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許樓。
在長安最大的青樓裡,夜幕纔剛剛降臨,內裡就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站在樓外接待賓客的美豔女子不少,被引入樓中的男賓客更是不在少數。
月光如同若隱若現的半透明幔帳在房內肆意晃動着,一張不算十分寬敞的牀榻上有兩具年輕的軀體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男子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的嬌喘聲一陣一陣的敲擊着站在房內屏風後的人的心。
千許樓雖然不大,卻也不小,除了主樓,包括後院、後花園,整一個千許樓佔據了長安北城不小的地面。樓面佈置也十分的奢華,主樓中央垂直落下又分別被牽引到二層護欄各處的布都是用上好的金絲線鑲了邊的,即便在一層擡頭往上看也能夠看到鑲邊的金線有多麼的耀眼。
一場大汗淋漓的交易結束,房內的青樓女子和男子依依不捨的道了別,將男子送出了房外,房內才安靜了下來。
房內還充滿着沒有散去的曖昧氣息,房間的主人卻在關上房門後迅速的隱到另一旁的屏風後將衣裳穿戴整齊纔再次走了出來。她還來不及將房內全部的窗戶打開讓這些曖昧的氣味淡下來,房門已經被重新推開,千許樓的老鴇已經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坐在屏風後的人這才站起了身子。
老鴇命隨着她一同進來的幾位侍女把房間的燭火通通點亮,眼角瞥見屏風後透出的身影正站起來緩緩地往外走,連忙迎了過去:“伶俜姑娘,不知今日學的如何啊?”
小憐的臉上蒙着深色的薄紗,像流水一樣柔和明媚的雙眼轉了一圈落在了老鴇的身上,點了點頭,又看向房間的主人:“玉蘭姐姐果然是千許樓的頭牌。”
玉蘭微笑着攏了攏肩頭的薄衫。雖然聽出了小憐口中客氣的語氣卻還是朝她點了點頭:“伶俜姑娘謬讚了。”
今天已經在千許樓待了兩個時辰,小憐朝老鴇等人匆匆道了別,擡手確認了一下臉上的薄衫沒有移位,這才下樓出了千許樓的主院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千許樓守門的僕人對小憐自由進出已經熟悉,見她遠遠地往後門走來先行抽出了門閂,等她走過來便敞開了後門恭敬地迎着她出去。
後門外已經停着一輛車廂華實的馬車,拉馬車的馬匹乖乖的站在前方也不踱步,看起來馬車已經在這裡停了一段時間了。
“伶俜姑娘。”
駕馬車的張毅從車板上跳下了地面。
車廂內的宇文達聽到聲音動作快速的挑起了車布,見到站在石階上也正在看着自己的小憐,眉眼彎着笑了起來。
小憐也笑了笑。
踏着張毅放在地上的馬凳子上了馬車,坐在車廂內的宇文達接過她的手將她一路攙扶着走進車廂穩穩地坐了下來。
馬車一陣輕微的晃動,張毅重新跳上了車板,駕着馬車就往私宅的方向趕去。
馬車不快不慢的走着。
宇文達鬆開了小憐的手,她便擡手將臉上遮擋的薄紗取了下來。迎頭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抿脣一笑:“看什麼?”
宇文達沉默了半晌,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
小憐也不在意,低頭看着被自己攪在手中的薄紗。
因爲目標很明確,入宮若要讓高緯對自己上心,那麼就一定要有讓他迷惑的資本。這兩年她的容貌又變了一些,和從鄴城離開的時候相比可以稱得上是“鉅變”了,可天下間美人多得是,單單靠容貌是不可能讓一個天子真的傾心的。
高緯雖然在外界傳來昏庸,可是究竟是怎樣的人她還是能夠感覺到的。即便這麼多年沒有見,他少年時曾說過的一些話她也是記得的,雖然模糊,她也知道不該輕易的就把他當做毫無主見的人。
劉梅枝說了,要入宮成爲做主後宮的人,容貌才情和房中之術的精通樣樣不能少。容貌再好總有人老珠黃的一天,房中之術是最能握住男人對自己心思的事物,而且在自己老去的同時男人也在變老,所以這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知道了這一點,劉梅枝和宇文達便在商討好之後把她送到了千許樓近距離觀看女子和男子的房事,而且千許樓的女子本就是經過訓練的,倒也是有許多不錯的學習目標。
而另一個,就是才情。
韋夐不屑朝堂之爭,可是正因爲他的態度對宮中的人來說是特別的,小憐更愛與韋夐討論一些話題。兩人還是會有意見不同爭吵的時候,她卻已經知道了同一件事情如果兩人意見不同的時候別人最可能會有什麼樣想法。
窗外的月光隨着被夜風吹起的窗布照映到她手中的薄紗上,小憐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薄紗,意識到要回到鄴城的事情似乎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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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私宅的時候小憐和宇文達徑直就往用膳的廳堂走去,半路小荷過來從她手裡接過了薄紗和多餘的衣物。
“姐姐!”
小憐還沒走近大堂,一個奶聲奶氣的呼喚聲由遠至近。她笑了笑,正想擰頭和宇文達說些什麼,一個小小的身影卻從一旁枝葉茂盛的盆栽後冒了出來,一頭扎進了她的懷中。
“念爾。”
已經長高了不少的小憐抱起膩在自己懷中的小人兒,宇文達站在一旁也眼神柔和的輕輕捏了捏小人兒粉嫩的臉頰,卻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鄭玲瓏隨着把小憐的隨身物品放回東廂的小荷一同來到的大堂。見到自己的女兒現在被小憐抱在懷裡,她有些抱歉的看着她,快步走了過來:“你纔回來,念爾又鬧你。”
小憐把念爾送回到鄭玲瓏的懷中,看着鄭玲瓏一半嚴肅一半寵溺的教導着念爾不能總是鬧騰自己,她有些忍俊不禁的像宇文達剛剛那樣伸手輕輕捏了捏念爾的臉頰:“念爾多惹人憐愛。”說着,她又直勾勾的看着握住自己手指的念爾,咧開嘴笑出了聲:“你說是吧?小念爾。”
念爾才一歲很多話都不會說,除了娘便是姐姐喊得最順口,這也是因爲鄭玲瓏和小憐在東廂的房間就隔着一道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