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七瀨蹲在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用棉籤蘸着消毒水塗抹在飛鳥嬌嫩的膝蓋上。
“嘶!”飛鳥脖子一縮,從嘴裡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起來十分緊張的樣子。
小孩子都怕疼,越怕疼越說明你還是一個小寶寶。
對痛苦的習以爲常甚至麻木,是一個人類逐漸長大成熟的標誌。
“疼?”西野七瀨暫停手中的動作,仰起頭來看着她。
巴掌大的小臉,經常被公式哥哥拿來和秋元真夏的大頭進行對比,身材小巧,五官精緻,看起來彷彿一個日本版的卡通娃娃。
也難怪老師會看上她,想到這裡,西野七瀨無名火起,手上的棉籤下意識的往前一戳。
齋藤飛鳥本來想說不疼的,結果———
“疼,娜娜賽姐姐你能輕點嗎?”
“對不起,不過......我哥說的都是真的嗎?”
“不是,絕對不是,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和老師沒有關係。”齋藤飛鳥立即矢口否認。
雖然和老師之間的關係隱隱有些曖昧,感覺到老師對自己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感情,但齋藤飛鳥並未做好面對這些的準備。
特別是老師和西野七瀨之間的關係,更是讓她十分忌諱。
“那遊艇上共度一夜是怎麼回事?”
“但我們什麼都沒做,就是看了會月亮。”齋藤飛鳥心虛的說道,同時悄悄打量西野的表情,見不像之前那麼緊繃了,稍微鬆了口氣。
“我找到老師的下落了。”齋藤飛鳥說着吐了口氣,終於從這見鬼的緊張氣氛中逃離出來。
此話一出,西野七瀨就把之前糾結兩人關係的念頭丟到九霄雲外了。
“什麼?老師在哪裡?”西野急忙問道。
“九州福岡市東區博多灣志賀島,西田裡香把老師送到那裡去調養了。”齋藤飛鳥頓了一下接着說道。
“老師的情況......好像有些嚴重。”
“他怎麼啦?”西野七瀨一把抓住飛鳥的肩膀。
“聽未央奈說,老師失憶了。”
“失憶了?”
“所以現在娜娜敏一直陪着他在那邊調養身體。”
“你怎麼讓未央奈開口的?”
“就是......稍微展示一下前輩的威嚴。”
“前輩的威嚴?”西野七瀨一臉狐疑,當初她和白石麻衣一同找上門去,堀未央奈都不願意開口,怎麼現在飛鳥只是展示了一下前輩的威嚴,未央奈就招了呢?
“沒必要問那麼多吧。”飛鳥略顯焦躁的說。
“你不會打她一頓吧?”
“哪能呢,老師要是回來發現我打了他表妹,能放過我嗎?”
齋藤飛鳥心想自己也不過就是輕輕架了一下她的脖子,結果堀未央奈自己就受不了把什麼都招了。
不給後輩一點顏色瞧瞧,她們也太不知道什麼叫做前輩威嚴吧。
“志賀島!”西野七瀨喃喃道,緊接着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一邊給哥哥打電話,讓他送自己到機場。
飛鳥其實也想一起去的,可是想到父母應該會擔憂自己,所以也就沒有跟上去,任由西野七瀨一人去了志賀島。
上午的太陽還好好的,下午天空就陰雲密佈,開始下起綿延的雨來,兩隻山羊躲進了雜物間不再鬧騰,葉蕭的樂趣一時少了許多。
下雨的話,海邊的風浪很大,天氣預報說有強勁颱風來襲,提醒島上的居民不要隨意外出。
不出意外,東京到福岡的航班延誤了,西野七瀨臨時選擇了新幹線。
自從飛鳥的口中得知老師的下落,她一刻都等不了了,真想立刻馬上見到老師現在的樣子。
失憶了的話,老師還會記得自己嗎?火車啓動的時候,她不禁惆悵的想着。
天氣這麼不好,自然不可能出去釣魚,因爲橋本奈奈未說自己是個作家,所以葉蕭對着一臺筆記本坐了半小時,最後愣是沒有打出一個字,幾個女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
一位賽車手不能再去開車,一位運動員不能再運動,一位作家再也寫不出任何文章來。
這是世間最痛苦的事。
沒有人說話,也不敢去安慰,生怕刺激到了男人受傷的心靈。
“收拾行李吧。”
“什麼?”
“明天我們回東京。”
葉蕭說着朝屋外走去,坐在院子裡的廊木下給自己泡了一壺西湖龍井。
橋本奈奈未在屋裡開始收拾行李,白石麻衣在一旁顯得十分開心。
“我還說用什麼方法能勸他回去呢,沒想到他自己就想通了。”
“老師可能也想馬上恢復記憶吧,看他打不出半個字的感覺太難受了,你也知道他以前寫文章的速度,一個小時萬字不在話下,堪稱碼字機器。”
“那也很辛苦的好吧,如今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你慢慢收拾吧,我去找老師聊聊,看看他是怎麼想通的。”
白石麻衣去到前院,看見與田祐希正坐在老師的身旁,兩人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她悄悄走上前去,聽到了兩人的交談聲。
“哥哥......明天就回東京?”
