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長久的跋涉,終於來到了洛汗的境內,和聖十字不同,這裡到處都能看到一望無際的農田,儘管氣候比聖十字要寒冷一些,這裡的農業比聖十字發達的多。
果然如比利亞所說,這裡的人們生活的更像是在帝國時期,建築和環境依然保存的很好,衣着和用詞也與聖十字有所不同,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已經逝去的古老帝國。
“莫南多帝國滅亡有多長時間了?”
“別用滅亡這個詞好不好?衰亡,衰亡,帝國還沒有徹底滅亡!不是還有個新莫南多帝國嗎?說不定什麼時候,聖十字和洛汗就合併了,那不就能重現莫南多帝國了嗎?”
不滿的抱怨着,比利亞還是按照阿拉德的要求,認真計算着時間,過了一會兒,比利亞撓撓頭,不好意思的對阿拉德說:
“吶,我也算不清楚,有個3,400年了吧?您也知道,從帝國衰亡後,就沒有連貫的歷史了,大家用的歷法也不一樣,不好計算時間。聽說教會那邊有個大計劃,想要修訂從天上的父賢聖到現在的歷史年表,制訂一種可以在整個西方世界通用的歷法,哪有那麼容易啊,從有傳聞到現在都過了5,6年了,也沒見教會那邊有什麼確實的舉動。”
點點頭,阿拉德沒再繼續問,從來到洛汗之後,阿拉德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隨着深入洛汗的腹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自己是熟悉這個國家的!這裡的語言,衣飾,都是陌生而熟悉的。阿拉德知道自己沒有很小時候的記憶,從開始自己就一直跟着弗拉丁,名字和姓氏都是弗拉丁爵士給自己的,他也說過,是從戰場上撿到了自己。然後自己發高燒,醒來後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弗拉丁爵士一時的善心,把自己帶在身邊,直到發生那麼多的事情。難道這裡就是自己的家鄉!!
強按住心底的疑惑,阿拉德裝成一副任何事情都沒有的樣子,黑熊和迪辛對這個國家不怎麼喜歡,按照他們的話,這裡的平民也是‘用鼻孔看人的’。的確,這裡的平民們好像還生活在帝國時代,還有着類似貴族的自豪和矜持。對外來者有種隱含的鄙視。對阿拉德一行人的熱情也只是表面功夫。
對此比利亞毫不奇怪,他也勸阿拉德忍耐一點,沒法子,這裡的老百姓就是這樣。阿拉德其實很想離開隊伍在洛汗到處看看,商隊和這些帝國時期就留下的道路都讓阿拉德覺得自己是屬於這裡的,自己曾經在道路上玩耍,在停留的商隊裡面‘探險’。彷彿自己的親人會跟着商隊回到自己的身邊,每天都會站在道路邊期待新的商隊到來。
這種事情也沒法跟任何人說,阿拉德這幾天因此一直沉着臉,黑熊還以爲他是因爲離開利赫和辛蜜拉太久了,開始想女人了,攛掇阿拉德悄悄的在經過的城鎮裡‘消遣’‘消遣’,當然,他也沒忘了讓阿拉德一定記得帶着自己一起去。
被狠狠的訓了幾句,黑熊總算明白了,阿拉德不是爲女人煩惱,而阿拉德又對爲什麼煩惱隻字不提,黑熊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小心的離阿拉德遠一點。
終於按捺不住了,阿拉德在夜裡把黑熊叫道了自己的房間,只有這個傢伙還可以商量一下,迪辛?阿拉德還不怎麼信任他,儘管他是利赫的人。
“對不起,這幾天我總是亂髮脾氣。”
阿拉德先是給黑熊道歉,說實話,阿拉德真的沒把黑熊當成扈從,他們之間的關係更接近平等的夥伴,只是黑熊一直堅持自己不能逾越扈從的本分。
“大人,看您說的,您這幾天到底怎麼了?我以前可沒見過您這麼心神不寧的樣子。”
“我,唉,你以前也聽說過我的故事吧?我是被弗拉丁大人撿來的。這幾天,我,我覺得,這裡好像就是我的故鄉!”
“大人?您是說,您那麼小的時候就能單身一人從洛汗走到亞蘭去??我記得當初聽說您是在魯爾和亞蘭交戰的前線被弗拉丁爵士收留的。”
“是啊,我就是沒法確定這一點,所以才煩悶,我想離開隊伍,到處走走,說不定能想起以前的事!!真的,這對我很重要!我從哪裡來?我到底是誰?家裡還有沒有親人!!”
