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言毫不意外道,“在大皇兄手下辦事,丞相膽子也越發大了,如今還會對我說謊?”
煞有其事的神情將曲德才嚇了一跳,“太子說得哪裡話,下官做事可都是憑良心的。”楚千言的質問落在他心裡,活似一根刺,堵得他只能賠笑。
怕楚千言再提起不高興的事兒,曲德才連忙又說,“小官今日是來尋女兒,不知太子可有雅興聽個一二?”這件事足以將“婉容”踩在腳底,他可是調查了很久。
“丞相對女兒的關懷很深,父皇知道了也會欣慰。”無視曲德才的得意,楚千言不鹹不淡地提醒。
皇上對婉容和自己斷絕父女情誼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曲德才比誰都清楚。忍着怒火,曲德才扯開一個笑臉,“皇上關愛下官,下官不甚榮幸!”若非婉容從中作梗,皇上也不會因爲他的品行,而不再親近他。
楚千言眼含諷刺看他,“丞相還有什麼要說?方纔說到哪裡了?”幾句話一說,曲德才就能扯出千絲萬縷的話頭,果真是隻擾人的蒼蠅。
在楚千言冰冷的眸光下,曲德才重重嘆了口氣,站起來焦躁地走來走去,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下官的寶貝女兒婉容,根本不是這個和下官斷絕關係的妖女!”曲德才重重地往椅子上一倒,眼皮往上一翻,正好避開了楚千言的審視,“容兒,她的背後有一朵巴掌大的薔薇形的胎記,這個妖女可沒有!”
他竟然看了容兒的裸背?楚千言眯起了眸子,容兒的後背有薔薇胎記,他怎麼沒見到?曲德才說的,是真是假!他第一見到容兒,也覺得她與他了解到的信息,不吻合!
“從她的及笄禮那天,我就已經發覺她不對勁!在及笄禮之前,原本是因她的病,下官才忍痛將她送到尼姑庵。誰知那日及笄,這個妖女竟然隻身到了相府,她身上得戾氣是婉容從未有過的!”曲德才眼皮抽了抽,眨眼間就抱住了楚千言的胳膊,臉色蒼白得像是中了邪。
可是,他忘記了,太子可是有潔癖的!
“砰!”骨頭散架的脆聲響成一片,曲德才使勁擦着口中溢出的血,緊張地望着楚千言。
發什麼瘋!他不過說了個事實,只是對婉容不利而已!原本這是一石二鳥的事兒,既可以將這個來路不明的妖女除去,又能讓太子從此不再寵這個妖女!可,這事情怎麼超脫了他的預料。
“不要與他廢話!”婉容猛然推開門,髮絲凌亂地站在他們面前。踉蹌着在曲德才身邊轉了一圈,婉容不屑道,“就你,以爲是我爹?你,配麼!”什麼薔薇胎記,一派謊言!怕是讓她與楚千言生嫌隙的手段吧!
小心看了眼正沉思的楚千言,曲德才放下心來,方纔自己被踢飛不過是個誤會,“你這個妖女,快將我的容兒還回來!”說着,他的雙眼外翻,舌頭不斷跳動着往外伸。
婉容被他伸舌的模樣噁心到了,拉着楚千言退到好幾步才停。爲了陷害她,不惜將裝成那種凶神惡煞的鬼樣子,真是要徹底和她撕破臉麼?
“還我女兒!我定要稟明聖
上,處死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楚千言嘶吼着,竭盡全力讓自己臉上的恐懼看起來更加真。
楚千言眸光閃爍不定,婉容只當沒有看見,閃身就到了曲德才面前。露齒一笑,婉容手中那根細長的銀針,眨眼間就沒入了曲德才的臉。
曲德才還記得夫人就死於她的銀針,剛要掙扎着推開婉容,疑惑的話語就從頭頂傳來,“丞相不是很怕我這個妖女麼?怎麼還有力氣反抗呀!”看見婉容疑惑地向他眨了眨眼,曲德才不甘地談倚在牆角抽搐。
“丞相,我現在就來告訴你,怎麼才能叫你真的害怕!否則,出去揚言說我是妖女,證據不足呀!”婉容再也壓制不了怒氣,將一根拇指粗的銀針扎進了曲德才喉嚨上。對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輕柔的對待都是徒勞!
好疼!曲德才眼珠緊繃,捏緊喉嚨,使勁想拔出那根銀針。看到婉容白花花的牙齒,恨不得現在就將它拔去。
還沒拔出銀針,婉容的臉就在他面前放大了,只聽她輕輕說道,“你是什麼東西,怎麼配的上做我的爹?你也知道,我爹不是你!”
