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什麼是愛

送走易晉的那天晚上我沒有再住在這所酒店,而是被人送回另一棟安全性高的別墅內,別墅內全都是保鏢在巡視着,防止記者再次闖入。

在丹麥警方那邊沒有初結果之前,所有一切都是猜測,可等易晉到達丹麥的第二天,丹麥警方對於吳霓的死,做了一次正式的迴應。

說這次事故不屬於謀殺,而是天然氣起火的原因,而吳霓的房間就靠在天然氣房的隔壁,當天正好是丹麥法定假期,所以古堡裡的員工都休假,要晚上纔來當值上班,而吳霓是猶豫天然氣中毒的原因,所以白天未能呼救,出逃。

天然氣聚集在屋內,便起了火,整個屋子都燒了起來,等一旁的鄰居趕了過來後,整間房子內全都是濃煙滾滾。

消防員趕到後,一切都來不及了,火勢是撲滅了,可在裡面休息的吳霓被擡出來的卻是一具燒焦的屍體。

丹麥的警方很是抱歉的說,發生了這樣慘烈的事情。

警方的官方迴應,讓國內也立刻炸開了鍋,吳家那邊也轉成開了一個記者招待會,吳霓的父親吳志軍開的,他在發佈會上親口澄清這件事情只是一個誤會,吳霓的死和她的丈夫易晉沒有半分關係,網上的一切猜測全都是子虛烏有的存在。而關於吳霓母親在丹麥當着記者的面說謀殺的言論,也只是因爲太過激動,導致胡言亂語了,目前還因爲接受不了這件事情,在家見精神科醫生。

吳家的親自來澄清,一下就擊散了網上的流言蜚語,有關於易晉弒妻的留言一下就煙消雲散。

算是傳了這麼久,終於給出了一個正式的迴應。

吳家發完發佈會沒多久,易晉便攜帶着吳霓的屍體回了過,回國的那天機場圍滿了人和記者。吳霓的冰棺被人從通道口擡了出來,迅速走往機場外,現場一片混亂。

所有記者瘋了一樣往前衝,警察和保鏢都在維持循序,吳霓的棺材在機場如曇花一現辦般匆匆被擡上了一輛黑色車。

那輛車載着吳霓的遺體往易家別墅的方向走,後面跟着十幾輛黑色轎車,轎車前全都彆着白色的花。

仗勢非常的大,吳霓的屍體順利運進易家別墅後,易家別墅外,團團站着保鏢。而吳霓的母親在看到吳霓躺在冰棺裡的那具屍體後,衝了上去,便趴在冰棺上狠狠的哭了出來。

哭聲無比的淒厲,易家整個大廳都回蕩着,我站在遠處遠遠的看着,沒有敢靠近,也不敢靠近,說實話,這樣的場景我還真有些懼怕。

易晉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站在我吳母的身邊。一直低聲安慰着她,可是沒有任何用處,吳霓的母親最終哭暈了過去。

大廳內又是一陣忙亂,吳母被送去了醫院,吳志軍也站在那裡望着冰棺裡的人摸着眼淚,吳家的和易家的親戚站在那裡,滿屋子的寂靜,那種寂靜我太清楚不過了。

爸媽,爺爺姥姥,都是在這樣的寂靜中,被送走的。

最後吳志軍一直在和易晉說話,大約是在交代易晉吳霓的喪事該怎麼辦,易晉全程聽着,吳志軍吩咐完後,在這裡大約也是待不下去了,便也任由吳家的人送着離開。

之後來弔唁的人匆匆看了一眼,都並沒有停留多久,陸陸續續全都離開了。

等入殮師來後,這才正式處理吳霓的屍體,我不敢太過靠近,只敢遠遠的看了一眼,確實如丹麥那邊所說,全身百分之五十被燒傷,根本看不清楚本來的面目是什麼。

易晉就站在冰棺的旁邊,冷靜的看着入殮師給吳霓的屍體進行處理,與其說他是在看吳霓的屍體,眼神裡更多的打探與深思。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用這樣的眼神,我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有些受不了了,便立馬從大廳內衝了出去,不斷深呼吸想要壓下心裡的噁心。

吳霓的屍體是當天晚上入的棺,第二天就是吳霓的喪事,因爲是慘事,不像老人家病逝那樣,在家裡放很久,差不多兩天後,吳霓的屍體便在墓園裡進行了下葬。

我到現在都不相信吳霓居然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因爲發生了一場事故,突然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可這又很真實存在。

