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轉瞬已是六月初, 整個瑜都更是熱燥。烈日的烤烘下,堇寧王府來來去去的人陸續去賬房那裡領月錢, 包括吳柔。

吳柔在近賬房時,恰萬彩從對面過來。

兩人碰面後,萬彩道:“你是要去領月錢?喏,我已給你領了來。”她朝吳柔遞了個錢袋。

拿到錢, 吳柔很開心:“謝謝!”

萬彩笑道:“一起走吧!”

“嗯!”吳柔低頭打開錢袋數錢, 卻是臉色突變,便停下腳步。

萬彩見了,問她:“怎麼了?”

吳柔的眼睛立即紅了起來:“我的月錢少了一半, 我要去問問。”言罷她立即轉身要走, 卻被萬彩拉住。

萬彩道:“你要問什麼?若是王妃的意思呢?”

“王妃的意思?”吳柔氣得手發抖, 她完全相信是王妃的意思。拜王妃所賜, 明面上這幾天她犯的錯還真是不少, 完全可以成爲扣她月錢的理由。

可她哪裡有膽找王妃理論?

吃了這個大虧,她氣到哭, 被萬彩拉到一旁安慰了好一陣, 才漸漸緩過來。

因每個月拿到月錢, 她都會回家一趟, 這回不例外,她囑咐了萬彩有什麼事幫她留意下,便就走了。

未想回到家, 卻得知父親被馬車撞傷, 傷勢很重。

見到父親躺在牀上不能落地, 她自然傷心,便問:“可是報官了?”

她家中只有一父一弟,弟弟才十歲,平時都在努力讀書。她弟抹着淚,道:“報了,可用處不大,最重要的是,家中積蓄已不夠給爹醫治。姐,你是不是拿了月錢,可能頂一頂?”

吳柔摸着身上錢袋,對那陰險的王妃更是恨極。

她吸了吸鼻子,道:“估計不夠,我去借。”

“嗯!”

奈何借錢哪有那麼容易,尤其是他們家本就沒什麼親友。後來沒法,她只能壓着心中的恨回到王府,打算找王妃求助,趁王爺也在,王妃需要裝好人的時候。只是想到最近王爺都特別忙,她便覺得心裡沒底。

從西側門進入時,她恰遇由外面歸來的白如嫙,與萬彩。

萬彩見到她,便快步過來:“你回來得挺早。”

吳柔揪着手指,應了聲:“嗯!”她轉身朝眼前端莊和善的白如嫙福了個身,心道,伺候王妃,還不如伺候白姑娘好,她羨慕萬彩的自在。

白如嫙頷首,邁步踏進王府。

萬彩拉着吳柔跟在白如嫙身後,關心地問道:“你的眼睛怎還紅紅的?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如此一被問,吳柔便忍不住將家中事與萬彩說了。

萬彩驚訝:“怎會發生這種事?”

前面的白如嫙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問吳柔:“被馬車撞?”

吳柔喜歡眼前幾番善心相助於她的白姑娘,便點頭,哽咽道:“傷得極重,不夠醫治的錢,奴婢正打算找王妃相助。”

白如嫙聞言稍默,道:“我看,還是我給你錢吧!”

吳柔聞言睜大眼:“白姑娘……”

白如嫙笑了笑:“可憐人,隨我來。”

吳柔驚喜又感激,要知道,去找王妃相助,她根本就懸着一顆心,如今這顆心才放下。她抹着淚道:“白姑娘真是人美心善的活菩薩。”

白如嫙轉身時,似不經意地喃了聲:“好端端被馬車撞,倒是奇怪事。”

吳柔聞言暗道,被馬車撞,真是一件奇怪事?

