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傾向於誰呢?”有人又問。
餘啓沉吟片刻:“馮紹爲佳,相應處於弱勢的人,更需要助力,也更容易接納投奔的人。”
“的確,馮野其人,一路由他父親馮耀威扶持庇護,狂妄不羈,恐難以取悅。”林肅也贊同餘啓的看法。
其餘的人,細想之下,也都加以附和,隨後又商談了一陣,各自散去。餘啓又獨自坐了片刻,也起身去了臥房歇息。
四顧無人,彥祖輕巧地滑下,開始在書房中翻找,但並未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正當離開之際,眼神忽然落到了那堆畫軸之中,似乎有一卷,格外小巧陳舊,將其抽出打開看,裡面卻是一幅半開的蘭花,並無落款,只題了四個字:幽蘭惜蕊。
彥祖的眼神,瞬間凝結,但怔了片刻之後,又將那畫按原樣捲起放好,悄然隱去??????
第二天,彥祖又約了馮紹見面,將昨日所聞,一一告知。
馮紹仰面大笑:“好,很好。”
彥祖舉杯:“祝你馬到成功。”
馮紹笑着言謝:“你幫了我大忙,要我如何謝你?”
彥祖眼中,流光一轉:“餘啓的命,日後留給我。”
馮紹微怔:“爲 ? Y ?N何?他與你有仇?”
彥祖只笑不答,又與他乾杯,一飲而盡。
馮紹便也識趣地不再問,將心裡疑慮,盡抿於酒中。過了半晌,馮紹又問彥祖:“你打算何時迴天楚?”
“不瞞你說,歸心似箭。”彥祖微笑,眸中思念,毫不避諱。
馮紹的心中,自然還是免不了苦澀,但時至今日,他也已釋然許多,畢竟已有鳳歌母子。
“聽說夜垣也死了,你的天下,已指日可待。”馮紹的話,彥祖只是輕嗤了一聲:“我從來未將他當過對手,但是??????”
想起皇帝,他眼底升起些陰霾,不知道最近席容有沒有被爲難。
“怎麼?”馮紹敏銳地問。
“沒有。”彥祖立刻垂下眼瞼,避開他的探究。
“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便言明,在所不辭。”馮紹和彥祖之間,始終保持着最恰到好處的距離,往前跨一步,可合二爲一,往後退一步,又互不干涉。這樣纔是最安全可靠的盟友。
而就在此時,忽然有人敲門,是他們熟悉的節律。兩人對視一眼,馮紹輕咳,有人入內,急匆匆地在他耳邊低語。
他聞言,臉色立刻發白??????
彥祖見馮紹臉色有異,開口問:“怎麼了?”
“鳳歌出事了。”馮紹的眼神,焦灼如火,起身便走。
彥祖怔了怔,也隨即站起來:“要我幫忙麼?”
馮紹本想說不用,可轉念想到有些事,自己未必有彥祖來得方便,點了點頭。兩人依舊是一前一後,裝作不相識的路人,到了鳳歌的住處。
馮紹先進去,跟那瞎奴吩咐了兩句,隨後彥祖到來時,也被允許進入院子。但他只站在窗外,並未貿然進內室。
室內,鳳歌臉色慘白地躺在牀上,一見馮紹回來,便流下淚來,撐着起身:“紹,我好難受??????”
馮紹忙衝過去,將她摟在懷裡,連聲問:“到底怎麼回事?怎會這樣?”
“今日我本是想沐浴??????興許是泡得時間久了些??????再加上最近體虛??????踏出浴桶時??????眼前一陣發黑??????就摔了。”鳳歌抽抽噎噎地哭:“現在肚子好痛??????”
“大夫看過怎麼說?”馮紹問,又惹得鳳歌落淚可甚,悽然地搖頭:“他們怕我被人發現,不敢去請大夫,說要等你回來。”
馮紹心裡發疼,將她抱得更緊一點,愧疚地道歉:“對不起。”
而窗外的彥祖聞言,變換嗓音,故意咳了兩聲。
鳳歌立刻警覺:“是誰?”
