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皺着眉頭想了想,他想起前幾天宋太宗曾經跟他說過,他眼下還是不夠沉穩。
既然皇帝正在注意他,想必李昉前來將軍府拜訪的事,皇帝也是一清二楚。或許還正想借着這件事,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夠沉穩。
想到這,楊榮點了點頭,對耶律休菱說道:“你說的對!我這就換衣服去見他!”
確定了要去見李昉,楊榮對那婢女說道:“你且去告訴他,就說我剛起牀,正在洗漱,更了衣馬上便去見他!”
婢女應了一聲,連忙轉身走了。
耶律休菱親自伺候楊榮穿了上將軍的衣甲,把衣甲整理好,整個人看起來都要精神了許多,楊榮這才擡腳朝前廳走去。
剛到前廳,他就看到廳內正坐着一個大約六十來歲、穿着一身錦緞便裝的老者正坐在廳內。
“敢問閣下可是李昉李侍郎?”進了前廳,楊榮雙手抱拳,朝那老者拱了拱手,向老者問了一句。
坐在廳內的正是李昉,在楊榮進入前廳的時候,他正看着廳內的擺設,聽到楊榮說話,連忙站了起來,給楊榮回了一禮說道:“老朽正是李昉,閣下想必就是忻寧軍節度使楊大人了?”
“正是末將!”楊榮又朝李昉拱了拱手,這纔在李昉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臉歉意的對李昉說道:“剛從忻州歸來,沿途很是睏乏,這幾日都是很晚才起牀,讓李大人久等,着實惶恐的很。”
“該惶恐的是老朽纔對!”楊榮的話音剛落,李昉也是一臉歉疚的對他說道:“前些日子,老朽聽聞忻州有支商隊被扣了下來,不知是因爲何故。考慮到楊大人還在遼國,擔心忻州留守官員不能公平處置,於是便派了個小校前去忻州打探,哪知那廝竟冒着老朽的名義把楊大人帳下的紅秀騎都部署給抓了起來。這廝也忒大膽,若不是楊大人已經教訓了他,老朽定然也不饒他!”
李昉提起在忻州的事,楊榮當即就明白過來,他是想要來探口風,看楊榮是不是已經刻意針對他了。
有些人在別人背後捅刀子捅的爽快,一旦別人有了警覺,必然是會感到有些惶恐,李昉眼下應該就是這種心態。
想通了這一層,楊榮嘆了口氣,語氣中帶着十分的歉意對李昉說道:“當日末將情急之下也不辨了是非,還開口罵了侍郎大人,還望大人念在末將年輕,莫要與末將一般計較纔是!”
“此事老朽已經聽聞了!”李昉點了點頭,對楊榮說道:“被楊大人放回來的那些兵士,在見到老朽的時候,可是添油加醋好生的說了楊大人一番壞話。老朽是狠狠的訓斥了他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莫說是罵老朽,即便楊大人連殺老朽的心都有,那也是合情合理!”
“不瞞李大人!”在李昉說了這番話之後,楊榮臉上的神情現出了幾分尷尬,對李昉說道:“當時末將確有那想法,唉,說來說去,一切還都是隻能怪末將太過年輕,完全沒有處世的經驗。纔會在遇見事情的時候忙中出亂。”
聽着楊榮所說的話,李昉微微點了點頭,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若不是當時末將麾下衆將軍勸阻,恐怕李大人手下那些兵士,已經全都在忻州身首異處了!”見李昉不說話,楊榮站了起來,雙手抱拳朝李昉深深一躬說道:“末將做事着實是有些不計後果,還望李大人見諒!”
“楊大人!”楊榮站了起來,李昉也跟着起身給楊榮回了一禮,對楊榮說道:“楊大人本就是忻寧軍節度使,那忻寧軍原本就該楊大人治理,老朽糊塗了,一時不查,竟會派人前去忻寧軍調查商隊被抓之事,着實是自取其辱,還望楊大人莫要記掛纔是!”
“李大人不記恨末將,末將已是惶恐萬分,豈敢記恨大人?”楊榮擡起頭,看着李昉,朝他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
見楊榮朝他笑,李昉也露出了個笑容,對楊榮說道:“老朽只是擔心楊大人不清楚事情原委,特來向楊大人說明,既然你我之間已無誤解,老朽先告辭了!”
“李大人不如留在舍下吃過午飯再走?”聽李昉說要走,楊榮連忙出言挽留,不過他這句挽留說的着實是沒什麼水平。
眼下才剛過了辰時,他就要留李昉在府上吃午飯,把李昉給說的一愣,隨即笑着對楊榮說道:“楊大人,此時才只是吃早飯的光景,如何便要吃午飯了?”
“呃!”楊榮愣了愣,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對李昉說道:“這兩日起牀,均是快到午時方纔起身,不想今日竟是起的早了,話說的唐突,還望李大人莫怪!”
“呵呵!”李昉又笑了笑,朝楊榮拱了拱手說道:“老朽今日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先告辭了,不耽擱楊大人休憩!”