莫名地,她想起王妃那張惡毒的臉。她心裡一咯噔,趕緊掩下思緒,一雙拳頭卻攥得死緊。

從白如嫙那裡拿了錢,她便迫不及待又回了家。

看到本是還算強健,是家裡頂樑柱的爹只能懨懨地躺在牀上,她便越發恨得眼睛通紅。最好此事不是王妃派人乾的,否則就算拼了命,她也會報復。

想到藍軒已有凝蘭,吳柔這日便乾脆未歸,她相信萬彩會替她說一聲。

次日天亮,她纔回王府。

進入藍軒,恰見到王妃在凝蘭的伺候下喝那補湯,她低着頭走過去,朝王妃福身後,便站到一旁。

虞秋擡眸看了眼吳柔,沒過問什麼,只看向盅裡的補湯。

這湯前幾日她還覺得挺好喝,但喝了個幾天,就膩了。她心道,她這身子骨比其他女子好不止一點點,又怎需喝這玩意?

她嘆了口氣,打算喝到實在不願喝時,再與王爺說說。

吳柔看着虞秋臉色紅潤的模樣,想到對方不僅日日享福,更是有王爺的百般寵愛。那個宛若天神降世般的男人,本該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偏偏只獨要這惡婦一個,還當做寶。

她真是看不下去。

江以湛自昨日早上離開後,便一直未歸,包括昨晚。今日一整天,虞秋又沒看到他歸來的身影。她雖未歸,她倒反而挺自在,因他實在太重.欲,體力又極好,她被弄得再愉悅,也會覺得受不住,尤其是事後。

這日晚上,又沒見他歸來,她便伸了個懶腰,自己爬到這大牀上睡了。

她大喇喇地躺在牀上,不得不說王爺這牀還真是大。

入了睡,她進入好夢,不想正是她睡得極沉時,突覺沒法呼吸,感覺有火爐壓在她身上一般,又燙又重。灼.熱的氣息遊遊蕩蕩間,她不由嚶嚀着睜開眼,便見到王爺由她身上擡起頭。他幽深如漩渦,漆黑如濃墨的眼眸盯了她一瞬,便堵住了她的嘴。

天氣太熱,她覺得很不舒服,便下意識推他。

見她如此固執地推自己,他放開她只一會就被肆.虐得腫潤的小嘴,極爲不悅地看着她:“你不想我?”他們已是兩天一夜未見,今晚他本沒必要趕回來,卻因太想她,就算是半夜,他也往回趕,迫不及待摟住他的妻子。

虞秋正是睡得香,便擰眉打了哈欠,推着他:“困死了,我要睡覺。”

被打攪睡覺,真是讓人暴躁的事。

殊不知她的恃寵而驕落在江以湛眼裡,那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他抿緊了薄脣,認準她是半點不想他,否則哪該是這種反應?

何況她本就是一直在被動着接納他。

他突然狠狠咬了她一口,直接進行下去,無論她答應是不答應,反正最後她都會融化在他懷裡。後來她被他惹得懊惱極了:“很累,讓我多休息休息不行?”

他哼道:“沒有耕壞的田,何況昨天我沒回來。”

她推着他,但不管用,反而惹怒了這頭牛,折騰得她要死要活。他似乎最喜歡聽她泣不成聲,抽抽搭搭不止的聲音,每次非得到如此地步。

次早,她醒來又不見他,也不知他要忙到何時。

外頭的凝蘭與吳柔聽到裡頭王妃起牀的聲音,凝蘭正要離去給王妃準備補湯,被吳柔給喚住,吳柔道:“我去吧!凝蘭姐姐伺候王妃洗漱梳妝。”

凝蘭應下:“好。”

吳柔便離去,後來從大廚房端出王妃的補湯,她去到一處被樹擋住的牆根處,拿出自己準備的避子藥倒入其中。也虧得白姑娘大方,給她的錢夠多,就算給爹治了傷,還能餘出不少錢,才弄來這藥。

那種惡婦,不配擁有那麼多,何況她爹的事情,她越想越不對勁。

她面無異色地端着補湯進入藍軒時,凝蘭迎了過來,對她道:“給我吧!你去給王妃弄些點心過來。”

