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虛虛實實

第二更。

——

荀攸和荀貞是相對而坐。荀貞看見了從林外走來的那兩個人,荀攸沒有看到,他還在接着適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貞之,想我大漢的列祖列宗,高祖、孝武、孝宣、光武以及明、章諸帝,俱皆英武神明,只是從和、殤以來,帝多衝齡登基,以致外戚、閹宦相替當權。……,你官寺大門瓦當上寫了‘並天下’幾個字,如今的天下,天子聰靈,唯朝堂諸公卻惜少有像孝武、孝宣、光武、明、章諸帝時那樣的英雄、才士也!”

荀貞咳嗽了聲,眼往外看,說道:“公達,莫再說了。……,有惡客來。”

荀攸“噢”了聲,扭臉回望,從帳中看到了那兩個走過來的人,問道:“惡客?這兩人是誰?”

“前頭那人叫做胡平,本鄉大姓第三氏家的賓客。後頭那人不認識,應也是第三家的賓客。”

“爲何是惡客?”

“一言難盡。”

說話間,“惡客”胡平兩個穿竹過林,來到近前。帳外的董習諸人將他們攔下。胡平恭恭敬敬地向跪坐帳內的荀貞行了個禮,說道:“荀君,小人剛去寺中尋你,才知你原來在這裡遊玩。”

“你找我何事?”

“奉家主之令,來給您送請柬的。”

“請柬?”

荀貞微微一愣,示意董習把胡平手中的竹簡拿過來,展開觀看,見上邊寫道:“將至正旦,生民皆慶。如此佳時,正適秉燭夜飲。在下新得了一些上好的葡萄酒,雖不珍稀,也算難得。荀君日夜爲鄉部裡的百姓忙碌,十分煩勞,馬上就要到正旦了,這是天下生民皆慶的日子,所以冒昧地派遣賓客杜買,邀請您來我家中飲宴。各種美味的食物都已備好,待君來後,你我一起在梅林水畔聽着琴聲、對飲暢談,仰望‘皎皎明月,煌煌列星’。等到喝醉了,不知世上還有人,更不知自己還有身體,難道不快樂麼?”

底下的落款是第三雲。荀貞知道,此人乃是第三明、第三蘭的父親,第三氏的族長。

他看完了竹簡,笑道:“我方任職鄉有秩不到一月,碌碌無爲,怎稱得上忙碌呢?常自慚愧不安,又怎麼好意思接受你家家主的宴請?”

胡平不顧林外土髒,跪拜在地,誠懇地說道:“荀君在繁陽任上時,教化風俗、勸農耕種,賑贍孤老、懲處奸猾,亭部上下無不稱讚,聽說還得到了縣君的讚賞。今雖纔來鄉中任職,但已經可以想象您日後施政的風采,實爲鄉人之幸。家主代表鄉中百姓,備下一點薄酒,只是爲了略表歡欣鼓舞之情。請您不要推辭。”

上次隨第三蘭見荀貞時,胡平沒怎麼說話。荀貞此時聽了他的言辭,心道,“此人短衣長劍,一副輕俠打扮,卻不料還有此等口才。”

他略微沉吟,忖思想道:“這第三氏是個什麼意思?先是第三明叫第三蘭來給我送錢、賠罪,接着又他倆的老子第三雲請我喝酒。……,這算服軟麼?還是別有用意?”一時猜不透。

他說道:“你家家主的心意我領了,只是我近日沒有時間。”指了指荀攸、文聘,笑道,“這是我的族侄荀公達,這是我的師弟文仲業,他兩人都是從縣裡來的,我這幾天都要陪他們。你回去告訴你的家主,就說我非常感謝,等有空時必登門拜訪。”

他這是睜眼說瞎話。荀攸、文聘不可能在鄉中住好幾天,最晚到今天傍晚就要回去。荀攸含笑,文聘擡眉,他兩人皆看了荀貞一眼,不過都沒說話。

帳中坐着的只有荀貞、荀攸、文聘三人,剛纔胡平行禮時已給荀攸、文聘兩個行過禮了,這會兒聞言,忙又復再拜行禮,說道:“小人胡平,見過二君。”勸說荀貞,“荀君族侄、師弟之名,小人的家主早就知道,聞名已久。荀君若能攜二君同來,小人的家主必定求之不得。”

