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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還沒有分手的那段時間, 我都刻意和你保持些距離,發短信都不會有能讓人詬病的地方。在倫敦的那一個月去了LSE,我走過了你走過的路, 我想到我站的樹下也曾經有你的影子, 如果時空能重疊或許我們能夠早一些相見。我那時候對你或許是崇拜多一些, 所以我想考GMAT, 去體驗和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去領略未知的世界,而不是畫地爲牢。”

溫洛動了動,側過身子兩手抱住墨圳的腰, 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他也換了個姿勢, 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除夕夜那天晚上我見到……前男友, 我很不開心的, 可是偏偏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強顏歡笑。我明明已經不喜歡他了,爲什麼他還要故意出現在我的面前?是想反覆確定我說的是否是實話, 好讓他能夠安心?你的電話就像一顆速效救心丸,讓我幾近分崩離析的心又恢復了正常,你不知道我聽你說你也分手了的時候心裡竟然有種喜悅,雖然我覺得那有些可恥,可是我真的很高興, 知道你有女朋友的時候有多失落, 那時候就有多高興。”她說到這的時候反反覆覆就是那兩句話, 似乎有些無措的樣子, 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變得有些結巴。

他撫摸着她的臉頰,用自己的臉去蹭她的發頂, 柔聲哄她:“不着急,慢慢說……”

“未夏說,忘記一段戀情最好的方式是展開一段新戀情,當時我第一想到的就是你,或許你是個不錯的對象吧。於是你就變成了我想上岸時抓住的那根浮木,我剛好需要,你則恰好出現。”

不是一見鍾情,不是蓄謀已久。而是我剛剛想要改變,你將將好出現在我的面前。

愛情也是需要天時地利與人和的。

“可是你知道爲什麼我又退縮了嗎?”她有些激動,一口氣沒提上來便使勁咳了幾下,他拍着她的背替她順氣,好一會兒總算緩過來了,“我突然想起來,你爸爸是省長啊!我還接待過你爸爸,曾經在大早上六點就幫你媽媽去弄現磨豆漿。我想,你媽媽那麼難伺候,以後會怎麼對我?我倒是不怕她用支票砸我,我怕的是她會像電視劇裡那些母親一樣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說,讓我離開你,我最討厭別人跟我講道理!說得天花亂墜是爲你好,你自己在角落裡哭得肝腸寸斷的時候他們人呢?他們忙着在外面誇你懂事聽話,然後接受四面八方的恭維話!當初我外公就是那樣!他打算用錢讓我爸爸滾蛋,還故意散播謠言說媽媽是被爸爸拐騙的,爸爸被學校停職,爺爺氣得差點進了醫院。後來呢?鬧得滿城風雨後外公登報和媽媽斷絕父女關係,媽媽再也沒回過N市,直到她出了車禍。當我懂事一些的時候我總是會想,外公哪裡是爲了媽媽好了?逼迫她在孝和義之間做選擇,用所謂的孝道來當那把無形的兇器,最後一個電話讓媽媽放下怨念滿心歡喜地踏上回程,可是那也讓她與我們一家天人永隔。我曾想過,會不會外公是以退爲進,故意把媽媽騙到N市之後把她關起來,不讓我和爸爸見她呢?”

溫洛是真的這麼想過的,也在反抗樑國安的時候質問過他,樑國安怒目圓睜,提了好幾口氣才把怒火給壓下去,最後都沒給她回答轉身就走。

是真的後悔還是欲擒故縱,答案也只有樑國安一個人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這個疑問終究沒有得到解答,況且也已經沒有追究下去的必要了。

溫洛把樑清禾的慘劇的矛頭指向了樑國安,如果不是樑國安在乎門第的話,樑清禾就不會寧願揹負不孝的罵名也要遠走他鄉,或者樑國安應該再強硬一些,在發現苗頭的時候就將樑清禾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中,那麼後來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樑清禾就不會在如花般的年紀就長眠地下。

