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汐,我想要那盞蓮花花燈!”廟會的西側,長龍般擺了一排各式各樣的花燈,星空指着其中一盞,又開始眸子發亮。
言汐悠悠然笑道:“當然可以,只要你猜中了那燈謎。”
“可我不會猜謎。”星空垂頭喪氣,她已經猜了幾個燈謎了,沒一個猜對,眼下只能討好地搖着言汐的胳膊:“你幫幫我嘛。”
言汐搖頭,“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得自己爭取。”他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盯着星空的頭,還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腦門:“你這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方纔那個燈謎,簡單到五歲的娃娃都猜出來,你卻需要想半天——而且,答案還是錯的。”
星空摸着後腦,十分委屈地道:“你要體諒我,我的腦袋一定是從山上摔下來的時候磕壞了。”語畢她倏然目露憧憬,雙手環住了自己,以四十五角度仰望夜空,陶醉地自戀道:“我想,在此之前,我一定是個聰明機智,智慧伶俐,溫柔可人的水晶玲瓏人兒。”
“星姑娘,溫柔可人,是您從來不曾有的.....”小書童打了個冷顫,發出弱弱的反駁:“至於聰明智慧,沒摔下來之前,您的大腦也是這個水平.....同一款燈謎,前年猜了,去年也猜了,今年再猜,還是記不住答案.....”
星空:“.....”
“言汐,你幫幫我嘛.....”被打擊的某人決定忽略小書童的冷言冷語,她眼饞的看看花燈,再看看言汐,表情諂媚,臉頰都貼到言汐胳膊上去了:“言汐,你這麼聰明的腦袋,不猜燈謎太可惜了。”她的央求拖長了尾音,嗓音聲嬌糯軟,猶如浸了糖汁的梅子,清甜甘美,透出一股撒嬌的意味。
言家公子的心如同化開了一攤沁甜的蜂蜜,打算幫她,卻意猶未盡,於是問:“你叫我什麼?”
星空笑得眼角彎彎:“言汐啊。”
言汐似乎並不滿意,重複一遍:“你叫我什麼?”
星空想了想,突然道:“言汐哥哥。”她揚起臉笑,更緊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搖晃兩下:“言汐哥哥,好言汐哥哥,天底下最好的言汐哥哥,你最最最好了,快幫我猜燈謎嘛!就當送給我的禮物吧!”
她無意間撒起嬌來,舉手投足混着孩童的天真跟少女的嬌美,可愛的讓人毫無招架能力,卻並無半分矯揉做作,彷彿天生便是如此。那陣陣笑聲軟綿綿的,似一團輕悠悠的棉花糖,隨着彼此的呼吸拉出一縷縷透明而纏綿的糖絲,飄蕩於這七夕的空氣中,深入四肢百骸,溢進人的心房裡去,令人通體俱是甜蜜一片。
言汐搖頭淺笑,牽着她的手便向燈市走去。
“星姑娘眼下的模樣,像回到了小時候。”跟在兩人後頭的小書童自語道。
“你說什麼?”秋心不解。
“小時候,她經常跟少主這麼撒嬌,雖然那時的少主總擺出一張冰冷的臉,其實完全抵擋不住。”
“雖然表面上不明顯,但少主其實是個強勢的人。不管是老爺還是攝政王,都鎮不住他。”小書童摸着下巴,表情有些憂傷:“只有星姑娘,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少主從來都被她吃的死死的.....”
又嘖嘖出聲,感嘆道:“女人哪,越笑的美,越具有殺傷力。毫無疑問,星姑娘完全掌控了少主的命脈。”
他幡然醒悟,沉痛地總結道:“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男人最大的對手,永遠都是女人。”
“所以,你想說什麼?”秋心接着道:“說男人與女人的戰爭,少主一敗塗地?”
“哪裡有什麼戰爭!”小書童仰天長嘆:“很明顯,這場戰爭還沒開始,少主便已繳械投降,割地讓城,還想盡千方百計讓自己被俘,只差沒把自己綁了送到女王的牀上侍寢!”
“所以我說,女人的撒嬌就是絕頂的防禦,女人的微笑就是致命的殺機,”小書童再次喟嘆:“有覺悟纔是頂重要的。功夫練得再好有什麼用,你看少主,江湖中已經是一等一的水平,可碰到了星小姐,還不是瞬間散功,一招被斃。”
“有道理。”秋心點頭,言葵正興奮地等待她的認可,卻沒想到秋心不冷不熱的拋下一句:“可這話,你敢當着少主的面說麼?”
言葵:“.....”