“別激動,我的大人,您要離開肯定不行!你是正式的使節呢。我記得您當時是發高燒把事
情忘了,既然您說對這裡很熟悉,要不您,您找個醫師吃點藥?要是在我們家鄉還能找個巫師幫你,這裡到處都是神父,他們可沒這個本事。我也沒太好的主意,大人啊,關鍵還是你自己。別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說不定那天你就自己想起來了呢?退一步說,大不了將來有機會的時候您再回來找找。別爲了這個弄壞了自己的身體,回去利赫大人和辛蜜拉小姐都饒不了我啊。”
沒商量出什麼頭緒,黑熊說了很多讓阿拉德寬心的話,阿拉德略略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維持着表面上的無事,跟着隊伍一直前行。
又走了幾天,住店的時候,店裡的夥計不小心把酒灑到了阿拉德的身上。
“該死的,要是這位大人怪罪,我就打斷你的腿!笨蛋!”
老闆對着夥計咆哮着,阿拉德不以爲然的對着老闆揮揮手,很隨便的安慰了那個夥計幾句,讓他去那塊乾布來擦擦就行。
“還不快去!臭小子,算你運氣好,這位大人不計較。您多包涵,米克這孩子就是這麼笨手笨腳的,唉,真讓我這個做父親的傷腦筋。”
“哈,沒什麼,他是您的兒子?您就不要對他這麼苛刻了,人都會犯錯誤啊。”
剛說到這裡,阿拉德的腦中彷彿閃過了一道雷電,那些已經被掩埋許久的記憶重新浮了出來。
“米克,你叫米克哦,我的孩子,米克是傳說中的一種鳥,能保佑遠方的親人安全的回到家鄉,父親需要你來保佑哦。”
“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孩子,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我沒法帶你回到家鄉了。”
“藍,你管這麼多做什麼,雖然這樣的孩子賣不了多少錢,也少不了你那一份!”
“跟着我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把腰挺直,蹲的深一點。”
“小傢伙,你是什麼人!”
“我是弗拉丁.阿弗雷德爵士,想報答我?等以後你死了到天上的父的懷抱裡再說吧,哈哈哈哈。”
都回憶起來了,阿拉德默默的流下淚水,已經都想起來了,我的父親,我的母親!藍!弗拉丁大人!我是米克,洛汗的米克,被人使喚的米克,到處流浪的米克,殺人的米克。
“喂,您怎麼啦?”
比利亞看着阿拉德竟然哭了,很詫異的問道。
“沒什麼!”
阿拉德站起身,很堅決的對比利亞說:
“我要離開幾天!!最多不超過10天我就回來!!沒找到你們的話,我會在洛汗的首都等着你們!!黑熊跟我走,迪辛就交給你照管幾天。”
沒等比利亞多說什麼,阿拉德直接出門,牽上自己的馬,從隊伍裡叫上黑熊,策馬離開了隊伍。
“你搞什麼!!沒你我們怎麼跟洛汗人說!!我怎麼跟陛下交代!!”
比利亞從後面追了上來,可惜沒趕上阿拉德,沒去管這個傢伙,阿拉德帶着黑熊走遠了。
“怎麼了大人?”
“我都想起來了!!我要會家鄉看看!!”