藥已下,她便給了對方,自己轉身離去。

見到吳柔離去,凝蘭從身上拿出一個帕子,帕子裡是個藥丸,她將藥丸置入補湯中,見其融化後,才端着補湯進入正屋,擱在虞秋的面前。

虞秋正捶着痠痛的腰,暗罵王爺忙得跟狗一樣,都不忘回來折騰她一番。

來來去去他圖什麼?也不嫌累得慌。

她看到眼前補湯,擰了下眉,還是乖乖拿起調羹喝起,心想着強身健體,對她也是有好處的,免得不禁折騰。

給丈夫找女人這種事,她幹不來。

吳柔端着點心過來時,恰見到虞秋將補湯給喝完,她暗暗鬆了口氣之餘,也害怕,畢竟她現在是在算計堇寧王妃,堇寧王最喜歡的人。她壓抑着心肝顫抖的感覺,將點心擱在虞秋面前。

虞秋見到這點心,覺得驚訝,因爲她沒要點心。

但也罷,她便拿起一塊遞入嘴裡。

後來覺得很飽的她,起身離開藍軒,去了小院。

難得有一次來到小院時,她沒見到言顏或是文初雪在院裡陪頎兒玩,便覺得有點驚訝,繼續往門沒關的正屋走去。

“頎兒!”

她踏進屋中就下意識喊着,未想轉眸就見到虞聽燕正在牀邊拿着個小瓷瓶,在喂躺在牀上的頎兒喝着什麼,她擰眉喝道:“你在做什麼?”她過去見頎兒竟是睡着的,小臉還通紅得異常,便覺不妙地立即奪了虞聽燕手裡的小瓷瓶。

虞聽燕驚訝虞秋會突然過來,有些慌。

這時,她突見有道長長的影子映進屋中,便立即調了下自己的站位,對虞秋道:“二姐,你在喂頎兒喝什麼?”她慶幸虞秋將藥瓶奪了過去。

緊接着天蒙亮就已離開,當下又回府的江以湛踏進屋裡。

虞秋沒心情管那麼多,只趕緊抱起昏睡的頎兒,擡手覆住他的額頭,見他體溫過高後,心急極了:“你……”

她正欲問虞聽燕喂他什麼了,卻被故意裝作沒意識到有人過來的虞聽燕打斷:“頎兒那是怎麼了?二姐,莫不是你要毒害你兒子?你要因爲怕影響你與王爺的關係,就害他嗎?”

言顏進來,見到屋裡的人,驚訝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江以湛本是冷眼看着這一幕,但因見虞秋懷裡的孩子明顯不對勁,便立即過去抱起孩子就走,只冷聲道:“其他再說,先去找我哥。”

虞秋紅着眼睛忙跟上他。

言顏看了虞聽燕一眼,也快步跟上。

虞聽燕看着他們的背影,眸露惡毒之色,就在上次她看到楚惜與虞聽燕在一起後,便直接來到這裡問了言顏,那孩子是不是虞秋的。

言顏告訴她,這個孩子確實是虞秋的。

實實在在地得到確認,她自然又妒又怒又恨,楚惜在虞秋嫁人後都放不下,若得知此事,又怎可能會放手?

就算是拼了命也不會放手吧?

她如何會允許這樣一個孩子的存在?

所以她纔有此舉,並提前製造了證據指向虞秋,只是未想她喂毒時,虞秋會突然過來。也好在她反應快,就算牽連到她,證據也沒有指向她。

王爺親眼看到虞秋手裡拿着藥瓶,親眼看到虞秋在牀邊。

而餘毒在藍軒,她根本沒能力進入藍軒。

她離開王府,回到虞家,就迫不及待去到老夫人那裡,急急地進屋:“祖母,不好了,二姐闖禍了。”

虞老夫人正是被薛氏捏着背,閉目養神,聞言便擰眉:“她闖什麼禍了?”

虞聽燕喘着氣,道:“二姐不知是與誰生了個孩子,王爺不僅不介意孩子的存在娶她,還擱在王府裡養着。”

虞老夫人聞言大驚:“什麼?”

