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何所懼和楊妹久的深夜造訪顯然令餘當寶香大感意外,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你知道你女兒和何久睡在一張牀上麼?”

楊妹久本以爲他會大發雷霆,最低限度也一定會揪着香香的耳朵回家。

孰料,得知他們的來意後,餘當寶香擺擺手,告訴楊妹久,女兒已和何久住在一起,富貴榮華或貧窮流浪皆由天意。即便是四年之後兩人無法在一起,生死有命,不怨別人。

楊妹久吃了一驚,只道是自己聽錯了,重複道:“你女兒尚未出嫁,就已經和男人睡在一起了,不怕你女兒吃虧?”

餘當寶香反問道:“你兒子和我女兒睡在一起了,就不怕你兒子吃虧?”

“我兒子有什麼好吃虧的?倒是你女兒,萬一肚子大了可怎麼辦?”

餘當寶香淡淡說道:“出去一個,回來兩個,那豈不是還賺了一個?”

何所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楊妹久瞪他一眼,還想說什麼,餘當寶香以兒子年幼不便過多打擾爲由將他們趕了出去。

“就沒見過這樣的人!”楊妹久氣極。

何所懼笑笑,嘴上不說,心裡卻在想,其實我倒覺得這個餘當寶香蠻開明的,至少比你明智。

楊妹久瞪他一眼:“對女兒不管不問,明智個屁!”

何所懼嚇了一跳,這娘們厲害啊,跟我肚子裡的蛔蟲似的,連我怎麼想的都知道,不會也暗中給我下了蠱吧?

他不禁哆嗦了一下,也不管老婆是不是在後面,扭頭就走。楊妹久在後面笑道:“你怕啥呀?我又沒給你下蠱。”

何所懼一聽,只覺冷汗直冒,走得很快了。

“老何,我覺得下半夜肯定有事發生,你再陪我盯一會兒。”楊妹久小跑着趕上,拽住丈夫。

“人家抱着老婆睡大覺,我卻抱着老婆喝西北風?搞不好被人家當成賊一頓打。”何所懼連連搖頭。

“你不陪我?那我要考慮考慮是否對你……”楊妹久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想幹啥?你想幹啥?“何所懼嚇得一激靈,楊妹久衝他嘿嘿直笑,笑得他心裡發毛,只得舉手投降:“你饒了我吧,陪還不成麼?”

兩人再回到木屋前時,房間裡熄了燈,已經沒有了聲響,只有那棵老槐樹在窗櫺前輕輕地搖曳着,發出“沙沙”的響聲。

何所懼拽了拽楊妹久的衣角,示意很晚了,也沒有什麼動作戲了,要不你陪我回去睡覺吧。

果然是老的小的都不正經!楊妹久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擡頭望天,一輪圓月悄悄地鑽進了厚厚的雲層裡,就連稀稀落落的星星也躲了起來。

“要下雨了。”何所懼小聲提醒妻子,真是不明白她究竟要幹什麼,結婚這麼久,還頭一回發現她原來有偷窺的癖好。

“沒你想得這麼齷齪!跟我來!”

楊妹久貓着腰,拉着丈夫躡手躡腳地躲到老槐樹後。

何所懼滿心驚悚,真是越來越奇怪了,自己只要稍微想一想,特麼的這娘們全知道。忽而,一個念頭閃過腦際:她該不會知道我的私房錢吧?

楊妹久回過頭來,低喝一聲:“回去再找你算賬!現在閉嘴!”

何所懼聳聳肩,看到妻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又不好發問,更不敢有別的想法,生怕回家跪方便麪。只是覺得好笑,如果說剛纔只是像賊的話,那此刻活脫脫的成了賊。

“哇!哇!”

初秋的深夜裡,有隻烏鴉落在樹梢,彷彿是位地獄的使者,高昂着頭,衝着木屋不可一世地吼叫。

“嘎!嘎!嘎!”

不遠處野鴨的叫聲此起彼伏,那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地獄小鬼的獰笑。

何所懼的心莫名地抖了一抖。

“笑聲”未止,突然——

“吱呀”!

彷彿是地獄之門,緩緩開了。

一個女子着白色肚兜白色褻褲,身材凹凸有致,卻赤着腳,低着頭,發散遮面,一聲不響地走了出來。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從這屋裡走出來的女子,還能有誰!

可是,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中邪?