“嗯。”
“也是,東京有最好的醫療條件,而且老師也是那裡人,到了熟悉的環境一定可以迅速康復的,我相信老師一定可以創作出更加精彩的作品。”
“那不重要。”
“什麼?”
“你和媽媽收拾一下,明天一起走吧。”
“什麼?我和媽媽也去東京?和哥哥一起嗎?”
“不然呢?你打算這樣逍遙到什麼時候,現在的人還有高中都沒有畢業的嗎?總之,我先給你找一所高中,你到了學校給我好好上學。”
“可是......我成績不好,我也不喜歡上學,而且......我們又不是老師的什麼人,總是接受老師的恩惠。”
與田祐希既悲傷又感動。
葉蕭放下茶杯,手掌伸過去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了一下她那清秀的眉眼。
“這不是挺可愛的嘛。”
“哥哥你?”
男人握過茶杯的手一片滾燙,上面彷彿還殘留龍井的香氣,薰得女孩的俏臉紅了一片,恰似這滿園的紅葉。
女孩的脣飽滿而潤澤,充滿了迷人的血色,看着就想讓人咬上一口。
與田祐希身子僵硬,一動不動,彷彿一隻任人宰割的山羊。
溫順而乖巧。
就在這溫馨而曖昧的瞬間,白石麻衣咳嗽一聲走了過去。
小羊受到驚嚇逃也似的跑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白石麻衣瞪大着眼珠子,氣喘吁吁,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生氣。
葉蕭繼續端起茶杯喝茶。
“你爲什麼不說話?”
“你想聽什麼?”
“我......”白石麻衣一時愣住了。
“你想讓我回東京,我明天就回去,還有什麼問題嗎?”
葉蕭給旁邊的空杯子裡倒了茶,然後放到她面前。
白石麻衣氣呼呼的拿起來喝了一口,燙得她直皺眉。
“你就不能放涼了再給我嗎?”
“龍井涼了苦,你太急。”
“是啊,你失憶了,我急着給你證明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呢?不僅冷落我,還和別的小女生打情罵俏,葉蕭,你實在太過分了。”
白石麻衣不知道是不是入戲太深,這委屈的感覺卻是實打實的。
“我不曾記得我做過那樣的事。”
“什麼?你當我瞎子嗎?明明剛纔我都看見你摸她的臉了,她也是的,明知道你有女朋友,竟然坐着不動讓你摸,小小年紀狐狸精一個!”
“你心裡有鬼,自然看什麼都覺得不乾淨。”
“你摸了她的臉,別不承認。”白石麻衣死咬住這點不放。
“父親可以摸女兒的臉,哥哥可以摸妹妹的臉,特定情境之下的情感流露,你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嗎?心靈污穢的人自然看什麼都充滿污穢。”
葉蕭說着鄙視的斜覷了她一眼。
“你說什麼?你說我污穢?”雖然自己心裡確實有鬼,但男人如此的詭辯,還是讓白石麻衣出離的憤怒了。
如果現在手裡有一把刀,白石麻衣已經把男人刺了個裡外對穿,放在炭火上做燒烤了。
“摸臉就算了,你還要帶她們母女倆去東京,幫她找學校讀書?你敢說你沒有目的?”白石麻衣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葉蕭此舉堪稱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擺着的。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大丈夫所爲。與田母女倆人得罪了本地黑惡勢力,我不帶她們走,難道要留下來讓她們遭受傷害嗎?麻衣,換你你怎麼做?”
“我......”白石麻衣再度啞口無言,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詭辯,永遠能夠給自己不軌的行爲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那你能給我做個保證嗎?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與她們發生過界的關係?”
“我爲什麼要給你做保證?發乎情止於禮有什麼問題?”
“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那又怎麼樣?”
“你還說你沒有想法?暴露了吧?”
白石麻衣手指着男人的鼻子,氣得幾乎失去理智。
太氣人了!太欺負人了!太無恥了!太卑鄙了!
“別說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就算你是我的女朋友,輪得到你管這麼寬嗎?還有,我爲什麼要找一個小偶像做女朋友,我這麼有名又這麼有錢!”
“你......”
“沒話說了吧?那就坐在這裡好好的反省一下,想想怎麼做好我的女朋友,想想一個女朋友應盡的義務應有的內涵以及應該與此匹配的素質。”
在硃紅色常滑燒中的茶水尚未變涼之前,葉蕭將之倒入玻璃杯中一飲而盡。
真香!
不管是法國紅酒還是西湖龍井,葉蕭都喜歡牛飲,牛嚼牡丹的樂趣很多人不懂。
白石麻衣一個人坐在已經涼透了的茶壺前,望着滿天的細雨遊絲,微涼的打在她白嫩的臉頰上,心中悲苦難言。
無論是過去的葉蕭還是失憶的葉蕭,都有一個討厭的共同點,那就是欺負她。
使勁的欺負她。
這樣很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