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睡夢中,沐輕塵打來電話。
“赫泉,陳老闆出事了,涉嫌詐騙,人被抓了。”沐輕塵顯得很着急。
“什麼,陳老闆涉嫌詐騙?”陸赫泉仍在睡夢中。
“他這次算是急功近利,還沒有和人家談好合作事宜,就把項目上馬,借一部第委名義徵稿和拉贊助,卻不料最後沒談成,該部第委單位爲這件事專門發文,要下面的行政機構謹防上當。據我估計,陳老闆也沒有那個本事跟第委套上近乎,多是真的在詐騙。我看你最好搬個住處。”
陸赫泉猛然間醒過來。“我該沒事吧,這些都跟我無關啊,而且陳老闆也不知我的住處。”
“最好注意一下,被關押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和洛香卿也準備搬個地方,這也是諸老闆的意思。我看你最好搬了算了,或者回老家躲一躲。”聽上去沐輕塵很緊張,陸赫泉只好唯唯諾諾,沐輕塵這才掛了電話。
雲沫曦也醒了,一直盯着他看,昏暗的光線把她襯得很憂慮。
關我什麼事啊,我又不是業務員。諸老闆讓沐輕塵躲避,大概怕找到他們業務員作證人吧。做證人有什麼可怕,沐輕塵真是一驚一乍,陸赫泉感到疑惑。
“什麼事?”雲沫曦關心地問一句。
他看着雲沫曦,愣了一下,就把事情對雲沫曦說了。
“那怎麼辦?”雲沫曦不知道內情,也不太清楚他與陳老闆之間的聯繫,所以替他緊張。
“大不了搬到別處住了。”又有些感傷,感到前途渺茫,又失業了。這麼久都沒有考慮工作,而今它又成爲壓力。陸赫泉不覺想起初來的日子,那種辛酸和焦灼。這樣想,呼吸也不順暢了。
“必須嗎?”雲沫曦冷淡下來。
陸赫泉盯着她看,她落寞的樣子讓他警醒,也許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也不想搬,這屋裡電器齊全,價錢又不貴,難得的好住處。可是現在沒辦法,即使涉及不到我,但出庭作證就夠人煩了,況且我必須找工作。”陸赫泉顯得很無奈。
雲沫曦良久無聲,依着牀頭想着心事。陸赫泉就這樣看着她,心中竟然不捨。
“你也一起搬了吧。”說完這話,陸赫泉忽感到一股冷風吹來,繞過脊背,脊背涼颼颼的。如果她真跟他走,那他們之間算什麼,是不是已經靠近將來?結果又會是什麼呢?可是如果他離開,也許就是永別。陸赫泉感到冷的荒,連忙縮回被窩。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也就此別過吧。”雲沫曦緩緩地說,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說到最後,她有些憤怒,像在咬着牙齒,“斬釘截鐵”似的。
陸赫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是啊,他們會有將來嗎?這也許是分開的最佳時候。當他們習慣了彼此,激情已經散去,是該分手的時候了。可是在他這樣想時,有想哭的衝動,心血被抽空,靈魂被遊離,無限的落寞襲來。陸赫泉滴了眼淚,沒有想象的堅強。一下摟了雲沫曦,把臉緊緊地貼在她的長髮上,也把她緊緊摟在胸前,只有這樣他才感到真實。
她也哭了。擁抱的感覺那樣熾熱,心挨着心,一樣的節奏。不管怎樣說,他們的心爲對方跳動過。
“你說,我們之間算什麼?難道我們不會有另一種結局?”陸赫泉的眼淚潸潸而下。試着脆弱,眼淚便這麼不值錢。
她也摟緊陸赫泉,她的眼淚順着他的胸脯滾落。他們躺下來,激情的洪水又涌來,分別使他們更珍惜對方。這是最後的烙印,要深刻,他們盡着自己的努力……
太陽出來時,他們還不捨得分開。陸赫泉聽着鐘錶在噠噠地行走,不得不醒來。現實就像一把利劍向他刺來,陸赫泉在睜眼時看到絕望。
雲沫曦從他懷中掙扎出去,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陸赫泉注視她,看着她一件件地穿。這是她最後一次演示給他看,她穿得很慢,要把她的所有一一掩藏,要把她給他的一一拿走。
陸赫泉腦海的遊絲被她一縷縷地抽取,最後腦海空白。她面無表情地穿上衣服,也許在她收回她的一切時,她也把他給她的東西都一一返還,最後她也只剩下蒼白的臉,去守候那片發了瘋的仙人掌。
“你這一走,準備幹什麼?還做一個槍手?”她想走出去,但還是扭頭看陸赫泉一眼。
陸赫泉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是啊,還會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明天將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明天還是不是自己。還做一個槍手?陸赫泉遲疑了。
“不,我不會再做什麼槍手,我要做回自己!”陸赫泉狠狠地說。
她緩了一口氣。“有時還是別勉強自己,活着就行了。”說着往門口走去。
陸赫泉絕望地閉了眼。“實際,你也應該忘記過去,把那些仙人掌清理掉吧,那些讓人如坐鍼氈。”
她在門口停了下來,傻愣了一下。
“我還能來看你嗎?”陸赫泉看着她,希望她回頭。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就走了出去,門在她身後關上。
如果她回答呢?可以還是不可以?他們不是說好來之陌生,去也陌生嗎?他們不是說彼此僅僅需要嗎?又爲什麼還如此的留戀?