樑國安雖然在乎門第,可是極其不喜歡官商聯姻,自古官商不兩立,做生意的總有些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一旦牽扯出來再深的人情都會變得單薄無力,不像商業聯姻一方陷入低谷時可以互相扶持,官商一方一旦出現紕漏,那是真正的牽一髮而動全身。

所以說樑國安是個成功的商人,他精明果斷雷厲風行,將梁氏在東部地區的名聲打到一個小高峰。可他卻不是個合格的父親長輩,他太計較得失與公平,感情在他的世界裡不是不重要,可是關乎到身家利益,他總是會把兒女私情統統排到後面。

受到樑國安的影響,樑巳徵也不喜歡官商聯姻,所以纔會對溫洛說出那一番話。而宋家在宋慶開始就已經從商,家庭背景不算是很複雜,於是在知道宋之臣對溫洛有追求之勢的時候纔會去勸溫洛,而宋之臣和樑未夏,那確確實實與他無關,那是樑國安促成的。

“我當時在胡思亂想,萬一梁氏出了什麼事,會不會追究到你的身上,你爸爸的工作會否受到影響?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最怕的就是萬一。外公和哥哥都不喜歡官商聯姻,我也慢慢的被他們影響,潛移默化地默認了這種思維。所以我才故意避開你,我開始認真的看GMAT,每天泡在圖書館,晚上都是背單詞揹着揹着就睡着了,那段時間我瘦了好多。”

“宋之臣追我是哥哥默許的,原因……宋家和梁氏有商業來往,宋家的政治背景要簡單得多,所以哥哥鼓勵我試着去接受,”她還是隱藏了最關鍵的原因,或許是害怕那成爲新一輪的導火索,“宋之臣其實很好,每次約會都不用我操心,我沒有主見的時候他不會軟磨硬泡的讓我想,他都會自己安排好,時間,地點,每樣都是精心準備。呵呵,畢竟他是老手,這些做起來倒是得心應手的。”

說到這墨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提到前男友的時候他能夠放下芥蒂,可是和她確確實實沒發生過什麼的宋之臣……卻讓他心裡泛了酸。

“可是我對他沒有心悸的感覺,完全沒有想和他在一起的衝動,所以我拒絕了他,我不想勉強自己。”她自嘲一笑,“說是那麼說,其實我是發現我對你心動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清晰地刻畫在我腦海中,我閉上眼就會想起你勾魂的眼,還有迷人的酒窩……”

她本想告訴他,她出車禍有一定的原因是因爲他,可是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那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回憶。

逃避在A市的那一個月,鄰居開的小酒吧裡來了一個臨時工,是剛剛高中畢業的一個女生,和溫洛可以說是一見如故,頗有相見恨晚的架勢,溫洛二話沒說便讓那女孩子和自己一起住。溫洛在一次酒醉後告訴了她自己的苦惱,毫不掩飾自己的懦弱。沒經歷過社會的女孩子計較的比較少,但是也不是什麼壞事,她鼓勵溫洛去倒追,說不嘗試就不會知道結果。

道理誰都懂,可是往往我們需要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話,來肯定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對自己說,溫洛,再勇敢一次吧,再相信一次,就一次。我當時認爲你也是有點喜歡我的,你對着我說話時會帶着一些寵溺,像是很習慣的樣子,你就那麼一笑我便飄飄然了。可是露營那天,我聽見未夏問你,說你好像對我挺好的,你說我就是一小姑娘,你把我當妹妹看的。那可真是一個晴天霹靂,我果真是在自作多情啊。後來我吻你的……”她沒好意思說出“耳根”,況且現在她知道那是他的敏感區,“以及之後在帳篷外和你接吻,怎麼說呢,就像歌詞裡說的,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我纔會鬼使神差的湊上前去。”

後來的事在他的那次酒醉中已經說明白,她不用再去回憶一次,也不想再去回憶,現在每一次回憶對於她來說都是煎熬,如果不是自己執意……又怎麼會成現在這樣呢?

“和你結婚我不是衝動,我承認我是需要安全感,可是不是每一個人的懷抱我都會慌不擇路地投靠過去。剛開始的時候我每天都像泡在蜜罐裡一樣,睜眼看見你我就能高興一整天。我曾問過自己,我是不是很愛你呢?不然怎麼會看見你就高興得分不清南北?”