荀貞哈哈一笑,把竹簡遞給董習,命交還給胡平,說道:“我荀貞豈是厚顏之人?今來鄉中,寸功無有,片德未立,一個人去你家吃白食已很不好意思,怎麼能還再帶兩個人呢?你回去罷。告訴你家家主,等我爲鄉中做下一兩件事、樹立恩德後,再吃他的這頓酒宴不遲。”

“君若拒絕,小人必受責罰。荀君,您好心腸,想來是不願使小人受罰的,請接下這請柬吧!”

荀貞微微蹙眉,心道:“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剛還誇他好口才,沒幾句話就露出了他第三家跋扈無禮的本性。”

文聘不知荀貞爲何拒絕,也不知他爲何說此人是惡客,但不妨礙他不滿胡平的言辭,橫眉立目,斥道:“你受不受你家主的責罰關荀君何事?荀君說不去,便是不去。你還不速速退下?”

文聘雖小,這一怒也頗有威儀。帳外的董習諸人便要過來掐起胡平與隨從他來的那人,胡平見荀貞只當沒看見,知是請不動他了,只好起身,又行個禮,告辭離去。

荀攸扭着臉,看他走出一二十步遠後,回過臉問道:“貞之,你爲何說此人是惡客?”

荀貞先沒回答他,而是從懷裡摸出十幾個錢,交給董習,說道:“把這錢給那胡平,就說我賞他的。”

文聘大奇:“荀君,你這是作甚?既稱他爲惡客,爲何還要賞錢給他?”

荀貞瞟了眼跪侍在側、正在溫酒的那兩個佐史,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正因爲是惡客,所以我不敢得罪他啊。”

文聘愕然。

荀攸心細,注意到了荀貞的異樣之處,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順着他的話頭,說道:“這其中必有故事。貞之,你講來給我二人聽聽。”

當下,荀貞將第三蘭劫樂進一事從頭講說一遍。文聘勃然大怒,按劍而起,怒道:“一個鄉下賤民,也敢冒犯君之虎威?請君下令,我這就帶着董習諸人去滅了他的全門!”

他的反應太激烈了,荀貞吃驚失笑,說道:“當日你與高素鬥氣之時,也沒見如此惱怒。”

“高素所辱者,聘也。第三氏所辱者,君也。辱聘者,看君之面,聘可忍。君乃聘之父輩、師長,辱君更甚辱聘,不可忍!”文聘小小年紀,性格還有種種不足,沒有徹底定性,但“尊長忠師”的觀念卻已經深入到骨子裡了。

荀貞大笑道:“何至於此!……,你坐下,坐下。”

文聘按着劍柄,忿忿落座。

荀攸與荀貞相交日久,不但荀貞瞭解他,他也瞭解荀貞,知道荀貞絕不是個怕事的人,更不可能會害怕鄉中的一個惡霸,更加不可能因爲害怕一個鄉中惡霸而竟連他們家的賓客也不敢得罪,知其中定有玄虛。

他想道:“貞之不是個沒膽氣的人,平時他雖不好與人爭強,但絕非儒弱、只知退讓。也許換了別時,他會將這口氣忍了,可如今他方爲本鄉有秩,正需樹立威信,以方便治事,若將此事就此輕輕放過,日後必政令不行,他肯定不會就這樣算了,必然留有後手。……,只是:‘機事不密則害成’。他方纔說話前先瞟了一眼溫酒的這兩個小吏,也許他是擔憂這兩個小吏會給第三家傳話?所以故作害怕膽怯,以此蒙人哄騙?”

他輕釦案几,用眼神詢問荀貞。荀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荀攸惡作劇的心理上來,心道:“我便配合你一二。”裝出憂懼的模樣,說道,“貞之,你今纔來鄉中,不立威信不行,可你就這樣被第三氏落了面子,日後卻還怎麼治鄉?”