可是這麼久,他們之間真的不存在一點感情?沐輕塵說他愛她,可是她還是堅決地離開;你陸赫泉不是迷戀過她,即使現在仍和她割捨不開,可爲什麼不請求她和一起走呢?也許只要堅持,她會跟你走,這將是救治她的良藥。也許,她自始之中都屬於那片沙漠,屬於那些發了瘋的仙人掌;而你陸赫泉只不過是那片沙漠中的一個遊客,終歸要離開。陸赫泉默然的想着。
陸赫泉還是起了牀,決定去找房。他已經喜歡了金橋新城,所以不想離開這個美麗的市中心,雖然它還在還是荒蕪、晝夜勞作不息的工地,可是某一天它會最美麗。所以陸赫泉決定在附近的齊村找房子。
下午陸赫泉找好了房子,回來收拾東西。僅是一些衣衫,加上鋪蓋才填滿衣箱;三紙箱書,一些散亂的文稿只好捨棄,還有電腦,再就是一些酒具、茶具,都放在塑料桶裡,別無其他。雲沫曦送給他的仙人球擺放在桌上,陸赫泉不知道該不該拿走。後來想到那晚它扎傷過他的腦袋,有些嫌棄,爲了不讓雲沫曦看到傷心,他隔着窗戶把它扔了出去。
陸赫泉找了搬運工,把東西運到新住處。隨後通知了房東交房,同時要回押金。房東來清點物品和試用家電時,陸赫泉倍感失落。人都會戀舊,即使這些東西都不是自己的,但住久了,也有了親切感。
房東在打掃屋子時,陸赫泉出來了。雲沫曦的房門緊閉,他敲了敲她的門,沒有什麼反應,只好無奈地離去。
陸赫泉沿着江邊走了好遠。扭頭看,他住的那個房子已經掩在夕陽的餘輝間,光線映在他房間的窗戶上,一片紅豔。再走遠些,所有的光彩沒了。
我陸赫泉倚着江邊的欄杆,看着陽光把江面照得磷光閃閃。有兩個人劃一艘平板船很有節奏地前行,水面上蕩起紅波,一道道地散開。他默默地看着,直待太陽掩在遠處的樓宇裡。喜歡這種和諧,以至於忘記這個城市正在蔓延着傳染病。也許他們在對疾病的高度恐慌中開始麻木了。
夜一點點地到來,太陽的最後一抹紅光消失殆盡,他往齊村那裡去,將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沉入黑夜,也將在一個沒有女人溫存的地方沉睡。
因走得倉促,陸赫泉的新居沒有收拾停當,人在悅東旅館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才去收拾。
當陸赫泉走進巷子,聽到不遠處人聲鼎沸,伴隨着濃濃的黑煙撲過來。一定是發生了火災,看到許多人拿了桶盆跑着。看那地方,似乎與他住的樓層有些距離,便放下心來。
因爲沒有消防通道,消防車進不到裡面,大火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才被撲滅。陸赫泉沒有就近湊熱鬧,據說是一個私家作坊出事,死了幾個工人,倖存者不多,都是從窗戶跳到下面的池塘才得以生還。
直到下午一兩點,陸赫泉先給房東電話,房東過來看自己的樓房是否受到損失,已經在那裡了,陸赫泉就連忙過去。到新居看了看,嚇了他一跳,出事的樓房就在陸赫泉住的隔壁,他廳房的一面窗戶與它後面的窗戶恰好相對。他房間的窗戶雖然緊閉,但是房間裡還是有難聞的味道,臭臭的,或許就是屍體炭化的燒焦味。陸赫泉爲自己的想法不寒而慄,考慮着要不要住下。
一房一廳,房間顯然好久沒有住人,到處落滿灰塵,空氣也很污濁,有股黴變的味道。此時後悔搬到這裡來,昨天看重這裡,是因爲一月400塊還算廉租,而且因爲房間有書櫃,上面還有前一個房客遺留的一些書籍和影碟。陸赫泉的書終於可以整整齊齊地擺放,這讓他高興。而且,書櫃下的櫥櫃還有一些畫卷,都是油畫,是些習作,但一些畫幅圖案很抽象,也很美。
所以昨天陸赫泉沒有細看房間,就交了押金,同時要求房東今天過來幫他收拾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