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瞬間正是擴大戰果的機會,即使是不太懂得人心的陳帥,亦從蕭雲這片刻的遲疑中得到了啓示。他立刻裝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現在條_子正在滿世界找小明,這些爛攤子本來都是要你們處理的!可是他信錯了人,你蕭雲砍人是把好手,做大事……嘿嘿。”
陳帥的話故意說得模棱兩可,既沒有挑明“爛攤子”是指張琳已經懷疑了明少駒的身份,也沒說清“大事”到底是什麼。不過,往往越是雲裡霧裡的話,越能引發足夠的分量。蕭雲的腳步果然沒有跨過邊繩一步,他一雙鷹隼般地眸子盯了陳帥良久,像是要講他從裡到外透視看穿一般。
這種目光陳帥原先是很緊張的,但經歷成長過的他,此刻在這種審視目光下,卻反倒放鬆起來。
“我的虛張聲勢已經起作用了,如果他一點也不相信我,現在早就動手了。越是用這種威逼的目光打壓我,就越說明他已經有點相信我的話了,只不過想用兇狠一點的目光刺激我一下,看我有沒有破綻而已。嘿嘿,有了內功之後,連心跳都可以壓制住了,能讓你看出我緊張纔怪!”
果然,蕭雲左看右看,陳帥的表情只給人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但在他的一衆馬仔面前,蕭雲亦不願後退一步,他有意無意地轉動着掌中的刀子,繼續用這種武力威脅的方式給陳帥施加壓力:“你的意思是,你是明少駒這邊的人?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你以爲我不會帶明少駒來跟你對峙嗎?”
“他人呢?”見蕭雲還沉默着,陳帥再度主動出擊:“叫他來見我!”
“既然你是他那邊的人,怎麼找他你自己最清楚。”蕭雲立刻抓住他話中的漏洞:“爲什麼還要別人幫你找他?”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還不清楚我們這邊的規矩?”雖然被蕭雲聽出了一絲疑問,但陳帥仍然穩住了氣勢,他臉上寫滿了“你懂個屁”4字,用手裡的圓凳一指蕭雲,用更囂張的態度壓了回去:“向來只有他來找我,沒有我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道理。”
蕭雲臉上的冷笑一僵:“別特麼跟我玩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
試探與相互試探,永遠是拔刀見血的前奏。
冷血十三鷹都是瘋子,以往的蕭雲或許已經習慣了先拔刀再說。但在蔣奇、盧斌兩人被人徒手擊斃後,蕭雲多少已經懂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軍仔是碼頭堡出了名的打手,即便蕭雲持刀襲擊他,也未必能像陳帥那樣,幾乎毫髮無損地將之完敗。面對陳帥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他骨子裡的殺性已被壓制到了頂點,轉而開始尋求用眼光和言語來試探陳帥的底牌。
能夠坐上東臨會紅棍位子的人,沒有一個是徹底的武夫。
看着蕭雲眼中閃爍着遊移不定的光點,其實陳帥心中亦緊張地很,但相比蕭雲而言,他的眼神卻穩定得多。
一個人身體的強弱,的確對神色也會
有影響。在體內多了一股運用自如的力量後,即便陳帥仍然無法擺脫軟弱的性格,但他在危險面前的自控力已上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無論蕭雲如何用殘忍的目光去刺激,陳帥仍然是那副“諒你不敢動手”的自信狀。
“別特麼跟我玩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或許是自認已經探不出陳帥的底牌了,一股煩躁之火燒到了蕭雲臉上。
然而陳帥卻根本沒有試探蕭雲的意思,在把苦思冥想的臺詞說完後,他便已經進入了強撐模式。故作自吟的表面下,是極端的矛盾和擔心。
“怎麼辦?再這麼拖下去,明少駒真走遠了,那整個任務不就失敗了?小喬不會受處分吧?童兵應該也和這件事有關吧?如果任務失敗了,還能問到他的消息嗎?”身懷內功的普通人陳帥煩惱着:“可是真要把明少駒招來了,他不是會一下子就認出我嗎?我看好幾個混混衣襟裡都鼓鼓的,應該是槍吧,要是明少駒當場指認不認識我,那我可慘了……哎!警察早點來救我就好了……不對,如果警察太早來,那明少駒還沒被帶到這裡,恐怕就要走……好吧,希望你們不早不晚,正好趕在‘明少駒被叫回來後,指認我之前’這段時間包圍這個酒店……”
如今陳帥已經將自己暴露在蕭雲等人面前,即便他耳垂裡植入着最新式的通信器,在各種複雜的情況下,想要精確控制武警特戰隊包圍的時間也困難得很。
雖然是一個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好在蕭雲在凝視了他許久後,終於有了一絲讓步。
“阿豹,看着他!”他脫下那身染滿鮮血的白色西裝,將衣服掛在擂臺邊繩上,這才轉身跳到地上,往樓上方向走去:“如果他敢亂動,我的衣服上就要再沾多一個人的血。”
豹哥和其他幾個混混立刻會意,分佈在擂臺四周的他們紛紛佔到一個合適的位子,不少人拔出了衣襟中的手槍。握着這種殺人利器後,他們中不少人的表情也駭人起來,也不時傳出“敢動一動,大爺就一槍斃了你”之類的威脅。只是不論他們的表現得再怎麼可怕,始終沒有一個人敢跑到擂臺裡去,與陳帥站在同一個高度。
而陳帥此刻也沒有心思考慮這幫小混混,他望着蕭雲立刻的方向,半喜半憂地猜測着:“他去找明少駒了吧?這時候真應該問一下小君,那些警察到底到沒到附近啊……可是現在這麼多人盯着,我稍微動一動嘴皮子也會被看到吧?”
