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賊乍然瞧見邵振楠,一時間有些錯愕,口裡那個吃了一半的包子驟然間落在地上,沾了一層厚厚的灰土。然而他來不及去撿,朝邵振楠拱手道了聲“感謝相爺”,便一溜煙跑了。
方纔追趕小賊的百姓們聽那小賊喊他“相爺”,吩咐投來敬重的目光。有幾人對邵振楠道:“相爺快將銀子收回去吧,我們只當做個善事了。”
邵振楠心不在焉地朝小賊離開的方向看去,卻見小賊進了一條窄衚衕。他趕緊應付着讓百姓們都散了,而後跟着小賊進了窄衚衕,卻發現那小賊已然不見了。邵振楠懊喪地跺了跺腳,正準備離開,卻見相府的一名護院經過。
“老爺……”護院纔剛張了張口,邵振楠便將他拉進了衚衕裡,問道:“你可還記得上次闖入相府的盜賊?”
護院點了點頭,說道:“回老爺,自然是記得的,今日便是有采買小廝說見到一名男子同老爺給的畫像上的人極像,小的一時找不到老爺與官家,這才擅自帶人出來尋的。”
邵振楠點了點頭,朝他指了指衚衕另一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便離開了。
然而邵振楠並沒有回府,他只是進了一家酒樓,上了二樓的一間雅室,立在窗口眺望着街景。登高望遠,街市的景象的確是一目瞭然的。邵振楠遠遠地瞧見那小賊進了另一條衚衕,悄悄閃進一戶人家的院子,而後便在竈臺附近翻找着吃食。
邵振楠急忙在人羣裡搜尋着護院的蹤影,卻發現護院不知不覺已經跟進了那戶人家,趁着小賊還未反應過來,便已操起棍子將他打暈了過去。邵振楠終於鬆了一口氣,匆匆走下樓去。
護院就地尋了麻繩與麻袋,將小賊裝進了袋子裡,正要離開院子,卻看到夏侯帶人進了院子。
夏侯對護院道:“此人犯了重罪,你不能帶他走。”
護院並不認得夏侯,聽到夏侯這般口氣同自己說話,心中惱怒,便扛着小賊扭頭就要離開。
夏侯對身旁的人道:“將他給我攔下來!”
話音剛落,便有兩名膘肥體壯的男子走上前來,擋住了護衛的去路。
無論是相府還是夏府,護衛們可都不是吃素的。相府的護院見狀便是往其中一人身上飛起一腳,然而他的腳還沒來得及踢中夏府的護衛,便被另一人反踢了一腳。
這一腳正中心窩,痛得護院發不出一點聲音來。扛在肩上的小賊連同着麻袋滾落下來,砰的一聲掉在地上,已然被驚醒了。小賊在麻袋裡激烈地掙扎着,因此刻他被堵上了嘴,便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相府的護院本是想就地殺了他的,可到底這裡是別人家的院子,若是出了兇案怕是會驚動官府,便打算找個僻靜地在動手。然而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在這時候殺出三個來歷不明的人來。
護院被那一腳踢得悶痛,他緊擰着眉後退了兩步,勉強靠着牆站穩了。
夏侯對自己的護衛道:“你們把人帶走,這個人就地滅口。”
相府的護院聞言,哪裡還顧得上腳邊的小賊,趕緊忍着胸口的劇痛,迅速翻牆離去。
夏府的護衛問道:“侯爺,那人跑了,要追嗎?”
夏侯微微皺了皺眉,還未出聲,其中一名護衛已經飛快地跟着翻牆而出。
被綁在麻袋裡的人還在拼命扭動掙扎着,嘴裡的嗚嗚聲越來越響,他的兩條腿不停地擡起落下,努力在地上發出猛烈的“吧嗒”聲。
“還愣着幹什麼,將他打死了送去亂葬崗埋了!”夏侯說着已然先行離開。
然而他纔剛離開人家的後院未多時,卻又退了回來。與他一同進來的還有兩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那兩名男子身子魁梧,手執利劍,眼神更是無比的犀利兇悍。
夏侯被他們的劍一步步逼退到了牆角,他面上萬分惶恐地看着兩人道:“不知兩位好漢是何人?”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道:“我們的主子想要見一見夏侯。”
話音剛落,夏侯便看到一名叫他黑色緞面靴,身穿絳紅色蜀錦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頭戴玉冠,面容嚴肅,一雙眼不怒自威。
夏侯臉上的惶恐之色愈發深了幾分,同時還帶着三分的驚詫。
穿長袍的男子看着夏侯道:“你千方百計要殺你的隨從,究竟是爲何?”
夏侯顫抖着聲音,輕輕喚了一聲“陛下”,然而那聲音還未完全出口,皇帝已經打斷道:“你喊我羅爺便是。”
跟着夏侯一道來的護衛雖不知眼前的男子是何人,但見到夏侯對他如此忌憚,心想着必然是皇室中人。他乾淨將匕首收進靴子裡,而後站到了夏侯身旁,萬分惶恐地低垂着腦袋。
“夏侯屢次三番都想要將他置於死地,究竟是爲了殺人滅口,還是同他有什麼仇怨呢?”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侯,語氣也好似漫不經心,然而夏侯已然在他眼底尋到了一絲震怒。
皇帝顯然已經知道了夏侯追殺此人的目的,夏侯此時若再隱瞞,便是欺君之罪。微微思量了片刻,夏侯不得不對皇帝道:“這件事可否容臣稍後再稟報給羅爺?”
“那麼如今呢?你是準備先將他殺了?”皇帝十分好奇地看着夏侯。
夏侯的後背不由起了一層冷汗,他已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皇帝瞥了夏侯一眼,說道:“讓你的人將他帶走,朕要細細審問。”話音剛落,外牆忽然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聲。
夏侯心口猛地一顫,手指不自覺地抖動起來。爲怕皇帝發現,他悄然將雙手攏進了袖子裡。
皇帝對身旁的人道:“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夏侯看着皇帝的人快步離去,一顆心飛快地跳動起來。
過了未多時,皇帝的隨從便重新返回來了,與他一道進院子的,還有一名中年婦女以及邵振楠。
皇帝看到邵振楠出現在這裡,面上閃過一絲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