是啊!狗雜種!這根本就是姜玲瓏和夜皇的女兒!曲德才細細品着她的話,一雙眼睛瞪得通紅。在婉容沒有防備時,一口咬中了婉容的手指。
讓你得意!曲德才看見婉容抽泣,就忍不住得意起來。喉嚨口的疼痛,一下子緩解了很多。
“婉容!你怎麼了!”夜書月有一剎那的驚疑,不敢相信有人能傷得了這個怪靈精怪的丫頭。本來最先走到楚千言身邊,他希望向楚千言求證,不料這傢伙竟然別開了臉。嘆了口氣,夜書月轉過頭去看婉容。
婉容轉了轉眼珠子,跪坐在曲德才身前,拉着夜書月的手抽泣道,“爹反反覆覆地說我不是他的女兒,還和中邪了一般,方纔還死死咬住我的手指。”眼淚滾滾而下,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但她悲切的聲音太有感染力,夜書月原本的好心情也被攪了,頓時就一隻手提起了訝異的曲德才。
“中邪了?嗯?”夜書月溫和地淺笑着。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笑得越甜蜜,那就有人要倒黴了。
曲德才被這一笑瘮的慌,趕忙解釋,“皇上也在懷疑,這個縣主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婉容!婉容溫柔體貼,根本做不出將我曲氏之人趕盡殺絕的事兒!”
“是啊,皇上都因爲你的話,懷疑婉容了!”夜書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竟然好心情地繼續問,“那你要怎麼處置你口中的‘妖女’呢?”
曲德才小心翼翼往門口縮了縮,保持了一段距離,這纔回道,“妖女,只怕會禍害江山!死,是最好的歸宿!”
“婉容是真是假,你真的看的看出?我看你的這雙狗眼,根本看不清人長什麼樣子!”夜書月幾步就走到曲德才身前,居高臨下地看他。
“您聽我說,這個妖女殺了婉容,她根本是來路不明的雜種……”
還沒說完,夜書月就氣息不穩地砸他的臉,嘴角含威,“狗雜種?你纔是個老雜種!”
婉容抹了把淚,就打斷了他的話,“爹是無心傷我,平日裡我們誤會有些多。而且他怎麼都算是我爹,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說一句不是。”說着,哭得更加傷心。
打死她?曲德才眼角直抽搐,他哪裡敢這麼輕舉妄動!雖說,他這麼期望了很多年……
曲德才悄悄要溜出門去,眼下的形式太不利了!他怎麼都沒想過,這個女兒是要悄悄添了把火。原以爲她慈心大發,想在夜國大皇子面前裝個弱小。
不顧曲德才猙獰的神色,夜書月聽見那句“打死她”,整顆心像是沉入了地窖。婉容不能死!他心中反覆迴盪着這句話,猛然用劍插到曲德才胯下,讓他一絲不敢動彈。
摸了摸已經婉容的頭,夜書月這才用小指在扳指上敲了一下。吱呀一聲,被打開的玉扳指裡竟然裝着一些水銀。
看到這裡,婉容已經偷偷別開臉去。唉,夜書月有什麼傷人的手法,她是很想看。但,她現在很“嬌弱”,哪裡能看血腥的場面呀!
一直沉默站着的楚千言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麼,也不看婉容。
婉容慘然一笑,也轉身不理他。曲德才說她是妖女,說原本的曲婉容被她害死了,楚千言真的懷疑了麼?
她不怕陷害,不怕背叛,甚至毫不畏懼死。但,看到楚千言的沉默和疑惑,她的心在不受控制地抖動。
反觀這個與她交情不深的夜書月,見她不高興,就二話不說地抄起傢伙就教訓起曲德才。她因爲聰明而不會受一絲委屈,夜書月不可能不瞭解,他還是願意相信她。可,楚千言呢!
慘叫聲一瞬不停,婉容細細想着上輩子自己的痛苦。曲德才、曲娉婷、劉馨雅,還有無數的人都踩着她的真心,一步步高昇。唯獨她,被榨乾了最後一分利用價值後,死不瞑目。
聽聽曲德才的慘叫,她不再憐憫。上輩子,她跪在曲氏之人腳下,苦苦哀求卻得了死得不清白的下場。
“一切都過去了!”就在她心裡最苦的時候,夜書月突然抱住了他,聲音輕柔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在戰場拼殺久了,他還不知道自己有溫柔的本事。輕輕拍着婉容的背,他暗暗瞪了楚千言一眼。
你是死了麼!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
夜書月的口型,楚千言看得很明白,卻端坐着不說話。
爲了讓婉容能一舉將曲氏拔除,他不能明裡幫她一分。即使讓她不滿,甚至誤會,他也在所不惜。畢竟,曲氏之人活着一天,婉容就一天難以入睡。
雖,他已經恨不得將婉容狠狠揉進懷裡,輕聲細細安慰她!可,他是楚千言,他不能全然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決定一件事。
再擡眼去看曲德才,楚千言不由嘆了口氣。他的好兄弟夜書月的這些傷人手段,都是和誰學的?怎麼,比冷宮的妃子都要厲害?
曲德才的頭頂被開了一塊,水銀在裡面漸漸凝固,他的神智越來越模糊。夜書月他們的面孔,他眼睛模糊地完全看不見了。頭太重了,他好想……好想把自己的頭摘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