荀貞嘆氣,說道:“是也,若無威信不能治鄉,然這第三氏窮兇惡極,實非尋常豪強能比!”他壓低聲音,說道,“你們知道麼?鄉中傳言,十五年前,時任鄉有秩的某某,因爲想要尋他們家的事兒,你們猜怎麼着了?”

“怎麼着了?”

“被他們給殺了!”

“啊!”荀攸吃了一驚,說道,“竟敢殺官?”

“可不是麼!”荀貞一副害怕恐懼、心有餘悸的樣子,拍打膝蓋,無可奈何地說道,“他們家連官都敢殺,我又能奈他們如何呢?也只有暫避其鋒了!”

“可你也不能一味退讓。”

“對呀,所以我剛纔不是拒絕了他家的宴請麼?也給鄉人看看,我是有幾分骨氣的。”

荀攸頷首,說道:“原來你拒絕他家宴請的用意是在這裡啊!……,唔,是有幾分道理。”拿筷箸夾了一片切好的蘿蔔,放到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偷覷那兩個佐史的臉色,見他兩人雖然掩飾得好,臉上恭恭敬敬的,但眼中卻有不屑的意思透出。

荀貞也注意到了。他想道:“第三氏惡名昭著,與他們有來往的鄉人並不多。據目前許仲他們的查探,這兩個小吏與他家也無關係。也許他倆不會主動地去第三氏家告密,但是他們肯定會私下裡說我懦弱。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鄉有秩懦弱不堪’這樣在鄉中具有轟動性的話題?用不了三五天,第三氏就必能得悉我今天說的這些話。嘿嘿,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這也算兵法中所云的‘以弱示之’了吧?”

文聘睜大了眼睛,看看荀貞,又看看荀攸。這二荀的表現太讓他詫異了。他雖然年少,也隱隱感到了異常。荀貞和荀攸相對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荀貞猜第三氏的族長請他喝酒是不是服軟的表現,猜對了一半。

第三氏何等人家?跋扈了一百多年,經過的鄉有秩前後幾十任,也不是沒見過嚴苛的,又怎會輕易服軟?只不過,第三明乃老謀深算之輩,與第三蘭的逞強鬥狠不同,不願無緣無故地與荀貞結仇,故此先前纔會令第三明送錢、道歉。

第三明“道過謙”回家後,他因忙別的事兒,也沒再問,直到前幾天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幾天出入裡中的陌生人越來越多了。

他可不是第三蘭那樣的傻貨,敏感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有陌生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時機不對。

一則,現在已經是年底了,不逢年、不過節,哪兒來的這麼多人走親戚?這在以前可是從沒有過的。二來,又剛好是發生在第三蘭得罪荀貞後。兩個奇怪之處放在一塊兒,就是詭異了。

他敏銳地直覺到此事必與荀貞有關,就把胡平召來,詢問當日第三蘭道歉的情況。胡平不敢隱瞞,把實情道來。第三明聽後,氣不打一處來,這哪裡是去道歉,分明是嫌仇結得不夠深!當時就把第三蘭叫過來,狠狠地罵了一頓。

罵完了,他尋思:這可不行,仇結深了,說不定荀貞就會尋他家的事體,雖不怕,但馬上就要正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決定以他父親的名義請荀貞來家中喝酒,化解一下第三明道歉時的無禮。因此,纔有了胡平送請柬之舉。

胡平無功而返,將經過講說一遍,最後說道:“小人走後,荀君又派人追上俺,賞了俺十幾個錢。”

“沒收請柬,卻賞錢給你?”

第三明愕然,有點摸不着頭腦,猜不透荀貞這是在唱哪齣戲,打發了胡平出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決定去稟報他的父親。

他父親年輕時也是一方惡霸,十五年前殺鄉有秩一事就有他父親的參與,只是如今年老,已經六十多歲,平時不怎麼管事了,聽他說了,也覺得奇怪。

兩人猜了半天,因對荀貞瞭解不多,也猜不出個所以然。末了,他父親說道:“你放出眼線耳目,給官寺裡的佐史、小吏們幾個錢,打探一下這姓荀的到底是何意思,想要作甚。”

第三明恭敬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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