網上關於那些我和易晉被偷拍的照片,在第一時間被人迅速刪除,再去搜索這方面的消息,竟然什麼搜索不出,一片空白。

易晉好像徹底掌控住了媒體,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了這件事情。

可網絡這種事情,斬草也除不了根,始終還是有一些人在繼續討論那件事情,有人說照片內的女人,是某家雜誌公司的主編,名字叫趙曉文。那人上傳了關於趙曉文的幾個背影,拿我和易晉被偷拍的那一張進行對比,照片內的趙曉文,確實和我有背影存在幾分相似。

這樣類似的帖子只存在幾個小時,很快又被網站的管理員給刪,特別的迅速。

這些事情,隨着吳霓的身後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吳霓下葬後的一個星期,易氏跟吳氏這才平息下來,易氏和吳氏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初易晉和吳霓結婚就想在合作上親上加親,可如今,吳霓死了,而兩方企業早已經被死死捆綁住,要脫離出來,雙方都是要出血下場。

而且,吳霓的死,並沒有給易晉還有吳志軍之間的關係,如外界揣測的那樣造成怎樣的傷害。

易晉仍舊以岳父岳母稱呼對方,還對吳家那邊承諾,將五年不娶,說是守喪。

才結婚半年的易氏執行總裁易晉,半年之內喪了妻,還真是一件悲慘的事情,網上又全是一片同情之聲,而易晉就在這一片同情之聲,結束了自己的假期,正式以易氏執行總裁的身份進入易氏工作。

可是我有一個極其不解的地方,爲什麼易晉要帶吳霓去丹麥?爲什麼恰巧吳霓就死在了丹麥?

他從丹麥回來就繼續了工作,這時間無縫隙銜接的讓人覺得奇怪,去丹麥這個時間內,反而像是解決掉吳霓的恰好時機。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其實我不該懷疑易晉的,畢竟他和吳霓不存在矛盾衝突,吳霓可以給易氏帶來巨大的好處,他沒有要動吳霓的理由,只是這個時間太過巧妙,吳霓爲什麼偏偏死在了易晉帶她去丹麥的那段空檔期間?

是巧合嗎?

正當我陷入沉思時,辦公室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我從沉思中醒過神來,然後說了一句:“進來。”

江華推門從門外走了進來,在看到他時,我忽然想起我們打了結婚證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我會一陣心虛,我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江華笑着說:“你來了啊。”

江華拿着文件走了進來,笑着說:“找幾分文件來給你籤。”

他將文件遞給了我,我看了他一眼,立馬接過接過後。在文件上籤下了我的名字。

我簽完後,便放下了手上的筆,看向江華說:“這……段時間,因爲吳霓的事情,我……”

江華知道我要說什麼,他從我手上拿過我簽好的文件後,笑着說:“其實你不要和我說道歉,那次我本來就覺得你是一時衝動,你現在應該是清醒了不少,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配合你去民政局把關係解開。”

我沒想到江華會如此說,我立馬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江華見我這樣語無倫次的模樣,他笑着說:“其實我知道你想要說了什麼,你是想說你自己也沒搞清楚自己到底要怎樣是嗎?”

我想了想,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對字,我確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江華說:“恨的反面是愛,小樊,你越是恨一個人,就說明你心裡越在乎這個人,而在你明白愛和恨只是一線之間時,是需要一個契機存在的,而這一次易晉陷入困境就是一個契機,你不清楚嗎?當他消失在丹麥那段時間,你整個人六神無主,方寸大亂,甚至你忘記了小奇的事情,你忘記了他對你的傷害,你完全不記得要去想這些了,你對那個人有着太深的依賴,與複雜的感情了。”

江華的話就像一根針,在膨脹的氣球上輕輕一紮,氣球嘭的一聲就爆了炸。

我解釋說:“沒有,我對易晉真的只是——”我不知道怎麼說,我有語無倫次解釋說:“你知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雖然恨他,可是同時他也是我哥哥,我確實很恨他。可是他畢竟——”我有些無力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永遠都恨不起他,有時候我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德斯哥爾摩綜合徵,我就是……”

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描述,只能用手無助的捂住自己的臉,我有點抓狂說:“對不起,江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會吃醋,在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我很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當他將我管制的死死的時候,我又特別想要離開他,我太矛盾了,你明白嗎?那種矛盾根本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可以說的清楚的,就好像,時間讓我們兩個長成了一體,我明知道我們的關係不對,我們之間是一種畸形的存在,可是當習慣變成一種自然時,你要去習慣逃離他,剝離他留在你身上的氣味,是要抽骨扒皮的,那種感覺太痛了,我完全無法下手。”

我滿是希冀的看向他問:“你聽得我說的話嗎?”