虞聽燕繼續道:“但二姐不知怎麼的,突然毒害起自己的兒子,恰被我抓了個正着,王爺亦是親眼所見。”她不怕孩子的事情鬧開楚惜知道,因爲孩子死定了,楚惜知道只會怨上虞秋。

聽聞這些事情的虞老夫人與薛氏皆是震驚不已。

生了野種,還殺自己的孩子被堇寧王逮個正着,這自然是極大事,一來虞秋的作爲會連累他們虞家的名聲,二來若王爺至此嫌惡虞秋,甚至是法辦,他們虞家亦是不會好過。

薛氏急死了:“她怎就這麼不知廉恥,又惡毒非常呢?”

虞老夫人沉着臉,默了會,才道:“再看吧!”此事不見得會鬧大,無論結果是什麼,堇寧王說不定都會壓着。

薛氏也漸漸冷靜下來,恨恨道:“她最好別拖累我們。”

虞老夫人還是無法相信虞秋會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她自己一手帶大的,她閉了閉眼,既震驚虞秋的作爲,也無法置信。

後來她睜眼看着還算乖巧的虞聽燕,沒想到她教出來的孩子,不如素來被她忽視的孩子,還差得如此遠。身有感觸的她,朝虞聽燕招了招手,虞聽燕過來後,她拉住虞聽燕的手,嘆道:“還是你讓祖母省心,千萬別學你姐。”

虞聽燕垂眸道:“我不會。”

薛氏見虞秋讓老夫人越發失望,老夫人越發重視聽燕,便覺舒坦些。

別人看不出來,一直與老夫人相處的她,卻是再清楚不過,就算老夫人偏要將虞秋趕出來虞家,最開始卻還是心繫着,只是在強迫自己討厭虞秋,漸漸也就真的討厭罷了。

但其心裡如何想,又有誰知道呢?

虞家所有人的寵愛就應該在聽燕身上,老夫人總算真看到她女兒的好。

堇寧王府中,自頎兒被抱到醉夕院,被江成兮診斷出孩子有生命危險後,氣氛便一直凝固着,虞秋與言顏皆是眸中含淚,臉色慘白。她們一個看着頎兒,一個睜大眼看着江成兮快速地配製解藥,只恨不得自己動手。

好不容易盼到解藥終於配製好喂入頎兒的嘴裡,又是觀察他的情況。

守在屋裡時,言顏拭了拭淚,問道:“不是起熱了麼?怎就突然中毒了呢?”她本是看頎兒起熱,纔去找府醫,未想回來情況卻變成這般。

虞秋哽咽道:“是虞聽燕,她趁你不在,給頎兒下毒。”

言顏聞言愣了:“虞聽燕?”

虞秋只恨不得剮了虞聽燕,竟是對一個只有一歲半的孩子出手,這只是個孩子,哪裡承受得住那麼多劇毒?

也虧得有大公子在。

言顏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突然打了自己巴掌:“都怪我,上次她逼問我頎兒到底是不是你的,我爲了打擊她,故意承認了。”她知道虞聽燕一直在懷疑孩子是虞秋與楚惜的。

正是言顏要再打自己時,虞秋握住她的手:“不止是你的錯,我也有刻意讓她誤會。”未想逞一時之快,會引出這種事。

她們眼巴巴等了半個時辰,終於等到頎兒迷迷糊糊地哭了起來。

江成兮過去把了脈,道:“已無大礙,但孩子太小,後期還得繼續服藥養一養。”

虞秋連連點頭:“好,好……謝謝大哥。”她幾乎要向對方下跪了,若是頎兒出什麼事,初雪該怎麼辦?

她轉眸看向一直抱胸倚在門口不說話的江以湛。

江以湛的面無表情,讓她想起之前藥瓶是在她手上的,虞聽燕誣賴了她,而王爺恰看到那一幕。她便立刻過去問他:“你莫不是覺得是我?”她的語氣很不好。

江以湛不悅:“你以爲我和你一樣蠢。”

她揉了下微疼的眼,恨得牙癢癢:“快派人去抓虞聽燕,如何都別放過。”就算弄死虞聽燕,也不足爲惜。

江以湛看着仍餘驚未了,面無血色的她,將她拉到自己懷裡抱着。

他轉頭吩咐站在外頭的姜風:“去將虞聽燕抓過來。”

“是!”姜風應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