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桓騎軍快速驅馬前突,沒有在意曹性等人的連弩手,漢人的弓弩陣勢,他們不是沒有見過,只要衝進軍中,敵軍便會混亂起來。
蘇僕延潰兵回來稟報過,雖稱比之平常之弩似乎更加厲害,但在烏桓騎卒每一個心中,都對此嗤之以鼻。
在草原之上的戰鬥,除去了那一個人之外,烏桓沒有失敗過,何況現在這裡聚集起了二萬五千騎軍。
心中懷着這般思慮,這些烏桓騎卒衝進了曹性連弩手射程範圍之內。
毋需陳翎在後號令,曹性左右一顧,見衆士卒齊齊持弩瞄向敵軍,乃沉聲喝令道:“速射!”
隨着曹性話語聲落下,無數的箭羽從機括中激發出去,形成一道死亡的織梭,不間斷的向着烏桓騎卒射出。
巨大的馬蹄踐踏聲中,“咻咻”的弓矢聲輕微不可聞,烏桓騎卒彷如是被蚊蟲叮咬了一般,或像是撞了一堵無形的牆,在驚駭失色的眼神中,墜落下馬。
烏桓騎卒還沒有開弓射箭,這段距離還足以威脅到曹性,就在這一段路程上,無數的烏桓騎卒前仆後繼的死在連弩弓矢之下。
戰馬傾覆,騎手或死、或跌落,或被身後的同伴撞飛,在這一刻,血腥而慘烈的戰鬥纔剛剛開啓。
在曹性阻擊烏桓騎軍突擊的同時,鮮于銀陷入危機之中。
不少烏桓奴隸並非是真心投降,他們不甘心在此與同是族人的烏桓騎卒相戰。
三千烏桓奴隸暴動了,他們沒有仁慈之意,手中的大刀砍向同伴,只有在對方口出願意跟隨之後,這才攜上對方繼續砍向其他奴隸騎卒。
鮮于銀憤怒了!
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吾必誓殺之!
鮮于銀是如此想的,也是這般做的。
陳翎將曹性軍中的連弩手分出五百來,置在其後不是沒有道理的。
鮮于銀大聲對着後陣中的連弩手喝令道:“速射,速射!全部射殺!一個不留!”
本來有些遲疑的連弩手見鮮于銀提戟勒馬站在陣前,看覷着混亂中的烏桓奴隸騎卒,不知是該等明辨敵我之後,再行處置,或是其他。
現在聽聞鮮于銀令道,各個瞄準中的連弩手激發了箭羽,射向那些奴隸騎卒。
看着這樣混亂的場面,又見柳城城下突襲過來的騎卒,鮮于銀繞過這三千人,率着原本歸屬夏侯恩的騎士喊道:“無意背叛者,可速離此地,跟隨於我來。”
聽着鮮于銀的號令,不少奴隸騎卒從陣中廝殺出去,驅馬直追鮮于銀。
鮮于銀一陣頗爲騷動,陳翎看在眼裡,冷哼一聲,令張白騎言道:“白騎,你率一營人馬過去鎮壓,我無需這些反覆小人,全部殺了!”
張白騎抱拳接令,邊指揮軍馬,邊說道:“末將此一去,大人身邊再無旁人可供驅使,若是烏桓突然襲來…”張白騎沒有把話說完,陳翎聽得仔細,心中明白,乃似笑非笑言道:“假使我死了,全軍由元圖來領,若是元圖亦不免,交付於儁乂指揮,
今日若不能在此擊敗柳城烏桓蠻夷之輩,吾死何足惜!”
“兩軍相遇,勇者勝!大人明鑑萬里,實乃冠軍侯一般的人物!”張白騎抱拳笑道,翻身上馬率軍而去。
在鮮于銀那一陣起混亂之時,夏侯恩號令重騎在做最後一次佈置。
這一次戰鬥不同其他,之前全是由鐵騎踹翻步卒,隨後有軍勢掩殺過去,就能勝利了。
這一次戰鬥得依靠自己,仗着重騎的特性,與烏桓輕騎做一次生死較量。
夏侯恩心中沒有多少把握,這是因爲重騎有其優勢,也有缺陷。
優勢很明顯,缺點同樣很清楚,就是不知道烏桓這些蠻夷是否看見了。
對鮮于銀那陣的喧鬧夏侯恩置之不問,頷首綽起重槍,令鐵騎徵進。
若是在草原深處,夏侯恩不敢這般重裝衝襲,那是因爲誰也不知道前進道路上,哪裡會有低窪之處,哪裡會有陷地泥坑。
柳城城下,烏桓族人經常跑馬的地方,想必就沒有那麼多坑坑窪窪。
想着這些,掩下頭盔,夏侯恩整個人看起來就似一個鐵皮人了。
連同胯下之馬皆是鐵甲護身,不露任何一絲孔隙爲敵所趁。
得高橋馬鞍之便利,夏侯恩也毋需擔憂爲輕騎撞擊墜落下馬,除非是當敵人捨身撲過來,那麼這樣一來,的確是不得不墜落下馬去了。
緩緩起步,五百鐵騎向着城下的烏桓突騎衝了過去。
五百鐵騎在這柳城之下,數萬騎軍相爭的戰鬥中顯得異常渺小,異常的顯耀。
烏桓族騎卒平時都是皮甲護體,何來鐵甲着裝?
