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看着霍淩淮離去的背影,虞秋也是矛盾得很。

站在他的角度, 他要奪位報仇沒有錯, 初雪母子也確實不適合跟在他身邊。可這樣下去,初雪那樣根本不是個辦法。

她竟是希望霍淩淮能放下一切, 卻也知道難。

她終究沒資格管太多,不得不作罷, 她最重要的,還是管好初雪他們。她驅馬轉身,卻見到陸妍的目光一直落在霍淩淮離去的方向,便心下驚訝, 莫不是陸妍也喜歡他?

她不動聲色地壓下思緒,驅馬由另一個方向前行。

陸妍回神跟着她。

忽然,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虞秋嚇了一跳,看向陸妍。陸妍朝她頷首後,便朝慘叫聲的方向趕去,她跟在後頭。

未想過去後,竟見到蘇和在咬着張妙傾的脖子。

當下的蘇和雙眸含着狠厲,就像是個野獸,似乎要撕了張妙傾。張妙傾雙眼翻白,痛得渾身顫抖。

蘇和見到虞秋與陸妍,便突然放開張妙傾, 轉身躥離。

張妙傾捂着滿是血的脖子癱坐在地, 臉色蒼白, 滿目淚。

虞秋驚訝地看着這一幕,不懂蘇和爲何會進這獵場,又爲何會咬張妙傾。她見陸妍要追過去,忙拉住對方,用眼神示意對方別管此事。

陸妍便依了她。

張妙傾的丫鬟嚇得不輕,忙大喊着:“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很快便有其他人趕了過來,其中就有張妙傾的丈夫邵臨齊,他見到張妙傾那樣子,便變了臉色,立即過去抱起她,沉聲問在場其他人:“怎麼回事?”

張妙傾趴在他懷裡哭着。

她的丫鬟也在哭:“這獵場進了個身份不明的姑娘,她與大奶奶搶奪一隻幼鷹,還咬傷大奶奶。”

“身份不明的姑娘?”邵臨齊擰眉,先把需要御醫的張妙傾抱走了。

他們離開後,侍衛見到對面的虞秋與陸妍,便過來拱手問道:“堇寧王妃與陸將軍也見着那姑娘了?”

兩人同時應下:“嗯!”

侍衛又問:“王妃與陸將軍可認識她?或是記得她的長相?”

虞秋搖頭:“不認識,對方跑太快,也沒看清。”

陸妍與虞秋的答案一樣。

侍衛沒多耽擱,立即分散去尋人。

侍衛剛離開,江以湛就跳了過來,他拉住虞秋,關心道:“你可還好?這裡是發生了什麼事?”

虞秋見這裡沒有其他人,纔在他耳邊小聲說了情況。

江以湛聞言稍頓,倒沒說什麼,只對陸妍道:“保護好王妃。”

陸妍拱手應下:“是!”

江以湛低頭親了虞秋一下,見她因有了陸妍倒是又不怎麼粘他了,便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才離去。

虞秋上馬,與陸妍再在這林子裡逛。

忽然,她身旁陸妍迅速擡起弓,一支箭射了出去,她立即看去,發現是一隻小鹿,便極驚訝於陸妍的箭術。

陸妍過去撿起自己的獵物,上馬後纔想起問道:“王妃是不會射箭?”

虞秋臉有點紅,訕訕道:“確實不會。”她只是過來玩的。

陸妍沒說其他。

二人繼續前行間,虞秋突見一隻小白兔停在前面,她便對又擡弓的陸妍道:“不要射它,我去抓來玩。”言罷她就下了馬,儘量輕手輕腳地快速移去。

陸妍由着她,只跟在後面。

徒手抓兔子並不容易,小白兔突然扭頭,見到虞秋,便立刻跑開。

虞秋趕緊追了過去。

遠遠地見到小白兔又停下,這一次她更是放輕了動作慢慢朝它移,眼見着她就要抓到它,未想耳邊突然響起奇怪的聲音。

“想死你了。”

“慢點,別撕衣服,唔……”

虞秋已爲人婦,又怎聽不出這是在幹什麼,她更震驚的是,這女聲竟然是林貴妃的,男聲她有點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反正不是皇上。

真是不得了,竟是發現如此大事,她忙輕手輕腳地往回去。

她側頭看了眼那傳出聲音的陡坡底下,可看見下面豎起的高草與一塊大石,想來他們就是在石後草裡面藏着,

她暗嘖。

好不容易靠近陸妍,她小聲對陸妍道:“快走。”

陸妍是習武的人,哪怕離得沒虞秋近,也能發現什麼,她沒多問,只壓下心中驚詫與虞秋一道快速離去。

直到二人離得夠遠,虞秋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吁一口氣。

她這心裡的衝擊還真是不小。

她聽說林貴妃是極受皇上寵愛的,否則後宮女眷中,也不至於除皇后之外,皇上就只帶林貴妃母女過來。她真看不出來那樣受寵,又挺好的一個人,竟然……偷人。

陸妍就淡定得多,她稍默後,道:“王妃可要回去歇息?”

