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仁不依不撓的態度讓霍弋有些不爽,霍弋卻是不急着與之翻臉,緩聲道:“士載無須理旁人的言論,某看來,這計略確實可行。你且細細說來!”
鄧艾抱拳應諾,緩聲道:“此刻乃是初夏,襄樊一帶本就多雨,且水路交叉,敵我兩軍若是想將主動權握在手中,必然要在水上一戰,是以掌握水軍主動者,便能掌握着襄樊攻防戰之主動!”
關羽此刻卻是完全爲這看上去與霍弋差不多大的小將說服,卻是問道:“那麼,如何攻破文聘?”
是了,這是個極爲重要的問題,文聘乃是天下名將,亦是名將之中少有的善於水戰的名將,便是江東諸將之中亦是少有能及得上的。說擊破他麾下的水師,又怎會如此簡單?
鄧艾朗聲道:“這山都城乃是處於襄陽尚有,中間又間隔着鄧縣,近側又有荊山阻隔,是以要至山都,必然要過鄧縣!”
衆將卻是盡都點了點頭,士仁乾脆朗聲道:“鄧將軍講的都是明面上的,能突過阿頭山的張郃、李典五萬軍馬,還要突過鄧縣夏侯惇部,那麼這一場仗我軍已經能拿下了,又何必多次一舉,去打山都的文聘?”
鄧艾詭秘一笑:“將軍以爲,不可能嗎?”
士仁譏諷道:“當然不可能!”
鄧艾笑道:“將軍,便是連我等都認爲,要到達山都城,必然要過此兩關,那麼曹軍那些將軍們會如何想?”
士仁亦是笑道:“他們多半以爲你要去山都,大概不是白日做夢?”
帳中諸將卻是爲士仁這句話逗笑,盡都忍俊不禁。
鄧艾卻是俯首正對霍弋與關羽,朗聲道:“如此,文聘亦是會如此想,那麼文聘的軍馬還會有戒備嗎?”
關羽道:“文聘我不清楚,但是,我必然是不會太過緊張的。”
鄧艾道:“那麼這事便成了大半了!”
霍弋緩緩起身,他已然猜到了鄧艾要如何去山都城,卻是緩聲道:“你是要橫穿荊山,去山都城,襲擊文聘的水師?”他赫然想到了歷史上鄧艾是如何神兵天降一般到了江油關,嚇得守關將領投降於他。
他領着無數曹軍將士自懸崖裹席而下,方纔攻破江油關,也致使後主的投降。
霍弋看着鄧艾,他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天才橫溢的少年統帥,緩聲道:“你可知道荊山的地貌?”
鄧艾點了點頭,果決而剛毅:“我知道!荊山西北部山高谷深,巍峨陡峭,溝壑縱橫;東南部山低谷淺,坡度略緩,稍加開闊,但均爲中、低山地。是以我軍初入荊山,行路極易,但是要過荊山西北,至山都,極爲不易!”
霍弋看着鄧艾,他已經篤定了,這個少年必然是要行險一擊,成功了固然能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曹軍側後,甚至襲破文聘一支水師,而也正如其所言,在夏日多雨時節,又在這水路發達的襄樊,水軍必然要十分強勢,佔取水軍的強勢,便能將戰爭的主動權握在手中。
但是一旦失敗,鄧艾必然要身死,還要搭上一支人數不少的軍馬。霍弋想着,這真的值嗎?
霍弋還是問了一句:“既然極爲不易,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可能,你如何能過?”
鄧艾皺着眉頭,良久,緩聲道:“天下便沒有走不通的路,亦無攀不過的山,相信此道必然是我軍取勝之路!”
關羽卻是不曉得鄧艾的前世,只是聞聽此言,亦是覺得可行,遂道:“你要多少人馬?”
鄧艾緩緩道:“八千對於山地極爲熟悉的軍馬,便可一試!”