一直把李昉送到將軍府大門口,直到李昉上了轎子,楊榮還站在門口雙手抱拳目送着他離去。
這一幕,被從將軍府門口經過的不少人看到,僅僅只是半天的工夫,李昉拜會楊榮,楊榮親自將他送到大門口,而且在李昉離去後還雙手抱拳目送的事很快就在街頭巷尾傳了開來。
見李昉之前,楊榮猜想的也是沒有錯。
宋太宗果然時刻都在關注着他,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宋太宗的耳朵裡,聽說楊榮親自把李昉送出將軍府大門,而且還雙手抱拳目送着李昉離去,宋太宗微微點了點頭,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回到東京,楊榮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趙德昌,可那趙德昌偏偏對楊榮又很有好感,聽聞楊榮回到了東京,前兩日倒是沒來拜會,在李昉拜會了楊榮的當天下午,趙德昌也來到了將軍府。
與趙德昌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年歲看起來要比李昉大上幾歲的老者。
得知趙德昌來了,楊榮雖然不想見,卻又不敢不見,匆匆換上衣服,連忙迎出了府門。
見到趙德昌,楊榮雙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對趙德昌說道:“臣楊榮拜見壽王殿下!”
趙德昌自從上次與楊榮一同解決了劉儀的案子,回到東京,宋太宗加封了他壽王,要比先前的襄王又高貴了幾分。
“楊將軍,好些日子不見了!”見了楊榮,趙德昌連忙上前,很是親暱的拍着他的肩膀,對他說道:“聽說將軍回了東京,小王前兩日便想前來相見,只是府中事務繁忙,一時沒能脫身,今日特地與太保趙普趙大人一同來拜會將軍,多有唐突,還望將軍莫怪啊!”
聽趙德昌說是帶了趙普前來,楊榮下意識的朝他身旁的錦衣老者看了過去。
站在趙普身旁的老者身子微微有些發福,自從進門後,雙手就一直背在身後,楊榮跑出來拜見趙德昌,他也是沒有半點回禮的表示。
簡單打量了那老者一遍,楊榮雙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對那老者說道:“末將楊榮,拜見趙丞相!”
“呵呵!”見楊榮向他行禮,趙普微微一笑,雙手抱拳給楊榮回了個禮,對楊榮說道:“楊將軍乃是人中龍鳳,此番前去遼國,老朽以爲將軍定然是一去不回,不想將軍竟是毫髮無傷的回到了大宋,剛一回到忻州,又兜臉抽了李昉那老小子一巴掌,着實是讓人感到大快人心啊!”
“不瞞二位!”趙普提起在遼國和回到忻州的事,楊榮苦笑着搖了搖頭,對趙德昌和趙普說道:“前番前去遼國,末將着實是險些沒能活着回來。遼國人對末將早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吃了末將,方纔遂了他們心意!那蕭太后與一干遼國臣子,也是時刻想着算計末將,還在末將身邊安插了殺手,若非末將命大,尚且不該命喪黃泉,恐怕在容城就已是遭了毒手!”
“哦?”楊榮的話剛說完,趙德昌就連忙向他問道:“楊將軍沒有傷着吧?”
“承蒙殿下掛念,末將一切安好!”楊榮答了一句之後,對趙德昌和趙普說道:“只顧說話,卻沒想起請二位屋內坐,壽王殿下、趙丞相快請隨末將前往二堂暫歇!”
二堂位於正堂的後側,一般來說都是親眷或者特別親近的人,纔會引到二堂說話,楊榮並沒有什麼相熟的朋友,在大宋也沒有親眷,所以二堂基本上都是閒置,平日裡也只有府上的婢女僕婦在灑掃的時候纔會來到這裡。
楊榮請二人進入二堂,趙德昌和趙普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微微點了下頭,跟着楊榮來到了二堂。
進了堂內,楊榮吩咐婢女爲二人沏了茶,這才向二人問道:“壽王殿下與趙丞相來找末將,想來是有事情要向末將交代!”
“楊將軍果然聰慧!”趙德昌沒有說話,趙普卻微微一笑,對楊榮說道:“當今聖上有數位皇子,太子因在後宮犯病,砸損了不少物事,另外還傷了人,被聖上貶爲庶人,眼下皇儲空缺,老朽今日請壽王引領前來面見將軍,就是想問將軍,在皇儲一事上,可有見解?”
趙德昌和趙普前來,楊榮只猜到他們是來拉攏自己,卻沒想到趙普竟會把話說的如此直接。
在趙普問過這句話後,楊榮看了看一旁的趙德昌,微微一笑說道:“想來趙丞相是站在壽王這一邊的,末將已然知曉了!二位今日且莫再提此事,當今聖上尚且健朗,想法也不會因臣子的建議而有所改變。有些事情是欲速則不達。容末將多句嘴,皇儲只是儲君,將來並非一定能坐擁江山,太早做了皇儲,只會遭人嫉恨,眼下壽王還是觀望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