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兩位學者被魏書記送出了市委大樓門口,魏書記只是站在臺階上往這邊招了招手,沒有走過來,這讓霍帥覺得超脫了不少,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魏書記拒絕他稱呼“老爸”以來,霍帥對於見這位市委書記的面就有了一種思想壓力,
李主任見到這兩個學者,先介紹了霍帥,說他是良運公司董事長、省委黨校研究生班學員,兩個學者就取笑地說道:“這麼年輕就是企業家了,正好,我們的古村落保護需要民間投資呢。霍董事長能夠參加黨校研究生班學習,一定像魏書記一樣,是個文化人了。”
李主任沒想到他們一見如故,索性讓霍帥上了兩個學者的車子,近距離陪同,自己則坐在後面的轎車上。
“霍總啊,知道我們爲什麼來到河州考察古村落嗎?因爲,中國的文化界有一種偏見,他們覺得真正古老的村落應該是建在山區,蜷縮在山凹和溝坡上,
“如果沒有大山與村莊相映成趣,即使是老屋蒼然,古樹虯勁,歷史都不能算悠久,至少沒有神秘而原始的氣息。這一次我們來考察三星村,就是想證明,平原上的古老村莊照樣有文化韻味,照樣有保護價值。”其中那位高個子白鬍子學者說道。
霍帥聽了學者的話,只是點頭表示聽了,也不敢表態說什麼?他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出錢陪同兩個學者看好、吃好、玩好。至於其它的,他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個責任,另外,他也不具備那方面的知識。
就地理位置來說,七星鎮所在的蘭縣與青縣是鄰縣,地理風貌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這三星村與自己的老家霍家村也沒有天壤之別。
但是,來到三星村,看到那古老屋舍瓦楞上長滿綠茸茸的青苔,屋子裡發黑的樑柱、院子裡磚雕的墀頭、脫落的牆壁和村子裡狹窄的街巷,霍帥覺得自己的老家與這兒差遠了,至少,霍家村的古就沒有這兒的厚重。
“哈哈!眼前的這一切就像是一羣古人,他們一起站立在歷史深處,用幽寂而孤獨的神情,自顧自地講述長長短短的故事,語速寧靜緩慢,娓娓道來,不管有沒有聽衆?”看到眼前的風景,兩個學者一邊拿起照相機拍攝,一邊抒情的讚歎起來。
旁邊的李主任不知道是沒有聽懂,還是作爲女士應該是矜持一些,她沒有對兩個學者近似癲狂的行爲表示什麼,
只是暗示霍帥靠他們近些,或許是鼓勵霍帥參與他們的議論,但是,霍帥想了想,覺得不知道從哪兒插嘴?就想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說。
帶領學者參觀的嚮導是本村的村委會主任,他領着兩個學者看了村裡兩個巷子,接着就帶領人們來到村西,那兒,竟然會出現了一條河流。
“這是條什麼河?”那位白鬍子學者問道。
“從我們村流過,就叫三星河。它發源於運河,應該是運河溢出洪水的產物。”村委會主任對這條河侃侃而談。說七星鎮的七個叫星的村子,每個村子都有一條這樣的河。
“這就對了,中國人選住宅講究風水,其實所有真正的古村落都有好風水。遠古時代的先民崇尚自然,沒有風水概念,卻更需要陽光、水源,要避開寒風得到陽光照耀,
“就必須選一個背靠高埠面向太陽的地方;要方便地使用水,就要找一個依傍河流、溪水的地方。我想,這就是三星村的祖先們選擇這兒建築村落的初衷了。”那位矮個子紅臉膛學者竟然會對這條河大發議論了。
“這就是所謂的青龍白虎、負陰抱陽,是占卜師對人類自然抉擇的附會吧?”霍帥聽到這兒,像是找到了插嘴的機會,就把省委黨校那位邵先生的講課內容搬了出來,
接着說:“我雖然也生活在一個有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落,村子裡也是廟宇巍然,屋宇儼然,本以爲是個典型的村落了,看過這兒才明白,真正的古村落是與大川相連的,
“我老家那種建在平原、身邊無河流的村子,雖然也有不少年代,卻還沒有古老到皺紋縱橫、銀髯飄飄。照這兒,差遠了!”
“呵呵,聽霍先生這一套理論,你好像也是熱愛國學、崇尚古文化保護的呢!那就拿出誠意來,爲保護這些古村落做些實際工作吧!”其中一位學者說道。
“那是自然,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想請示市領導,將這兒的七個村莊開發成七棟高樓,讓村民們住進去,然後,把這些村莊原封不動的保存起來。不知道二位專家意下如何?”