他們在一起半年多,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了,“愛”這個字倒是從來沒有提及過的,都說女人在牀上的時候都會追問男人是否愛她,而男人有時候興致一來也會主動的說“我愛你”,可是這在他們身上似乎並不適用。

她突然說到“愛”這個字,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一怔,好半天誰都沒有再出聲。

“這次流產我不怪你,我也不敢怪你,不能怪你,沒能覺察到寶寶的存在我……我……”觸及傷痛之處她又開始哽咽,淚水很快浸透他胸口薄薄的布料,黏在皮膚上有些膩膩的感覺。

“洛洛,不說這個了,好嗎?難過就不說了。”他隔着頭髮親吻她,同樣顫着聲安慰她。

“不!我還沒說完!我應該怪你!”她哭得更大聲了,“我去調了監控錄像,是蕭兮把我推下樓的!她怎麼忍心?她就那麼見不得我嗎?你知不知道她之前告訴我什麼?她說她是你未婚妻!她居然還想用錢把我趕走!錢?她好意思嗎?我沒用錢砸她臉上算是給她留些面子了!”

他聽見她說她流產的始作俑者是蕭兮時突然怒火中燒,可繼而又變得啞然無話,她居然早就知道蕭兮了?

她像是有讀心術般回答了他心中的疑問,“是,我四月份就知道她是誰了,她還曾經來找過你,被我趕走了,她還說我是保姆,哦,不對,她認爲我是被你包養的保姆。我一直等着你告訴我她是誰,或者等着你明明白白的拒絕她,可是你呢?爲了你那所謂的紳士風度你就任由她到我面前撒野!任由她爬上你的牀!你知道那晚我在衛生間裡到時候有多絕望嗎?我多怕你會一個翻身真的對她做出什麼!我接受不了的!我會瘋的!”

她大叫着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他死死地箍住她,她現在本就沒多少力氣,只能手腳並用地打他踹他,不知道是碰到他的哪兒了,他倒吸了一口氣略略放鬆的對她的鉗制,她便趁機脫離他的控制範圍,往牀的另一頭退去。

“洛洛,別鬧,是我混蛋,你不要傷害到自己。”

“你他媽本來就混蛋!”她一激動不自覺就帶了髒話,如果對象不是他的話,她想她會說出更加不堪入耳的話來,“你還任由她三番五次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甚至把我推下樓梯!是她殺掉了我的孩子!是她!她是兇手!她憑什麼還來這裝可憐?她憑什麼帶着孫程軼銘的種來這裡哭訴?她去找孫程軼銘啊!她瞎了眼啊!你哪裡有孫程軼銘好了?他再混蛋也不會像你一樣讓個有心機的女人殺了你自己的孩子!墨圳你他媽活該!”

她的控訴太過尖銳,字字珠璣,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惱怒,不知不覺中竟然對着她揚起了手。

“你打啊!”她杏目圓睜,嗓子都喊破了,“這巴掌打下來咱們倆徹底兩清!我不稀罕墨太太的位置!誰稀罕誰要去!”

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放下手想過去拉她,可是她卻尖叫着推開他,她的指甲修剪得平整光滑,可還是在他眉角劃下一條血痕,經過眼角一直延伸到顴骨上,眼角那一塊皮膚立馬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可是此刻他已無暇顧及。

“洛洛,我……”

“你滾!你滾!”她大聲的尖叫着,像是幾近崩潰邊緣,最後變成了絕望的低語,“你滾,我不想看見你,你滾,你滾……”

他拳頭鬆了又緊,最終蹲下去把地上的殘骸都收拾乾淨後轉身離開,此間他一句話都沒說,連關門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地不盡量不發出聲音。

聽見門鎖釦上的聲音後,她豎起的防備終於悉數卸下,之前的歇斯底里統統不見,閉着眼安靜地躺在牀上,可是淚水卻順着眼角不斷地滑落,枕頭上潤溼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