,緩緩鬆了手中的力道,紫清趁機將手腕從他手中抽了出來,笑道:“大人莫要說笑,您在江南沉迷於戲曲,一年半載的不回家,外面早已是傳的沸沸揚揚,哪裡還用得着我來找人跟蹤您?”
段逸飛冷哼兩聲,又道:“那清兒你剛纔要出門是要回涼王府做什麼呢?”
“呵,簡直是笑話!我本就是涼王府的郡主,回家探親是在平常不過的事,難道說這樣也要惹得大人不高興了不成?”
段逸飛逼近紫清,忽的從身後拿出三個白色的信封。
“那清兒,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紫清臉色終於變了,上前兩步奪過信封,冷聲道:“你是如何得到的?”
段逸飛好像十分欣賞紫清此刻的表情,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皓白的牙齒閃得紫清心中寒意越來越深。
“我剛是騎着馬兒飛奔回家,卻見得家中下人急匆匆的跑着,自然是心有疑慮,便將他攔截了下來,得到了一封這樣的信件。我拆開來看看,心中暗驚,心想以清兒的智謀又豈會只壓這一個賭?便又再派人在涼王府附近巡查,便得到了這三封一模一樣的書信。”
紫清冷麪聽着,看上去好似並沒有什麼波動,心中卻早已經是亂如麻草。
“你可還是有什麼話說?”
段逸飛面色冷峻,目光灼灼。
紫清微微將頭別向一邊,也不言語。
“說!你是如何知道我乃是葉家遺孤的?”
段逸飛眼中殺氣畢現。
紫清依舊是抿着脣不說話。
“好,好,你便這樣呆着吧。來人啦,送夫人回房!不經過我的同意,不許出來!”男子冷哼。
紫清眼眸一擡。
“段逸飛,你要軟禁我?”
男子粲然一笑道:“錯,我要囚禁你!”
……
着段逸飛的狼子野心定然是要找父王報仇的!現在書信已經全被攔截下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必須趕緊通知父王啊!
紫清已經坐在牀上一動不動好幾個時辰了,纖歌看着紫清緊緊皺着的眉頭和外面看守的幾人,心中焦躁不安。
“姐姐,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嘛!你說句話行不行!”
紫清依舊是好像什麼話都沒有聽到一樣,靜靜的看着外面的月亮一點點的升着。
子時了。
紫清身形一動,拍了拍已經睡着的纖歌。
“嗯?姐……”纖歌被驚醒,揉揉眼睛。
“噓……別說話!”紫清擡頭看了看守在門外的護衛。
“纖歌,你附耳過來……”
……
纖歌狐疑的看着紫清。
“姐姐,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紫清眉頭皺着。
“這些事情實在是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楚,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辦!還有,不管段逸飛用了什麼手段,你都千萬不要將我們去江南的事情告訴他!”
纖歌遲疑的點點頭……
……
“二位大哥,天色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歇息吧。”纖歌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兩名守衛心海盪漾。
兩人本就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就被派遣到這裡來看守着夫人,這夜也已經深了,早已快要熬不住了,卻又怕大人會怪罪,遲疑的看着纖歌。
“纖歌姑娘,這不是很合適吧。”
纖歌嗤笑一聲。
“二位大哥,你們是不知道,大人跟我家小姐鬧了彆扭,這是小兩口在賭氣呢!況且兩位是男子,守在這兒也不是很方便,倒不如早日去歇息了,我在這人棒幫你們看着,明日一早二位再過來就是了。”
“這……”守衛看了看一邊哈欠連天的另一名守衛。
“那豈不是太不好意思了……”
纖歌見他已然鬆口,又笑道:“不瞞兩位,我姐姐夜裡睡覺要極靜,我也是怕二位吵到姐姐睡覺。”
守衛一聽這話,也覺得在理,便笑道:“那就勞煩纖歌姑娘了。”
看着兩人慢騰騰的走了,纖歌暗暗鬆了一口氣,打開門一身黑衣的女子已然用黑紗蒙了面,衝纖歌點了點頭,便閃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段逸飛看得兩名已經困得不像樣子的守衛互相扶着走着,眼皮一跳,飛身到他們面前。
“你們這是做什麼去?”
男子面色嚴峻。
兩人嚇得一個激靈,結結巴巴的將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段逸飛聽得臉色越來越黑。
“兩個蠢貨!”
兩人再一看,一身玄衣的男子已經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
因得這段時間內武藝經常練習,運用起來也不那麼生疏,紫清十分輕巧的便出了段府,然後便急速飛奔向涼王府。
奈何男子武功更加高強,不一會兒便追趕了上來。
紫清聽到身後的聲音,心知不好,但涼王府就在前方不遠處,只得咬牙使勁往前趕,卻還是在涼王府門口被段逸飛攔截了下來。
“看來我一直以來還是低估了清兒的輕功啊。”
段逸飛手持青原劍,修長的劍身透着古樸的光華。
紫清心中萬般無奈,可到了此刻卻是實在別無他法,只得硬着頭皮往上衝。
兩人身形同時動了,一時間深夜安靜的街道上,刀光劍影閃得人眼花繚亂。
可不一會兒,紫清就敗下陣來,恨恨的看着一步一步想自己走來的段逸飛。
段逸飛上前笑道:“清兒,走吧。”
言罷,便一把將紫清橫抱在了懷裡,向段府方向飛奔而去。
……
一身月白衣袍的男子看着昏迷躺在牀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坐在一邊沉吟的段逸飛,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段逸飛伸手將一邊的軟被蓋到了昏睡的紫清身上,揉了揉脹痛的鬢角。
“我這連夜趕了幾天的路,你就不知道關心一下我的身體,就知道問這些事情!”
葉湘遠面露鄙夷。
“你還說!這才趕了幾天的路,前些年在西漠半個月沒有閤眼的找出路,你還整日活蹦亂跳的,這會兒倒是喊起來累了。”
段逸飛無奈的搖搖頭。
“唉……若不是你臨時通知我涼王近日動態可疑,我又怎麼會這樣急匆匆的回來呢?不過這次回來的倒是巧的很,差一點就被這女人壞了大事了。”
葉湘遠也忍不住凜了凜神色,正色道:“怎麼回事?”
“她不知是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知道了我的身世。正要跟涼王通風報信,卻不巧被我碰到,否則,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葉湘遠忍不住看了看一邊緊緊閉着眼睛的女子,問道:“這又是怎麼了?”
段逸飛又道:“我將她軟禁在了後院,卻不曾想她又想要逃走,這不,又被我抓回來了,餵了些迷魂藥,睡上個一整天,也好讓我有個喘息,好好處理一下這邊的事。”
葉湘遠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談論紫清。
“嗯,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塞北那邊阿夏也已經安排好了,就等涼王造反了!不過,那藥,你得到沒有?聽說你跟南秋的相處並不是很理想啊。”
段逸飛苦澀一笑:“是啊,大概是這孩子小時候受的傷太多了吧,總是不相信我是真的想要跟他相認,以爲我只是想要九夜樓的密藥而已。不過我來之前他也不知是怎麼了,又派人將藥給了我,還說以後我倆便兩不相欠了。”
葉湘遠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來日方長,只能等到大事已成再從長計議了。”
段逸飛也點了點頭道:“我要去審訊一下幫這女子送信的家丁,你要不要一同去?”
葉湘遠趕緊擺手。
“不了,不了,我可受不了那般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