馮紹愣了愣,回答:“來幫忙的一個朋友,我先出去看看。”
待他除了內飾,二人走得遠些,彥祖悄聲告訴馮紹,他能找到可靠而且高超的醫者。
馮紹此刻,內疚而心焦,再加上深知彥祖不會再此刻對自己落井下石,便乾脆將事情託付於他。
彥祖隨即離開,馮紹又返回內室,陪伴鳳歌。
待彥祖帶着掌櫃趕來,鳳歌已被馮紹罩上面紗,她見到外人,雖然仍似在抽泣,卻從睫毛縫中,悄悄觀察來人的路數。
掌櫃把脈之後,說她的確動了胎氣,所幸並不算太嚴重,多喝幾副安胎的藥即可。看鳳歌一直在哭,又告誡她,孕婦不可太過抑鬱,以免影響腹中的胎兒。
聽得此言,鳳歌更是似受委屈般,抽泣地更厲害,馮紹想到她今日的處境,爲自己所致,也更爲歉意,不停拍哄。
掌櫃看完病便出門抓藥,彥祖獨自站在院中,仰望着晦暗的天色,輕輕搖了搖頭。他覺得,鳳歌在演戲。而馮紹對她有情,所以總是心軟。日後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的砝碼,難說。
鳳歌又哭鬧了好一陣,才勉強睡了。
馮紹看着她蒼白的睡顏許久,輕輕嘆了口氣。他是不是,真的不該這樣一直將她囚禁在這個幽閉的地方?她一直是天之驕女,如今,也真是太過委屈她。再稍等些時日吧,他會盡快,給她該有的生活。給她將被子仔仔細細地掖好,他悄悄走出去看彥祖。
可當門合上,一直在熟睡的鳳歌,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浮起冷笑。她就是要他愧疚。今天是她故意滑到的,但她也控制好了力道,絕不會讓孩子出事。現在她已經想得透徹,他想以孩子來控制她,她也亦可以藉此反控。只要她肚子裡有這個孩子,馮紹對她,便永遠也下不了狠手。
孩子就是她的護身符,說不定以後,還是她奪回江山,對他復仇的利器。不過此時,她還關心另一件事——今日馮紹帶回來的人,究竟是誰。躡手躡腳地下牀,她想去窗邊偷看,然而馮紹的聽覺何其靈敏。
聽見屋內有響動,立刻返回查看。
鳳歌一慌,光腳踩在了地上,但她立刻裝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眼神怯怯地如同受驚的小動物:“我怕你走了。”
“怎麼會呢?”馮紹嗔怪,心中卻有些甜蜜,以爲她真的依賴他。走過來,將她抱着躺下:“我陪你睡,別胡思亂想。”
院中的彥祖,久等馮紹仍不出來,也大約猜出了屋內的情形,又是一聲嘆息。待掌櫃將藥帶回來,交給啞奴熬製,他們便悄悄離開??????
馮紹那一夜再沒離開,一直擁着鳳歌,計劃怎樣以最短的時間,找到最好的時機,讓她不必再委屈地閉鎖在此處過日子。
到了第二天早朝十分,儘管不捨,他仍然不得不離去。
鳳歌自然又是一陣悽悽哀哀,完全像是離不開他的小女人。
馮紹安慰了她半天,並一再保證,下朝之後馬上就會回來,她才鬆開拽着他衣角的手。
他的心中,憐惜而又滿足,溫柔地吻了她半晌才走。
而她,待他走後,立刻翻了個身朝裡,拿着絲帕狠狠地擦自己的脣。
馮紹到了鳳御宮,馮野早已在高臺上坐着。如今的玉階之上,鳳座之側,又設了一左一右兩個座位,分別爲馮紹和馮野所有。
馮紹在衆人矚目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位置,眼角的餘光,卻看向正中央,那個空蕩蕩的寶座。或許是時候,該讓她回來了,他在心中,對自己說。
而那天的朝堂之上,暗中商議,要投奔馮紹的大臣們,果然表現得恭順了許多,對馮紹的提議,幾乎不做任何反對,這也讓馮紹心中更加自負。
他相信自己未來,能夠江山和美人兼得。下了朝,想着鳳歌,他正想着趕緊走,卻被馮野叫住。
“何事?”他有些不耐煩。
“今日事是父王逝世百天,我們總該去墳前祭拜。”馮野的話,讓馮紹在心中冷笑。
去祭拜被自己所殺的人,真諷刺。
但表面上,他還是不好做得太絕,他打了個哈哈:“我現在有事要辦,晚上回來再去。”說完便匆匆離開。
馮野皺眉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思忖,究竟是什麼事讓他如此心急,連該走的過場,都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