越是深入這個任務,陳帥就會越發覺整件事的內幕深不可測,東海最大的黑道組織都被捲入其中,現在趙莫君更是透露了世界上真的有“喪屍”這件事。直到蕭雲離開後,陳帥纔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考慮自己接下了一個多麼重要的任務。
“他們警方到底怎麼回事啊?這麼重大的案子,怎麼會應對地手忙腳亂?明少駒身邊不是應該早就埋伏着十幾個特工纔對嗎?怎麼他和東臨會勾
結的事情,今天才剛剛查出來,早幹什麼去了?”
一想到此刻情況的嚴峻,他不由得在心裡抱怨幾句。但是一陣水聲很快打斷了他的思路,擡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底層的混混,正把拎着半桶水往外走去。剛纔那場屠殺把整個搏命臺地下鋪了一層血毯,剩下的鷹巢混混用清水拖了幾遍仍洗不掉空氣裡那股血腥味。
“也沒有什麼立場怪上頭這些人啊……”看到那半桶水還帶着濃重的血色,陳帥又寬容起來:“很多事情,就算再怎麼準備,也無法提前預知吧……就像童兵的事情一樣。誰會知道,隔了8年,我居然會在這時候聽到他的消息?警方應該也不會想到,東臨會的人會在今天晚上起內訌吧?人算不如天算啊。再說讓我接下這個任務的人是大喬,我怪誰也不能怪她呀……”
一想到喬椏也是警方成員之一,陳帥便立刻變着法地否認內心的怨氣。而正在這時候,一股熟悉的氣息重新回到了他的氣機宇宙中。這道熟悉的星光,正是屬於明少駒的色彩。
“蕭雲果然把明少駒叫回來了!爲了確認我的身份!”感知着兩人所處的位置,陳帥心裡一鬆一緊:“要趕緊讓小君知道,明少駒和蕭雲現在同時出現了,正是一網打盡的時機……可是這麼多人看着我,怎麼跟總部聯絡……有了!”
一個返璞歸真的主意躍入陳帥的思維,喜得他立刻以拳擊掌,隨即便用右手伸進了口袋裡。
臺下那些混混見陳帥忽然有了動靜,紛紛警惕起來,一頭綠毛的豹哥更是舉起槍要挾道:“陳先生,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把手慢慢從口袋裡拿出來。”
只要陳帥從褲兜裡掏出的不是武器,這些鷹巢混混自然不敢開槍。蕭雲話撂得再怎麼兇狠,他返身出去的動作,已經
證明了他對陳帥的懷疑有了鬆動。在蕭雲將明少駒帶回來指認陳帥前,誰敢一槍打死陳帥?當然,這些內幕,陳帥並沒有分析得這麼清楚,只是通過氣機宇宙中代表那些混混的星辰來判斷,他們星光中的紅色殺意被極大地遏制着,遠沒到出手的程度。
這些人絕不敢開槍。
陳帥對這一點非常有信心。
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陳帥再三無視着臺下幾個混混的警告,裝模作樣地按下了號碼,便將手機放到了植入有皮下通信器的那一側耳畔。
既然無法在衆目睽睽下利用植入式通信器聯絡趙莫君,只要多一步手機的話,就顯得正常多了。至於稱呼和要報告的內容,陳帥相信一直在監聽的趙莫君比自己都清楚,只要稍作提醒,她一定會默契地指揮武警部隊在合適的時間行動。
想到這兒,陳帥不禁安心了許多,他甚至連暗號都想好了該怎麼說。只是正如剛纔他所領悟的一樣,人算不如天算,在明少駒的氣息越來越近的這段時間裡,不論陳帥如何呼叫,通信器對面始終是一片靜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