幾人來到了燈市之處。不想,這燈市還有新規矩,因着那盞蓮花燈是今日最漂亮的燈盞,想得到它,必須把這一路所有的燈謎全部猜對,方有資格成爲它的主人。
浩浩蕩蕩一排花燈,大大小小起碼有七八十盞,先不提燈謎的難易程度,光這數量就夠折騰人的,星空面露憂色,而言汐拍拍她的手臂,神色如常。
一行人走到第一盞燈前,第一個燈謎——八十八,打一成語。
言汐想都沒想,道:“入木三分。”
出謎人頷首,將第二燈下的謎取出——老謀深算,打一中草藥名。
言汐淡然一笑:“蒼朮。”
周圍有人點頭稱是,出謎人亮出第三題——鳳頭虎尾,打一字。
言汐寬袖一擺,提筆揮毫:“幾。”
出謎人面露讚賞之色,出第四題——死而輕於鴻毛,打《史記》一句。
“死而輕於鴻毛,”言汐斟酌片刻,朗聲念道:“故無貴無賤。”
四周圍觀羣衆鼓起掌,出謎人繼續出題——金鉤吊銀圈,姐妹隔座山。若要來相會,需到天色晚。打一日常用品。
言汐環視一週,目光落在秋心的耳垂上,道:“耳環。”
出謎人笑着豎起大拇指,圍觀看官紛紛叫好。
第六個燈謎出來的時候,四周羣人默然無語,言汐從容掃了一眼題目——乖。打一成語。
有人在竊竊私語,說此題頗難。星空完全看不懂題目,暗暗捏了把汗。
言汐感受到她手心的汗,將臉貼近她耳畔,輕聲道:“何難之有?”旋即彎脣一笑,向出謎人回答道:“乖——乘人不備。”
四周羣衆默然幾秒,陡然掌聲如雷。
如此一路走,一路猜,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題目,竟沒有一個能難住言汐。擁簇他的人羣越來越密集,叫好聲喝彩聲一陣陣爆出。燈火闌珊,他卻並未因着這衆星捧月而洋洋自得,他依舊是他,一襲碧衣,一柄玉扇,優雅踱步於形色各異的燈盞下,清雅絕倫,風姿翩翩,五顏六色的燈火輝映着他笑意盈盈的臉,那一如既往的雍容清致下,是才華橫溢,風華卓卓的內在。
星空也被此刻的他吸引,她任由他牽着,看他破解一個又一個燈謎,贏得一片又一片掌聲。街道喧譁,人潮擁擠,黑壓壓的人流將她與言汐圍的水泄不通,那人羣黏膩膩的汗味混合着夜裡焰火的硝煙味,四面八方逼來,原是她所厭惡的,如今卻絲毫察覺不到,唯覺得心底一片歡喜,目光落在言汐身上之時,沒由來地充滿了自豪感——爲他,爲這麼出色的他,爲在人羣中如此光芒耀眼的他。
她的走神直到被推到最高臺階上之時才醒過來,再一看,手中居然已經被塞進去了那盞蓮花花燈——她想要的禮物,已經成了言汐爲她贏得的戰利品。
人羣歡呼,出謎人向言汐道:“今兒公子成了我們許城的猜謎王,贏走了我們寶貝的蓮花燈盞,有什麼感想,給大夥講兩句吧!”
言汐微笑如初,虛虛朝臺階上的星空一指,將話題丟給了星空:“我這花燈原是爲她而贏的,你們不妨問問她的感受。”
一羣人起鬨起來,圍上了星空:“姑娘姑娘!這公子爲博您歡心,將我們所有的燈謎都猜出,你有什麼想說的沒?”
星空只顧瞧着蓮花燈傻樂,道:“我謝謝他!謝謝他!”
“太敷衍了!”羣衆有人不滿:“人家公子這麼巴心巴肝,可見對你一往情深,您就兩個謝字,也太敷衍了!”
“對呀,道謝太不夠意思,今天七夕,起碼也要親一個!”人羣中有好事者起鬨。
“對,親一個親一個!”其餘人來了勁,紛紛附和。瞬間所有人的八卦細胞皆被點燃,圍觀羣衆伸出雙手,幾百號人用手掌拍着統一的節奏,齊齊高呼:“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大庭廣衆之下——親?星空傻在那裡,那麼多人,她的臉禁不住紅了。
“爲什麼不親?”見她面帶猶豫,有人好奇地問:“莫非你不喜歡他?”
喜歡?!這回星空完全怔住。
她喜歡言汐麼?她不曉得。
在他的述說中,過去的歲月她是中意着他的。可問題是,失憶的她已經忘了往昔的那些心動與喜歡。而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並不能定奪自己對他的情感,依賴肯定是有的,可男女之間的愛戀.....她回答不上來,拿眼神瞟瞟言汐,發現他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並沒有幫她解圍的架勢。轉念又忽地想起來,言汐他,從來也沒說過喜歡自己啊.....
“姑娘你發什麼愣啊,您究竟是喜歡啊,還是不喜歡?”有人忍不住催促。
她被逼上梁山,臉漲得通紅,期期艾艾道:“我.....我不知道.....”她話落,推開人羣,抱着蓮花燈一溜煙跑了。
是她的錯覺麼,爲什麼那一霎她身後的言汐,目光黯了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