被人下蠱?

何所懼只感覺頭皮一下子彷彿炸開了。

這時,烏鴉振翅往河邊的大石頭上飛去。楊妹久微微一喜,這下好了,不用再挖空心思了,她要撞石頭了。

香香擡起頭來,俏臉已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如同白紙,眼眸裡充滿着血紅的殺氣,原本嬌豔欲滴的紅脣變成了絳紫色。她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輕輕的,長長的吐出一個字來:

“哦——”

雖然何所懼已經猜出是誰,但當認出這張面孔時,他不禁寒毛直豎!

果真是香香!?

這一刻,他大氣都不敢喘,,心跳彷彿也停止了。

只見香香一步、一步,慢慢吞吞地往河中走去。

楊妹久眉頭一皺,香香的行爲超出了她的預料,怎麼可能?!難道她在抗爭?

河水,逐漸漫過她的足裸,沒過膝蓋、大腿、柳腰、酥胸、脖頸……直至最後一根髮絲也淹沒於河中,消失在兩人眼前。

香香徹底沉了下去……

天哪!

她這是要自殺?!

何所懼張嘴欲呼,還是楊妹久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管看到什麼,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說話。

河面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面對她的無動於衷,何所懼有些憤怒,這不是見死不救麼!?

正想着要衝出去,突然!

河水翻滾,猶如煮開的沸水,香香破水躍出,跟着慘叫一聲,跌落岸邊。她如同一條誤上岸的美人魚,在岸邊撲騰着,不斷地掙扎,痛苦地扭動,衣裳已扯盡,身上抓出道道血痕,緊咬的嘴脣中不時發出痛苦而低沉的“啊啊”聲。

——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你也不能看!楊妹久狠狠瞪了他一眼,何所懼只得識相地轉過頭去,卻禁不住好奇又轉過頭來。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深更半夜作出如此奇怪的舉止來,如果不是發神經,那麼一定是出事了。

何所懼猶豫着要不要上去幫忙。去吧?香香不着絲縷,他一個老男人實在太不妥當。不去吧?萬一有什麼意外,兒子會不會從此與他斷絕父子關係?

香香雙手死死地抓住身旁的石塊,張大了嘴,似要大喊,可最終卻只從鼻翼間發出痛苦的哼哼。她使勁地蹬着雙腳,腳皮磨掉了,鮮血直流,卻渾然不覺的疼。

不能再等了!何所懼推搡着楊妹久,示意她趕緊救人。楊妹久搖搖頭,表示無能爲力。

遲疑不決間,一輪圓月穿過厚重的雲層,露出了一張笑臉。剛纔還在“哇哇”大叫的烏鴉,撲棱棱地飛走了。

香香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漸漸停了下來,渾身大汗淋漓,近乎虛脫一般,在皎潔的月光下,凹凸有致的身體閃着動人的光澤。

約摸過了一盞茶時間,香香艱難地起身,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白嫩,眼神也變得神采奕奕,她雙手護胸,踉踉蹌蹌地跑回了屋裡。

“這到底怎麼回事?”

回岳父家的路上,好奇心戰勝了恐懼,何所懼忍不住發問。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她被人下蠱了。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她都會痛不欲生。看得出來,她在抗爭,要不然不會下河。”

“她會死麼?”

楊妹久淡淡說道:“要麼瞎,要麼聾,要麼殘,死倒不會。”

“你好像知道的挺多?”

“你忘了我也會下蠱的,蠱苗之間通常會有一種感應,由不得你不信。”

“那你說說這下的是什麼蠱?可有解救之法?”何所懼留了一個心眼。

“怕是無解。”楊妹久搖搖頭,香香的蠱術比她高明多了都沒有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

何所懼心緒難平,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這下蠱的女人真特麼的毒!

楊妹久忽然拉着他,表情異常嚴肅起來:“老何,久兒一定要儘快回來,不然,恐怕也要遭殃。”

她的這句話讓何所懼頓時開了竅,他可以慢慢勸說大妹,讓她接受香香。但正如大妹所言,所有一切威脅到兒子的人,都必須遠離。

“他如果不願回來怎麼辦呢?”何所懼頗覺無奈。

楊妹久笑了笑,道““他不是相信老劉不相信我麼?那就讓老劉通知他,就說你被車撞死了!我就不信,他不回來!”

——我靠!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