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天魔入心之相?從來沒聽說過!
我揚起右手,五指一抓,手上便出現了一道暗紫色的光:“讓開,否則休怪我出手無情!”
“天……天魔……”眉冉橫着暗夜之光,驚慌失措地連連退後,叫道:“來人!保護吾皇與上仙!”
鮫人祭司一聲令下,無數鮫人戰士應聲而來,剎那間將我與啓子慕隔開。鮫人戰士手中握着寒光凜凜的銀槍,槍尖全都對着我,無數的寒光閃爍着,就像一個個不肯放過我的厲鬼。
我沒有被嚇退,只是望着被重重士兵包圍起來的啓子慕冷笑道:“堂堂六界戰神、蓮華上仙,遇到我這種小對手就要躲在將士的背後?啓子慕,你出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姑娘!”慄珖叫道,“您不能這樣,控制住你自己,不要製造殺戮!”
“慄珖!”我轉頭下令道,“今日我是要犯下天罪了,你帶着阿南往妖族皇宮去,讓狐離憂庇護你們。若是我今日能僥倖不死,我再去找你們!”
“不!”慄珖眼中含淚,搖頭道:“姑娘,這樣不行!”
“怎麼?”我沉下臉色,“慄珖,我將你從沉睡的封印中救出來,你連這點都不願報答我?”
“你胡說什麼?”啓子慕排開衆將士走到前面,生氣地說:“你已經是一個母親了,怎麼還這麼任性?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什麼事,阿南要怎麼辦?他要做孤兒嗎?你有沒有爲阿南想過?他還那麼小……”
“你住口!”我轉頭怒喝,心中氣血翻涌。我死了阿南怎麼辦?我死了阿南就要做孤兒?啓子慕,你說這話時可曾想過,阿南也是你的骨肉?阿南是我們一起生的!我若是死了,難道你不會照顧他?難道我死了你就要讓阿南成爲一個沒爹沒孃的孤兒?
不過也是啊,啓子慕只管一夜逍遙,將我當做離光瑤,怎麼會憐惜我爲他生下的孩子呢?他不願承認,我也樂得隱瞞,讓阿南知道他有這麼個父親,阿南那麼心疼我,不知道多難過呢!難道要阿南以後面對一個殺母仇人的父親嗎?
我冷冷地說:“啓子慕,阿南會成爲孤兒,那也是你害的!你幾乎毀了我的一切,我曾經的肉體,曾經的眼睛,曾經的修爲,你害得我的兒子沒有父親,你說易地而處,你要我怎麼不報仇?你能不能忍下這口氣?”
“我……”啓子慕閉了閉眼,抓緊了拳頭,然後張開眼睛對我說:“你想殺的無非就是一個我罷了,若是讓你如願以償,你是不是就能放開一切,跟阿南好好地隱居去?”
我聞言一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仙!”眉冉着急地阻止道,“您這是要以身試魔?不可以啊!天魔入心之仙無法可救,唯有……”
“眉冉!”啓子慕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吩咐道:“去看看你家鮫皇,我方纔下手重了些,你去給他解了法咒。”
眉冉的神色猶豫了一下,終究低頭道:“是。”然後便往溟音那裡去了,伸手給溟音施展法術救治。
啓子慕望向我,平靜地問:“你怎麼說?”
我回過神來,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我的感情不願意殺了他。他畢竟是我兒子的父親,我可以恨他,可以與他終生不見成爲仇敵,但是我不能讓阿南有一個殺父仇人的母親,就像我不願阿南有一個殺母仇人的父親一樣。但是我的腦子裡卻有一個聲音在說,殺了他!殺了他!他害我害得這麼慘,不是我要成爲什麼,不是我要害阿南沒有父母,是他,是他太狠心!是他造就了我跟阿南的悲劇,必須殺了他!
你不想看到他流血的樣子嗎?那個聲音在我的腦袋裡蠱惑地說,你不想看到他跪在地上求你饒恕他的樣子嗎?你不想讓他知道你跟離光瑤究竟誰比較厲害一點嗎?你不想將他抓起來,永遠不見他,但也永遠不讓他見任何人嗎?你不想看他後悔的樣子嗎?
那聲音一字一句地誘惑着我:只要你一劍刺進他的心臟,他的鮮血就會流下來,你就會很開心,很痛快!相信我,你會喜歡那種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覺的!去,去殺了他!殺了他!
“就按你說的做。”我順從腦子裡的聲音說,“你讓我刺一劍,一劍之後,你我恩斷義絕,生死不相干!”
啓子慕還沒有回答,溟音已經從那邊跑來了,攔在他面前說:“你瘋了?她成了這個樣子你還讓她刺一劍?萬一她將你殺了怎麼辦?”