看着夏侯恩這五百鐵騎,各個都以爲能夠搶掠到一份屬於自己的盔甲,紛紛捨棄了陣勢,迎向夏侯恩一軍而來。
夏侯恩一軍無弓弩,忍受了一程烏桓突騎的騎射之後,這才靠近到其身前。
烏桓突騎狂飆着戰馬,手握着砍刀,向夏侯恩等鐵騎殺過來。
戰馬相交錯過之前,夏侯恩這五百鐵騎每一個騎士手中的重槍幾乎都刺翻了對方一騎。
帶着血腥、帶着殘忍,夏侯恩覷見一烏桓騎卒衝襲而來,他手中的重槍只是稍微偏轉了一下,就瞄準了對方。
待那騎卒靠近身前之時,雙方的相馳而過的速度,給予了夏侯恩力量,將敵人一擊捅死,瞧都不沒有瞧上一眼,夏侯恩捨棄了重槍,拔出環首刀,橫置在側,靠着敵我雙方的速度,給予殺傷。
夏侯恩很慶幸,烏桓騎卒根本不知道重騎的弱點,他們在經過一輪攻擊之後,還是前赴後繼的奔襲而來,企圖將自己殺死。
這怎麼可能!
除非是自己不小心墜落下馬去,不然就憑着他們的輕騎,是不可能戰勝鐵騎的!
連綿不絕的連弩射擊中,曹性有些走神,不時向鮮于銀那陣看過去,期望鮮于銀能夠鎮壓住烏桓奴隸僕從騎軍。
至於前方的敵軍,在之前曹性或許有些惴惴不安,可現在看着他們依然是那般
毫無章法的攻擊,突襲,曹性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了。
只要自己的箭矢足夠,曹性很有信心,憑一千諸葛連弩手就能將柳城這裡的所有烏桓騎軍全部射斃。
他們就是活着的箭垛,他們就是沒有頭腦的野人,期待或能有些不同,但還是一個勁的猛上、猛上,這難道不能令壓陣在後的單于生出不可敵的心思來嗎?
曹性嘆息了一聲,號令後面的步卒繼續送上箭矢,接着裝上連弩,然後把它交給前方射擊中的弩手。
烏桓蠻族還沒有退卻,此境此地之下,曹性惟有想想其他來解乏。
張郃一直在準備,準備着待曹性後力不繼之時,接替他持長槍陣勢上去。
可位於中軍地帶的張郃,自從開戰之後,便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從容,這不是來自於主帥陳翎的氣度影響,而是作爲其麾下將卒的不怯戰之情。
張郃自己是與牽招一同在平原歸順溫侯呂布的,在攻戰南皮之時,爲陳翎所誤,原來二萬五千軍卒的兵勢,最後戰至六千左右,這才被陳翎放過,率着向薊縣而去。
待到薊縣攻防戰之時,雍奴、方城、安次三城齊攻薊城,挾近二萬軍勢,勉力強攻,死傷無數之下,這才得攻城利器之助,得逢紀來降。
之後提兵向漁陽進軍,似乎自己所轄之部卒,全然已經是沒有了怯戰之感,鮮于銀帥大軍來戰。自己步步爲營,終破其軍勢。
出塞之後,只經歷烏桓蘇僕延一戰,然後便是柳城城下此一役。
張郃有些恍然大悟,原來那支敗軍已經接連勝了三次戰役,心中的那股敗綏之感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這也難怪自己在鮮于銀側翼動搖之時,僅僅是瞥視了一眼,心中暗忖着到底是蠻夷之輩不可信,烏桓奴隸騎卒怕是自身難保了。而沒有其他諸如,此戰或許會敗,或許此戰異常難料,不知道結局如何的想法了。
念及此,張郃心中豪氣沖天,握緊手中長槍,側顧左右言道:“此戰必勝!”
看着烏桓騎卒還是不知死活的衝擊前軍曹性連弩手陣勢,伴隨在側的張郃親衛各個頷首點頭,齊齊贊同附言說道:“戰至此,烏桓就算有埋伏在後,也不是我等之敵人。將軍,你說的對!”
蹋頓怒視前方,那裡自己麾下無數的兒郎捨生忘死搏命相拼,欲想驅散敵軍弓弩手,可惜的是,往常總能勝出的戰法,似乎在遇見這一支漢軍之後,便沒有用了。
能臣抵與蹋頓左右侍立在樓班身旁,見之騎軍不能勝,向樓班開口言道:“大王,是否遣出…”能臣抵說着一指陳翎中軍身後。
樓班聽聞能臣抵所言,看了蹋頓一眼,見其點頭,乃令道:“能臣抵單于,就依你所言行事罷。”樓班說完,轉身離去,此役戰事艱難,不亞於昔日與冠軍侯相爭,若在此柳城一地失敗,己等勢必又要爲其所逐。感慨了一聲,樓班翻身上了寶駒,暗暗想到,父親丘力居所遺下的祖業不能在自己手中敗丟,現在惟有自己親自出戰,以鼓舞士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