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知道龍昊天進來,甚至聽到了他剛剛就那樣無情的降了顏若雪的品階。但,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哪怕是擡一擡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真覺得諷刺,她久未和男人“”,竟然就這麼“小產”了?
只是,這會兒止了痛,安靜下來,她的腦子倒是清明瞭許多,察覺出“小產”一事,絕不是她之前猜的那麼簡單。她心裡正疑竇叢生,忽聽到他輕聲吩咐道:“都退下吧!”
涼月宮的宮人一欠身,皆無聲的退了下去。席容不禁在心裡冷笑,支開所有人,這是準備與她談判了嗎?也好,她正好有事想問他。她深吸口氣,吃力的支開眼簾。蒼白的臉頰,清冷的眼神,鮮明的對比,她冷靜得絲毫不似一個剛剛還在生死邊緣垂死掙扎的柔弱女人。
龍昊天與她對視一眼,走到牀邊的小凳上坐下。“問吧!”他輕啓薄脣,吐出兩個字。
“我的毒解了嗎?”沒有什麼比自己的身體還重要,真相她可以一輩子不知道,但她想健健康康的離開。至於“有孕”“小產”一事,她想了許久,若是龍昊天沒有與醫女串通,醫女卻診出她有孕,便只能是她的脈象顯示,她確實是“有孕”了。
而用藥是最簡單,也是最有可能的。因爲,她在冷宮裡吃的所有東西,都是蘇姑姑送去的。她並不想懷疑蘇姑姑,因爲她像親人一樣,溫暖過她的心。可是,若沒有龍昊天的默許,蘇姑姑又怎麼敢給她送食物?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形便是龍昊天在蘇姑姑給她的食物裡,下了藥,讓她的身體起了變化,讓她的脈象變成了喜脈。
若是“有孕”是下藥,那血崩不用想,亦是下藥了。只是,她不懂,若是她有孕,是一石二鳥之計,現在明顯才達到一個目的。魏家是入獄了,但,翹璃韻卻並末“”啊!龍昊天爲何如此急不可耐?
這個時候她“小產”,顏若雪失寵,不是等於暴露了他利用安家打壓魏家的心思了嗎?難道,他就不怕羣臣心寒嗎?據她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是那麼沉不住氣,會犯下如此低級錯誤的人。
若不是他,那讓她“小產”的人是誰?她的腦中,忽然閃過翹璃韻的面容。因爲,她今日的反應,實在有些太奇怪了,讓人不得不生疑。
龍昊天的視線,緊緊的鎖着她一雙平靜的眼,努力想要從那雙眼中找一些情緒。可是,沒有,她就像是陶瓷娃娃一般,波瀾不興,不帶任何的情緒。除了自己的生死,似乎這世間其他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她怎麼可以,冷漠到如此的程度?難道,她真的不想知道,這種種一切的始末嗎?還是說,她心裡已經認定了,一切都是他所爲,不屑於再問?他心裡忽然生了怒意,便語氣不善的回了她,“你放心,朕一定會言而有信,放你平安離宮。”
他一向討厭這樣的她,幾次想要將她面上的那層僞裝撕下,卻都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忽然失敗了。他不甘,恨不得現在就將這個女人從牀上撈起來,撕下她的僞裝。可是,即便他已經周身戾氣,卻還是忍下了那股子衝動。因爲現在她,根本禁不起任務的折騰……
“那臣妾謝皇上恩典了。”席容滿意的笑了笑,眼簾緩緩落下,直接遮住了眼中的情緒,不給他窺探的機會。
他被她的反應,氣得越發遽怒,“席容,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
席容愣了愣,心裡雖不解他爲何又發起瘋來,卻並不想多問。因爲她太累了,已經沒有了去追根究底的力氣。而累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這裡又何嘗沒有他的一分“功勞”呢?
“你既然想離開,又何必讓安中磊再次入仕?你以爲他有了功名利祿後,還會甘願與你去過市井的苦日子嗎?何況他已不是之前的那個他了!”他被她的毫無反應,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他想不通,像她那樣懂得謀劃,喜歡討價還價的女人,怎麼就做了這麼吃虧的買賣?
她被他吵得頭疼,只好眼開眼,無奈的問道:“皇上,您到底想讓臣妾說什麼?”