虞秋回神應下:“好。”

在林中有個很大的歇息點,他們過去見到不少女眷已在吃着點心閒聊。因見到虞秋的到來,她們的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身份高的,就只打量着她,身份低些的,起身朝她行禮。

“堇寧王妃來這邊坐。”首先對她說話的是一名看着還算年長的夫人,頗爲溫柔隨和,眉目親善的模樣。

陸妍小聲道:“這是沂王妃。”

虞秋不知道沂王妃是誰,只見對方看起來挺順眼,便過去坐在對方旁邊。

沂王妃對虞秋道:“堇寧王妃這是沒打到獵物?”

虞秋道:“我不會,我隨便玩玩。”

沂王妃聞言輕笑時,林貴妃過來了,便都起身行禮。

虞秋不由擡眸多看了林貴妃一眼,見其臉色嬌媚紅潤,鬢髮有絲不明顯的溼亂,便知自己沒聽錯,剛纔的女聲確實是林貴妃。

林貴妃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都坐下吧!”

虞秋見林貴妃特地朝自己頷首,便頗爲不自在地坐下。

都各自閒聊時,以皇帝霍黎爲首的一羣男子終於回來,在紛紛行禮間,他去到上方坐下,目光首先落在虞秋身上:“這便是堇寧王妃?果然是個絕色。”不愧是皇帝,就算打量着美人,也透着大氣磊落。

江以湛來到虞秋身邊,對霍黎道:“皇上過獎。”

見他如此護妻,霍黎笑笑後,道:“都坐下歇着,待會繼續。”

霍黎接過林貴妃給他倒的茶,低頭小呡一口,便看向自己右手邊本該坐着皇后的空位,問道:“皇后這是去了何處?”

林貴妃應道:“之前有位身份不明的姑娘進入獵場,咬傷了皇后的外甥女,邵丞相的孫媳。”

霍黎頷首,沒過問此事。

這時三公主蹦蹦跳跳地回來,她過去就跑到霍黎面前:“父皇抱。”

霍黎寵愛林貴妃,對這個女兒亦是喜歡得緊,他便將她抱起擱在腿上,任她伸手去拿點心吃。

霍黎摸着女兒的腦袋,正欲說什麼,林貴妃忽然白着臉捂住肚子。

他變了臉色:“怎麼回事?”

林貴妃顫着脣:“好痛,肚子好痛。”

霍黎趕緊起身親自將林貴妃抱入營帳中,御醫立即跟了進去,在外的其他人便都噤聲,不知這是怎回事。

沒多久,裡頭便響起霍黎震怒的聲音:“中毒?小產?”

虞秋聞聲心中咯噔了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林貴妃剛纔吃的點心喝的茶水,她就說皇帝身邊是危險的嘛!

裡頭繼續傳出霍黎的怒聲:“查,給朕徹查!”

與江以湛站在一起的沂親王霍泉擰眉出聲:“好好的,如何會中毒?”

聽到霍泉的聲音,虞秋立即朝他看去,她壓下心中驚濤駭浪,原來與林貴妃通姦的是這人,她在雅坊見過。

“竹兒!”霍黎的聲音又變得焦急。

看來三公主也中了毒。

正是虞秋懵懵的時候,江以湛過來握住她的手,帶她離去。夫妻倆走遠後,虞秋問他:“是林貴妃吃的點心有問題麼?”

江以湛摟住她:“大概是。”

虞秋覺得還真是事多,一個秋獵都能如此不平靜。

她道:“同是有身孕,我感覺挺後怕的。”

江以湛親着她的耳朵,腦中想起闖入獵場的蘇和。

好好的秋獵因爲林貴妃的小產而告終,當日便就都隨駕回去。進城後,江以湛讓人將虞秋先送回了王府,自己仍領着儀仗隊前往皇宮。

踏進堇寧王府,虞秋才覺得自在得多,迫不及待去看文初雪母子。

江以湛天黑的時候纔回來,他下馬恰見由外歸來的虞欽,虞欽見到他,沒搭理,直接欲入王府,被他給喊住:“等等!”

虞欽轉身抱胸看着他:“有事?”

江以湛道:“蘇和給林貴妃下毒,致使林貴妃小產,你最好帶她去躲躲。”得知蘇和闖入獵場後,他便派了人去掩護她不被抓到,自然容易知道給林貴妃下毒的就是她。

“什麼情況?”虞欽擰眉。

江以湛便將事情的詳情道來,虞欽聞言臉色微沉,立即轉身進入王府。

他懷着思索回到自己的獨院,推門踏進側屋,見到正在托腮發呆的蘇和,便冷聲問道:“你給林貴妃下了毒?”

蘇和回神看到他,便立刻要接近他:“欽哥哥!”

虞欽快速閃開:“我問你是不是給林貴妃下毒了?”

蘇和不解:“你怎麼知道?”

虞欽斥道:“你是瘋了不成?胡亂給人下毒?”

“我沒有胡亂給人下毒,我就是要毒她。”蘇和皺着眉頭質問他,“你是不是心疼你的老相好了?”