“怎麼辦?”一旁的慄珖怒氣衝衝地訓斥道:“公子說過讓你閉嘴,你可曾聽公子一句?你若是不刺激姑娘……”
“慄珖,我卻是要感謝鮫皇的。”我嘴角露出一個微笑,聲音輕柔地說:“若不是溟音喝醉了將一切捅破,我還活在自責跟傷心裡呢。我還以爲自己是水性楊花的女人,看見一個便喜歡一個,喜歡一個便被拒絕一個。原來,來來去去就只有一個人嫌棄我而已。慄珖,真相雖然殘忍,但我寧可在真相里流血,也不要在虛幻裡微笑。因爲假的就是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的!”
我說着含笑望了啓子慕一眼,問道:“你說對麼?蓮華上仙?”
“你……”溟音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神色全都變了。圍在他身邊的那些鮫人護衛本來都用銀槍指着我的,現在忽然全都露出驚恐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後退,甚至還有鮫人握不住手裡的銀槍,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幹什麼?我的樣子有這麼恐怖嗎?我被他們的表情弄得腦袋彷彿清醒了一下,下難道我長出了青面獠牙?難道我真的像眉冉說的那樣,一目重瞳散清光,已經變成了天魔入心之相?
天魔入心是什麼東西?我在魔族那麼久,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是天魔。自古以來,天就是仙族,地就是魔族,天地永不相連,仙魔永不併存,怎麼可能會有天魔這種東西?
我意識地轉頭要找面鏡子看我的臉。
“謝窈窕!”啓子慕忽然開口叫我,“要殺我,就來吧!”
“不行!”溟音斷然下令道,“衆將士聽令,攔住蓮華上仙,不許謝窈窕靠近一步!”
“是……是!”鮫人將士們有些猶豫,但是在鮫皇的命令下還是向我圍了過來,將我跟啓子慕隔開。“上……上仙,請
退回去吧,謝……謝姑娘也莫要靠近。”
“你們這是幹什麼?”啓子慕喝道,“退下!這是我與她之間的私人恩怨!”
“可是……”溟音叫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啓子慕打斷了:“你還敢跟我可是?立刻叫你的蝦兵蟹將都退了,否則的話,一個我,一個她,你要想清楚,你們鮫人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阻止我們倆的爭鬥!”
“我……”溟音還想抗爭,我卻不耐煩了,五指再一次抓出暗紫色的閃電,沉聲問道:“啓子慕,要贖罪就立刻過來,要是依舊不肯承認你的過錯,那就跟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場!躲在那裡婆婆媽媽的羅羅嗦嗦,叫我看不起!”
“你不必着急。”啓子慕越過衆將士來到我面前,將心口對着我手中的紫色閃電,然後低頭對我微笑了一下,溫柔地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如果這樣做能消去你的仇恨,如果這樣就能讓你開心,我心甘情願。”
“哼!”我冷笑,仰頭望着他,對他眼中的柔情蜜意不屑一顧,“啓子慕,我已經被你眼中的虛情假意騙過太多次了,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你以爲我不敢下手?你以爲我會不捨得?”
我微笑着,手中的閃電如有實質,一下子刺進他的胸膛裡。也許因爲這閃電是從我身體裡化出來的,所以我手上的感覺非常非常清晰,就像是我親手刺進他的胸膛一樣,指尖切割血肉一般。我能感覺到他鮮血的溫度,也能感覺到他的心臟在我的手邊鮮活地跳動。
“唔……”啓子慕悶哼一聲,眉頭皺了一下,但是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公子!”
“子慕!”
“上仙!”
慄珖、溟音、眉冉都叫起來,想衝來上,啓子慕卻反手一拂袖,喝道:“誰都……不準上來!誰都不許……出手!我說過了,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
一分分地刺入,一寸寸地刺透,我嘴角含笑,故意做得很緩慢。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表情,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到哪怕是一絲痛苦跟後悔,但是沒有。
“這樣……能讓你痛快一點……嗎?”啓子慕眼中的溫柔簡直能溺死人,他握住我抓着閃電的手,更加用力地將閃電往裡捅,就像刺穿的不是他的身體一樣。“你這樣……能安寧了嗎?”
“不……我不能。”我喃喃,依舊看着他的眼睛,總覺得眼前恍惚地出現了一片血色,像是有紅紗遮住了我的眼睛,又像是他的血飄散在海水裡。我恨恨地說:“啓對於一個神仙來說,傷害肉體,不過是一時快意,唯有永無至今的孤獨、冷漠、心傷、背叛,纔是真正地懲罰!子慕,有朝一日,你也被自己最愛的人背棄、傷害、憎恨,那纔是我最痛快的時候!”
“是麼?”啓子慕喃喃,嘆了口氣,說道:“孤寂、傷心、憎恨,我都已經嚐到了。你……”
“轟隆……”忽然之間,一道驚雷從天空劈下,啓子慕臉色一變,立刻將我退開,喝道:“小心!”
然後就在他推開我的時候,竟來恰恰遠離了他站着的地方,正正地劈中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