其實我完全不奢求江華聽得懂,因爲我剛纔說的話,連我自己都聽不懂,外人又怎麼會懂。

可江華說,他懂。

他這句話讓我覺得。自己就像病了十幾年的病人,終於遇到了一個瞭解自己病情的醫生,我看向他,我死死盯着他。

江華說:“你愛他,這種愛裡夾雜着親情。”

我尖聲否認說:“不!這不是愛!”

江華一直都是溫和無害的,可現在的他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他皺眉看向我說:“你在害怕什麼?”

我搖頭說:“我沒有害怕,我非常清醒,我對他的根本不是愛,這是一種親情。就像我愛小奇,我愛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一樣,就算他們曾經傷害過我,可是我卻從來都無法真正意義上去怪他們,這只是一種親情,他是易晉,我怎麼可能對他存在愛?”

江華說:“你錯了,愛和血緣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你害怕的是世俗。是別人的眼光,你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一直在心裡自我否認,你對他的感情只是親情,可是我問你,當你們之間存關係的時候,你噁心嗎?”

他說的易先生,指的不是易晉,而是我爸,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提出這麼可怕的設想。我連聽到他這個設想都覺得噁心的想吐,更可何況是發生他口中所說的那種事情。

江華見到我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他說:“你看,你連聽到這樣的話都有些受不了,何況是發生這種事情?可同樣是親人,換成易晉又不同了,你和他的相處,你並不排斥和他相處,可你告訴我,有時候你有沒有一刻和他相處的時候,是幸福的呢?”

江華把我說的完全都沒有話可說了,是的,平心而論,我不排斥和他接吻,我不排斥他擁抱我,可是這是喜歡嗎?到底什麼纔是喜歡?

我不清楚,我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我不知道愛情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而我和易晉發生這些事情,發生的太久了。久到讓我自我麻痹的覺得,兄妹之間就應該是這樣才正常。

可哪裡纔是對,哪裡又纔是錯誤的,根本就沒有人告訴我,以前沒有,現在更加沒有。

我抓着自己的頭髮,痛苦的說:“我不知道,江華,我真的不知道,我太想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了,可是我沒戀愛過,我長到這麼大,除了和易晉有過親密接觸,我根本就沒和任何的男人有過接觸,你說的愛到底是什麼,我真的不清楚。”

江華見我因爲這個問題,糾結成這樣,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將我手從頭髮上拿了下來,我淚眼模糊的看向他。

江華說:“愛一個人。就是不排斥他對你做任何事情,習慣他的存在,離不開他,愛從本質上和親情很像,可是又不是,而你對他的感情太複雜了,或者可以說,兩種都有。”

我說:“可是我該怎麼辦。”

我哀求的問他:“我應該怎麼脫離出來,你知道的,我和他的身份。我們之間的關係,全世界都容納不下我們,這本來就是一件很變態的事情,我們之間是畸形的存在。”

我死死握住他手,哭着問:“你能不能幫幫我,我求你了,江華。”

他安撫着我說;“或許,你可以去嘗試看看心理醫生,也許他能夠幫你解決這種問題。”

聽到江華這句話,我手從他手間脫落。是啊,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有辦法,心理醫生會有辦法嗎?

如果找心理醫生,是不是就證明,我有病,而且是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可我卻永遠都無法踏出那一步,把自己剝乾淨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讓他像打量一個怪物一樣的看着我,我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我寧願永遠的病着。

江華輕聲說:“別多想了。愛本來就無罪,血緣只是法律上的一種說法,既然逃離不了,勇敢面對也不會死人不是嗎?”

我說:“可是我和易晉……”

江華問:“爲什麼要管別人的眼光?人不是靠別人眼光而活着,你是你,別人是別人,不能因爲別人愛吃梨,你愛吃蘋果,卻怕自己的不同跟着別人吃梨,不是嗎?”

我說:“是這樣嗎?”

江華從我辦公室離開後。剩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發着呆,一直到下午,我滿身疲憊回了家,易晉在客廳內看報紙,他雖然開始管易氏的事情了,可因爲剛接手,還是很清閒的,今天也並沒有去公司。

我走進去後,易晉擡頭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