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太宗之前,楊榮還是滿心的忐忑,可見了宋太宗之後,楊榮的整個身心卻是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宋太宗並沒有訓斥他,反倒還送了他一柄名喚龍吟的劍,這是一柄削鐵如泥,同時可以用來斬殺奸佞小人的劍。
這柄劍不是尚方寶劍,但他的功用卻比尚方寶劍差不了多少,將來但凡有朝廷大員,想要依仗勢力欺侮忻州官員,楊榮都能用這柄劍將那些大員派到忻州的人給斬了,而且可以只斬不奏。
離開觀稼殿的時候,楊榮雙手捧着這柄只有尋常佩劍三分之二長的中短劍,誠惶誠恐的出了皇宮上了御街。
他要趕快返回將軍府,爲的不只是快些見到耶律休菱,還有更重要的,就是要告訴她一個好消息。
宋太宗終於允許他將耶律休菱帶去忻州,這一次他在遼國的表現,讓這位已經步入暮年的天之驕子徹底的相信了他。
將軍府離皇宮並不是很遠,跟隨楊榮一同回來的夜刺營官兵也都是第一次來到楊榮在東京城內的府宅。
到了將軍府門口,跟在楊榮身後的十多名官兵一個個都騎在馬背上,愣愣的望着那高大的門頭和門前那兩隻巨大的石制獅子。
看到兵士們震驚的表情,楊榮微微一笑,對他們說道:“各位只要將來能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待到搏個封妻廕子,即便不能有這樣大的宅子,想來也不會小上多少。”
他這麼一說話,那十多個兵士纔回過神來,連忙朝他拱手抱拳說道:“屬下等謹記上將軍教誨!”
沒等楊榮翻身跳下馬背,宅子裡已經跑出來幾個家將,這幾個家將跑出來後,幫楊榮牽馬的牽馬、擺放下馬凳的擺放下馬凳,忙的是不亦樂乎。
家將們正在忙着,楊榮還沒下馬,身穿華貴服飾的耶律休菱帶着一羣僕婦使女從宅內奔了出來,一見楊榮正駐馬立在門外,她連忙撲了上來,抱着楊榮胯下戰馬的頸子抽泣着說道:“將軍總算是回來了!”
“呵呵!”楊榮笑了笑,在兩個家將的接引下翻身下了馬背,走到耶律休菱身旁,伸手攙着她的胳膊,對她說道:“我回來了,而且過會我還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從楊榮口中得知有好消息要告訴她,耶律休菱只是淡淡一笑,對楊榮微微躬身福了一福說道:“恭賀將軍榮升。”
“沒有,不是升官!”耶律休菱的表現,讓楊榮感到心內一陣陣的不舒服,在她的眼中,他所說的好消息竟然只是升官,這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諷刺。
與耶律休菱相扶着進了將軍府,剛一進府,楊榮就發現在第一進大門內擺放着一隻碩大的石頭。
這塊石頭有如人形,足有三個成人那麼高,也虧得那些搬運石頭的人是怎麼把它給弄進府來的。
看着這塊直立起來的石頭,楊榮對身旁的耶律休菱說道:“宅子里弄這麼塊石頭幹什麼?放在這裡,怪擋事的!”
“妾身每日思念將軍,不能陪伴將軍左右,也不能整日坐在這外院中企盼將軍歸來,只能讓人搬來了這塊石頭,代妾身守望將軍!”耶律休菱抿着嘴,微微低下頭,說話的時候臉頰已是一片潮紅,接着向楊榮說道:“將軍一去,已有兩年,這兩年中,想來將軍都快要把妾身的模樣給忘記了!”
“怎麼會!”楊榮笑了笑,伸手摟住耶律休菱的脊背,柔聲對她說道:“這次回來,我便是接你去忻州,從此再不分開的!”
“當真!”楊榮的話剛說出口,耶律休菱的眼睛就猛然一亮,連忙轉過身對楊榮說道:“若是能到忻州,妾身願身披戎裝,與將軍一同征戰沙場!”
“我的敵人可都是契丹人!”摟着耶律休菱,楊榮微微搖了搖頭,對她說道:“你是契丹人,我不能讓你背叛了你的民族。”
“不!”耶律休菱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的女人!若是你不願讓我隨軍作戰,那麼你每次出外征戰時都要記得,我在家中等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嗯!”楊榮點了點頭,與耶律休菱一同進了內院。
將軍府內,除了剛纔迎門擺放的那塊大石頭,其他的地方几乎與楊榮兩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進了內院,楊榮讓那些一直跟在身後的婢女和僕婦先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則摟着耶律休菱走到了水塘邊上。
水塘裡,幾尾通體紅豔的鯉魚從水底躥了上來,吐出一串串的水泡,隨後又沉了下去。
“要下雨了!”看着池塘裡的那幾尾鯉魚,楊榮幽幽的說了句:“如果世間再沒了戰爭,每到雨雪天,我都能與你相擁着坐在涼亭中,看着外面飄落的雨雪,那該是多美!”