被她這麼一問,他倒是一時間愣住,不知道怎麼答好了。是啊!他這麼氣急敗壞的,到底想讓她說什麼?她傻不傻,聰明不聰明,與誰離開,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察覺出自己的不正常後,龍昊天的俊臉上,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窘迫。但,隨即他便沉了臉色,用冷魅和無情將那一絲窘迫遮去。“這樣對你也好,省得再演戲了。”
席容聞言,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透明,心好似被人撕裂一般的疼了起來。這樣對她好?他可知,她爲此差點賠上了一條命?“皇上說這話,是想讓臣妾感激璃妃娘娘嗎?”席容冷笑着譏諷道。
龍昊天的眸子裡,迅速閃過一抹陰霾,臉上的表情繃得有些猙獰,似就快要裂開。“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事是韻兒做的?”
席容被他的話堵得一噎,之前瞬間衝入大腦的怒意,這會兒也沉澱了下去。是啊!她沒有任何證據,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但,這卻不是這件事情的重點。重點是,不管有沒有證據,她大概都不會讓這火燒到翹璃韻的身上。她眼中的怒意,一點一點的褪去,須臾間,眼中已經沒有了一點情緒。“有沒有證據,重要嗎?不管是誰做的,這件事都必須到此爲止,不是嗎?或許,一切早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他又怎麼會爲了她,大動干戈呢!且,她真不信,他到如今,對她“小產”的事情,還毫不知情。她覺得很累,真的很累,每說出一個字,她都要費很大的力氣,因爲他們做的,不過是一場毫無意義的爭論。索性,閉上眼,不再開口。
“你懷疑朕?”龍昊天的臉色,瞬間陰沉一片,視線陰霾的盯視着她。
但,她卻靜靜的,閉眼躺在那裡,好似沒有了生命的跡象。他的心,忽然漏跳了半拍,竟是一陣莫名的驚慌,眼前再次閃過,她滿身是血的樣子……
下一瞬,他驀地站起身,大掌微顫,緊緊的扣住她的雙臂,有些小心翼翼的對着她低吼,“席容,你給朕睜開眼。”
席容輕皺了下眉宇,她想休息一會兒,就這麼難嗎?心裡的怒意,再次升騰,她驀地睜開眼,狠狠的盯着他,一句氣話,不假思索的便衝口而出,“是,臣妾是大逆不道的懷疑了皇上,那皇上是不是準備殺了臣妾滅口呢?”
她真覺得自己很憋屈,命都差點沒了,連懷疑一下誰害了自己都不行。她不禁在心裡冷笑,也對,翹璃韻那是他的心尖尖,他心中的白蓮,怎容得她侮辱?既然不能懷疑翹璃韻,不能誰都不懷疑,那便當她是懷疑他吧!“呵…………”
龍昊天大掌一僵,忽然自嘲而笑,手上更狠的用了力氣,捏得她的胳膊生疼。她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一雙眼,猶如一灘死水般的望着他。或許,她根本沒有望着他,不過是他的容顏映入了那無波無瀾的水面…………
有多久,沒有象此刻一樣的無力了?解釋?還是怒責?兩都間,他竟是無法做出一個選擇,只能抽手,拂袖而去。
而他轉身時,她平靜的眸色,忽然起了波瀾,瑩上了迷濛的水霧。直到視線裡,再也沒有了他的身影,她才咬緊脣,落下眼簾,任眼中的淚水氾濫。她心一陣一陣的抽痛,竟有了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委屈。
…………
顏若雪之前的人緣雖然好,但這皇宮裡,即很難換來真心。只因,她們的夫君是一個人,沒有人會去喜歡,那個曾經,佔了自己夫君的所有愛的女人。所以,顏若雪失寵後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時常招人白眼不說,便連一些曾經受過她恩惠的奴才,亦不將她放在眼中了。
她這才明白,這如大染缸一般的後宮裡,最能收服人心的,永遠是權力,而非一時的恩惠。只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席容的命運,竟與顏若雪大不相同。雖然失去了“孩子”,但,皇帝卻體恤她的身子不宜受涼,將緋煙宮賜給了她。
緋煙宮雖不是什麼有名妃子住過的宮殿,但,內裡的裝飾卻是別具一格,據說與這宮裡所有的殿閣都不相同。而真的走進那裡看過的人,卻寥寥無幾,因爲那裡的大門,長年都是鎖着。
據傳,二十多年前,那裡邊曾住過一個妖嬈的女人,先皇便喚她“緋煙”,而見過那個女人的人,比見過這間宮殿內裡的人更少…………
所以,關於緋煙宮和那個被先皇叫做緋煙的女人,都是這深宮裡的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