霍弋看着鄧艾,似是想從他的眼裡看出些什麼,但是鄧艾卻是坦蕩的很,並無異色。
霍弋自是知道這一條道一旦成功,將會極大的改變時下襄樊一帶的局勢,要知道此刻的荊州軍只能縮守在襄陽一帶,更不敢稍有北犯,實在是北地的軍馬格局更容易展開,而襄陽地處險地,自是沒有許多可供軍馬駐紮的地方。
是以荊州軍各部草草的駐紮在襄陽城左近,極爲被動。
霍弋緩聲道:“人馬可自我軍中拔選,夜魘一營,加上各營甄選,可以湊足八千人給你,韓平亦是歸你調遣。但是有一條,不可強行冒險,若事不可爲,便不能強求,我只需要你們都安全!”
關羽卻是難得的下了主位,走到鄧艾面前,拍了拍鄧艾的肩膀,肅聲道:“紹先麾下人才多啊,未曾想這年紀與你相差不大的將軍,亦是有着這般見識,不簡單啊!”
霍弋無奈的笑了笑,他也是接受了這個任命,立時便下令讓韓平的夜魘歸鄧艾統調,這夜魘一營五千餘人盡都是昔日隨霍弋自宕渠北上襲擊南鄭的人馬,山地作戰極爲犀利。且夜魘一營裝備弩機弓箭甚多,一旦翻過荊山,到了山都,必然能夠對文聘的水師造成極大的殺傷。
對於鄧艾的本事,霍弋自是十分相信的,唯一擔憂的便是鄧艾是一個極爲嚴苛,且用於冒險的人,一旦他在荊山遇到了不測,霍弋卻是後悔也來不及。
但霍弋之所以答應鄧艾的出征,便是存了一顆要歷練這個被自己視作左右臂膀的少年將軍,或許將他一直束縛在自己身側,必然要讓他錯過無數成長的機會。
而這一回,無疑對於鄧艾來說,是一次極爲難得的歷練的機會。
此刻,便是士仁亦是啞口無言,如此行險的做法,的確非是常人能夠得出的,在堂中的所有荊州軍將領,盡都再一次評估了霍弋極其麾下軍將的戰鬥力,似如此貌不驚人言不壓衆的鄧艾居然有如此能耐。
那麼霍弋身側的其他人呢?那個傳聞是霍弋在漢中之戰中俘虜的曹軍校尉王平?那個自霍弋一出蜀,便一直跟隨霍弋的王衝?還有突然聲名鵲起,在霍弋麾下直領四營人馬的四小將?還有關將軍的次子關興,子龍將軍的長子趙統?
這些人物都有些什麼本事?
怪道霍弋能在荊南將一衆江東軍名將打的落花流水,大敗輸虧,甚至連荊州數萬軍馬的大半都敗在了湘南一戰。或許這並非是因爲霍弋個人的勇武智絕,與這些霍弋身側的人物亦是分離不開吧?
三日後,鄧艾自各營拔選了三千甲士,盡都是善於攀山越嶺的人物,算上本就集結待畢的五千夜魘。鄧艾領着八千人馬,頭也不回,出了襄陽西門,一頭扎進了荊山。
荊山佔地面積極大,跨州連郡,前次曹仁的人馬亦是在荊山密林之中奔走,方纔數次躲開了鄧艾人馬的追擊。
而鄧艾再入荊山,心境已然極爲不同了。
荊山東南的山脈極爲平緩,甚至多有河谷,無數河流穿雜其中,漳水、夷水悉數串流其中。是以八千人馬前半段走的極爲容易,偶爾休息時,軍士們還可以自山中獵取野味,改善改善伙食。
山中道路崎嶇,自是比不得平地官道走的快,襄陽至山都的官道只需走個兩三日便到了,但是這山路卻是極爲難行,足足走了十餘日,鄧艾等人,放在根據星圖的指引,加之地勢圖的輔佐,才終於走到了荊山西北,接近山都的地方。
此刻的山道已經極爲難走,有些地方只能夠一人穿過,更是加大了行軍的難度,索性,這些士卒盡都是山裡民族,對於行山路真真是習以爲常,並無半點不適。
鄧艾領着人馬到了荊山的邊緣,卻是駭然發覺,此處盡都是峭壁懸崖,再無半條路往前了,但是熟悉地理的鄧艾知道,前面不遠就是山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