黑熊明白了,不再多說,緊緊的跟在阿拉德身後。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不斷的詢問和修正,阿拉德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一個小鎮,一個最普通的洛汗小鎮。
還和記憶中一樣,儘管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這個小鎮好像沒有任何的改變,一切都和兒時的記憶一樣。牽着馬慢慢的走着,無視鎮上的居民好奇的打量,阿拉德來到了一間滿是塵土的院落前。這就是自己的家,一直在尋找的家。
揮劍斬落門上的鐵鎖,阿拉德顧不得塵土,伸手推開院門,裡面生滿了野草和低矮的樹木,老鼠和麻雀被開門的動靜驚的到處亂竄,屋角掛滿了蜘蛛網,房子已經有些破損,木門和窗臺上到處是裂紋。用劍斬開擋路的小樹,阿拉德小心的打開那扇腐朽的木門,走進了屋子,黑熊很自覺的站在外面,牽着馬,擋住圍在門口的居民們探視的目光。自己的大人這個時候需要的是單身一人,不被打擾的呆上一會兒。
地上有些積水,屋裡的傢俱都發黴了,一股黴臭味嗆的阿拉德咳嗽了一陣,用劍撥開衣櫃的門,從牆上掏出的衣櫃裡,那些曾經穿着父親和母親身
上的衣服已經被老鼠咬的不成樣子,只剩一堆殘片,一個老鼠窩在角落裡,幾隻新生的老鼠還沒睜開眼,吱吱的尖叫。
一股無名的怒火涌上的阿拉德心頭,他一把把這些東西都掃到地上,用力的把老鼠的幼崽都踩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阿拉德還是不解氣,繼續用力的踩踏,直到他手中的長劍無力的掉落在地上,像個受了欺負的孩子,阿拉德蹲下,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小聲的抽泣着。都沒了,自己的家已經沒了。
哭了好久,阿拉德站起來,用衣襟擦乾眼淚,繼續向後面走,那是臥室,這間屋子還好,除了灰塵和蜘蛛網,一切還是老樣子,原木支起的牀看上去還是很堅固的樣子,角落裡自己幼時的玩具在灰塵裡依稀可見。還記得自己纏着父親讓他給自己捎回玩具的情景。阿拉德從地上撿起一把薄薄的小鐵劍,幾個有啃食痕跡的木製動物,一個蒙皮的小鼓已經破了個洞。都放到牀上,阿拉德盯着這些東西,回憶着兒時被父親抱着在牀上玩玩具的一幕幕,母親的相貌已經模糊了,只記得父親的鬍子總是很扎人,母親身材很臃腫,但是她的手是溫暖而輕柔的愛撫在自己的身上。
走出屋子,院子裡的竈臺已經碎裂了,水桶和木勺也變成了一堆木屑。沒有什麼可保留的了。阿拉德走出了院子。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外面圍了一羣人,一個老人站在黑熊的面前,正倨傲的看着黑熊。
“不管你是誰!你也不能就這樣闖進別人的家!這家人是都沒了,但是他們還是鎮上的居民!讓你那位大人出來,把話說清楚。”
推開一臉不忿的黑熊,阿拉德走到老人面前,深深的鞠躬行禮。
“我已經記不得您是誰了,但是我還是很感激你剛纔說的那些話。我就是這家的孩子,米克。”
老人狐疑的看了看阿拉德,輕聲的問:
“他不是說你是聖十字的貴族嚒?倒是說你是回來尋找自己的家鄉的,你真的是米克那個孩子?你的父親呢?”
“父親大人已經去世了。沒錯,我就是米克,沒必要冒充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吧?”
老人想了想,正要說話,阿拉德走到他的身邊,把自己父母的名字都說了一遍,終於,老人相信了。
“可憐的孩子,唉。回來就好,我們也沒法做什麼,就是留住了你的這個院子。”
老人對着身後的人羣喊道:
“都散了吧!流浪的孩子終於回到了家鄉!沒什麼好看的!讓這孩子安靜一會兒吧!都是自己人!!”
轉身面對阿拉德,老人小心的問他:
“要去你母親的墓看看嗎?你還記得在哪裡嚒?”
阿拉德點點頭,老人拍拍阿拉德的肩膀,什麼也不多說,蹣跚着離開了。
走到安葬鎮上居民的墓園,阿拉德找到了自己的母親的墓,父親離開後沒有人來打理,雜草和灌木快要把這個小小的墳頭掩埋了。動手好好的清理了一番,阿拉德跪在母親的墓前,放聲痛哭,在這裡,沒有任何遮掩和隱藏的必要,只有一個兒子對逝去父母的懷念。把心頭的悲傷和憤懣都宣泄出來,阿拉德起身,倒空自己隨身帶着的酒壺裡的酒,從母親的墓上取土,把酒壺裝滿,揣會自己的懷裡,低身在母親的墓上親吻一下,阿拉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墓園。
黑熊正在不遠處站着,牽着馬,有些擔心的看着阿拉德。
“把身上的錢都給我。”
黑熊點點頭,掏出自己的錢袋,可惜裡頭沒多少錢,阿拉德這才記得,從黑熊那次和迪辛一起出去之後,自己就沒給他多少錢。
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一共就湊了不到10個金幣,阿拉德帶着黑熊來到了鎮長家裡。
留下自己所有的錢,加上黑熊和自己的武器,馬匹,叮囑鎮長找人清理一下自己的家,從新修聳母親的墓地,阿拉德最後看了一眼,帶着黑熊走出了鎮子。
“您不多留幾天了?大人?”
“過去的始終要過去。我已經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已經夠了,夠了。”
對着黑熊笑了一下,阿拉德說:
“吶,看來我們得想辦法走到洛汗的首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