耶律休菱沒有說話,只是把頭輕輕的依偎在楊榮的肩膀上,身子向他靠的更緊了。
“前些日子,我去了南京!”倆人站在水塘邊上,默默的佇立了良久,楊榮纔對耶律休菱說道:“原本我是想要去探望岳父岳母的,可當時情勢十分緊張,蕭太后處處都在想着要我的性命。我擔心去探望了他們,反倒會給他們帶來困擾,最後只得放棄了這種想法。”
“我不怪你!”依偎在楊榮身旁,耶律休菱柔柔的對他說道:“整個遼國,恐怕都是想要你命的人。這兩年雖然你我並未相見,可你做的事情,我每一件、每一樁都向人打探的清清楚楚。我知道你在唐河邊上與李繼隆將軍一同擊潰了于越大人,也知道你在易水河邊,與大丞相激戰了一場,讓大丞相不住的感嘆,若是大宋官兵盡如西塞軍,宋遼戰爭何至於打的如此曠日持久!”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厲害!”楊榮微微搖了搖頭,轉過身,雙手摟着耶律休菱的腰肢,柔聲對她說道:“當戰爭進行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會希望戰爭早些結束,這個時候,一個稍微強勢些的人若是出現,便會被傳的如同神一般。我只不過恰好被當成了這樣的人而已!”
“我的男人,自然會是最好的!”耶律休菱先是仰頭看着楊榮,隨後也把雙手環抱在他的腰上,將頭深深的埋進了楊榮的胸口。
得到宋太宗的允諾,楊榮並不打算在東京住上太久,他準備稍微歇個三兩日,就帶着耶律休菱離開東京趕往忻州,以免夜長夢多。
或許是名聲比過去大了許多,楊榮回到東京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
京城內不少官員前來登門造訪,爲免別人說他託大,凡是前來造訪的人,他無不開門迎客,禮數也很是周到,以至於短短兩天,將軍府便是車水馬龍訪者不絕!爲此着實是耽誤了許多他與耶律休菱單獨相處的時間,讓他感到煩不勝煩。
在他回到京城的第三天,一大早,楊榮剛起牀,正在後院裡洗漱。
一個婢女小跑到他跟前,微微曲了曲膝蓋,向他福了一福,隨後雙手交疊在身前,低着頭對他說道:“老爺,中書侍郎李大人求見!”
“李昉?”楊榮皺了皺眉頭,漱口過後向那婢女問了一句。
婢女低着頭,聲音低低的對楊榮說道:“正是李昉大人!”
“嗯!”楊榮點了點頭,對婢女說道:“就說我還沒起牀,若是真有事,就讓他在外面等着。若是沒事,就讓他回去好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那婢女愣了愣,站在原地,竟是不知該不該按他說的去做。
京城內,誰都知道,李昉是個如假包換的一品大員,雖說剛被撤了丞相的職務不久,可畢竟還是要比楊榮的職位高上許多。一個從二品的武官,竟然能讓一位正一品的文臣等在外面,還說什麼有事就等,沒事就回去,恐怕全天下除了楊榮,也沒別人能幹的出來。
對李昉,楊榮是很沒好感,尤其是這次在忻州鬧了這麼一出,李昉定是恨楊榮入骨。
楊榮是個很懶的人,有些人明面上已經得罪了,就沒有必要再跟他們虛與委蛇。反正已經成了對頭,再迎來送往,整日裡笑裡藏刀,這種事楊榮做着總感覺很累,反倒不如當面鑼對面鼓的擺開陣勢,就這麼叫板了,怎麼的吧?
“愣什麼?”見那婢女還不走,楊榮皺起眉頭,沒好氣的對她說道:“莫不是還要我親自去趕他離開?”
被他訓了一句,婢女這才應了一聲,連忙朝外院跑了去。
她剛跑出幾步,楊榮的臥房內就傳出了耶律休菱的聲音:“慢着!”
聽到耶律休菱讓她慢着,婢女又停下腳步,朝身後的臥房看了過去。
耶律休菱從臥房內走了出來,她還沒有梳妝,雲鬢還顯得有些蓬鬆,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慵懶。
走到楊榮身旁,耶律休菱小聲對楊榮說道:“將軍與那李昉不和,已是全天下皆知的事情。近日將軍在忻州,將那李昉的部下剁了手足,還割了鼻耳,並且還大罵李昉,如今早成了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李昉今日前來,尚不知他所爲何事,將軍若是不見,豈不是顯得有些小肚雞腸、沒了肚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