霍帥想,這是陪學者搞文化考察,不是與市領導正式談工作,即使是胡說八道,也沒有什麼要緊的。理論探討,言者無罪嘛!
“好哇好哇!霍董事長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的眼光和情懷,將來定能成就大事!”白鬍子和紅臉膛聽了霍帥的話,就翹起大拇指,誇獎起來。
那位紅臉膛學者甚至向李主任強調:“李主任啊,這位民營企業家既然是有這種想法,你何不告訴魏書記,成就霍董事長一番保護民俗文化的美意呢!”
“小帥的想法確實是高瞻遠矚。但是,七星鎮的保護、開發是一個大課題。市委、市政府議論多年沒有結果,看來好象不是一方面的問題。
“既然兩位學者這樣重視小帥的想法,我有機會一定向老魏建言。”李主任深知官方的規矩和待人接物的分寸,回答起這樣的問題自然十分的妥貼。
離開河,重新進入村子的院子裡,白鬍子學者看到院子正面的白灰牆上挖進去一部分,外面做了一個微型廟宇的形狀,不知道爲何物?便問霍帥。
霍帥說:“那是財神堂。本地人家家戶戶院落裡都有的。每逢過年過節,老百姓們燒香磕頭,都是在財神堂前進行。春節半夜燃放的鞭炮,就是請財神爺的儀式。”
“不是吧?”那位村委會主任倒提出異議,“半夜的鞭炮。不是請祖宗的麼?”
“請祖宗的鞭炮,是在除夕的夜暮時分放的,放了鞭炮,還要衝着祖宗墳墓方向磕頭喊叫‘請祖宗回家過年’的話。如果半夜才請祖宗的話,豈不要錯過年夜飯了?”
霍帥盯着那位村委會主任看看,心裡話,這是個既沒有文化,又不懂民俗的人,這樣的人當導遊,簡直不合格。
“霍董事長說的對,咱們的鄉村文化,非常講究時辰的。尤其是過年過節,哪個時辰做哪件事,都是有說道的。而且非常符合邏輯。”那位白鬍子學者就對霍帥的說法給予了肯定。
村委會主任的文化知識雖然欠缺,但是接待上級領導的業務卻是十分的熟練。看看天色即將正午,就打電話吩咐張家殺雞、李家燉肉,說是要招待省市的領導和客人。
李主任一聽,就說,市委宣傳部已經在市委食堂準備了飯菜,要招待兩位學者。兩位學者卻堅持要品嚐鄉村的飯菜,以盡考察之意,
村委會主任聽到兩位學者答應在這兒吃,就按照慣例向七星鎮黨委書記和文化站長掛電話,說是對口的領導來了,要他們來作陪就餐。也不知道那兩位鎮裡的領導是不是答應過來?
幾個人就來到村委會辦公室附近的一個家庭,看來這好象招待上級領導的專業戶,人們一進院子,就聽到一隻紅色的大公雞被主人追得亂飛亂跳。村委會主任就詼諧的說:“客人進了門兒,小雞嚇掉魂兒!”
隨後,院落主人端出了一盆淨水,請客人們洗手,然後坐到了火炕上,擺了幾個涼菜,熱了一壺白酒,按照當地先涼後熱、先酒後飯的待客習俗開始了酒宴。
李主任剛剛敬了一杯酒,就聽到院子門口一陣汽車喇叭聲響,原來是鎮黨委書記和文化站長到了。人們只好停下來,與他們兩個人寒暄打招呼。
市文明辦屬於副局級單位,李主任應該是副局級幹部。但是,現在的基層單位官員只重視那些有權有錢的部門,對於文明辦這種耍嘴皮子的務虛部門並不感興趣。
人們之所以重視李主任,更重視她的市委書記夫人這個特殊角色。所以,儘管鎮黨委書記對自己的遲到又是謝罪又是道歉的,李主任並不認爲是真心實意,就提醒他說:
“書記呀,我們都是河州人,禮儀欠缺點兒沒有什麼,咱們主要是招待好兩位學者,人家纔是真正的客人,你不要弄混了啊!”
這麼一說,鎮黨委書記與文化站長才知趣地將禮儀上的語言轉向了兩位學者。
見到兩位鎮裡幹部先是恭維李主任,接着又恭維兩個學者,霍帥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晾乾了,顯得十分的尷尬。
幸虧那位文化站長機智精明,見到霍帥便問李主任:“這位帥哥是哪兒的?是不是李主任手下處長啊?”李主任笑了笑說:
“我倒是盼望有這麼優秀的處長呢。可惜他不是。他是咱們河州市的民營企業家,良運公司董事長霍帥,今天是專程來協助我陪伴兩位學者考察村落文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