“你果然因爲這個。”虞欽抿了下嘴,“你什麼都記得。”

蘇和哼道:“我當然不會忘記情敵,見到她,我就認出她是誰。”

虞欽覺得頭疼:“你真是無理取鬧!”

蘇和固執道:“我就要鬧,我只恨當時沒帶一定要她命的毒,但整整她也好,誰讓她撞到我的眼皮子底下。”

她曾是個小乞丐,沒吃沒住,還得防備着壞人。八歲那年她差點被壞人給折騰死,是他救了她,那時她雖小,她就是喜歡他。但是當時他身旁有一個姑娘,從他們的話中,她知道他們是一對,他是在送那姑娘離開。

她親耳聽到他說等那姑娘,多久都等。

她雖小,卻深刻地記得那姑娘的臉,就是在獵場見到的林貴妃。

虞欽也不知該說這丫頭什麼,這丫頭就是個瘋子,從小就是,他擡起手指指了指她:“我管不了你,弄掉龍種,你自己想着如何保命。”

蘇和別過頭,滿臉倔強。

虞欽甩袖轉身離去。

他最終沒有帶蘇和離開,只是一副懶得管她的樣子。

蘇和之所以會出現皇家獵場,是因爲江成兮派她去尋找動物藥材,所以她纔會與張妙傾搶那隻幼鷹。江成兮得知她所做事之後,便讓她躲在堇寧王府哪裡都不要去,由江以湛隱藏一切線索,好在她平時不喜歡出現在人前,見過她的人不多。

皇宮中。

張妙傾待在馮皇后的宮裡繼續看御醫,馮皇后打量着張妙傾的脖子,問道:“這麼白皙的皮膚,可是會留下疤?”

御醫道:“回娘娘,這傷口太深,難保不會留疤。”

張妙傾聞言立即激動了:“不能留疤,一定不能留疤。”想到那個咬她的姑娘,她真是恨死了。

馮皇后安撫着張妙傾,對御醫道:“盡力別留疤。”

“是!”

御醫離開後,張妙傾便撲入馮皇后懷中,哭道:“姨母,一定要查出那個人是誰,一定不要放過她。”想想當時那鑽心的疼,她仍後怕。

馮皇后輕拍着她的背部:“好,絕不放過。”

“對了。”張妙傾拭了拭淚,問道,“林貴妃中毒小產了?”

馮皇后對此事不大關心,反而樂意見到如此,她道:“也不知是誰在林貴妃吃的點心裡下了毒,正在徹查,十有八.九與那莫名闖入獵場的人有關。”

張妙傾想了下,道:“我在山莊裡歇息時,熙兒對我說,虞秋沒動秋紅林準備的零嘴點心,只吃了自己特地帶去的東西,她是不是挺可疑?”熙兒是她最近結交的貴女。

馮皇后聞言詫異:“還有此事?莫不是她知道秋紅林的吃食會出問題?”

張妙傾搖頭,她倒希望與虞秋有關,若是虞秋做的,那更好。

馮皇后琢磨了會,便對張妙傾道:“你在這裡歇着,姨母去看看林貴妃,順便與皇上說說此事。”

“嗯!”張妙傾眸中閃過亮色。

看着馮皇后離開的背影,張妙傾握緊了拳頭,就算因爲姨母幫襯,她嫁得不錯。可她與虞秋的仇,卻仍舊沒忘,若有機會,她自然恨不得虞秋死。

正是她滿心期待時,馮皇后懷着不悅回來。

她見了,忙問:“姨母怎麼了?皇上如何說的?”

馮皇后坐下,接過宮女遞給她的茶輕呡了口,道:“皇上並不相信此事會與虞秋有關。”

張妙傾不解:“可她可疑啊!難道不查一查?”

馮皇后微眯了下眼:“他不查,本宮查,總不能因爲她是堇寧王妃而包庇着,若與她有關,本宮絕不會讓她逃過去。”

她不在乎林貴妃,卻想爲外甥女報當初被殘忍羞辱的仇。

馮皇后當即讓人去盯着堇寧王府,並調查虞秋與林貴妃之間的蛛絲馬跡。

暮王府中。

霍淩淮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明月,他那如深潭一般的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緒,難以捉摸。這時關帆進來稟報:“皇后懷疑林貴妃之事與堇寧王妃有關,但告知於皇上,皇上不信,皇后正在自己尋找證據。”

這幾年霍淩淮自然不是什麼都沒做,皇宮裡也有他的人。

他淡問:“爲何會懷疑虞秋?”

關帆應道:“讓林貴妃中毒的是秋紅林的點心,當時堇寧王妃沒動過那裡的任何吃食,連水都沒喝,只吃了自己帶過去的東西。”

霍淩淮回到案桌後坐下,稍稍琢磨後,道:“霍黎不是不信,大概有意讓皇后私自去查,以免他與江以湛惹出不快。最後若真查出與虞秋,甚至是江以湛有關,他自會有所作爲。”

關帆問道:“是否要利用此事?”

霍黎勾脣:“當然要,這事必須得是堇寧王府的人所爲,若證據不夠,便製造一點證據。”

都心知肚明,霍黎根本容不下江以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