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競獵1

279 競獵 (1)

一大清早,蕭允便一身輕甲着身,看起來英姿勃發,頗有幾分公瑾當年小喬初嫁時的意味。糰子被乳母抱過來的時候,他正伸着手由顧琰給他扣腕甲。

小糰子顯然對這身要反光的輕甲有些好奇,瞪着眼睛一直看。蕭允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好好跟着你娘,看爹爹給你打只老虎回來。”

糰子哪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就擡手討抱。蕭允抱了他,他又嫌輕甲膈人,咿咿呀呀的要顧琰抱。

“這小傢伙!好了,我出發去同衆人匯合了。琰兒,你就要想狐狸皮,還有別的麼?”

“你先把狐狸給我打回來再說。集腋成裘,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兒。”

蕭允已經走到大帳門口,聞言回頭道:“就這點子事兒,難得倒你夫婿?”

“去吧去吧,在吹號角了。”顧琰擡起糰子的手揮了揮,“來,我們祝爹爹馬到成功!”

蕭允這才笑着去了。

圍獵這種事兒,女人是不得上場的。至少是不能上這種正式場合的。頂多給她們圍了些小動物劃個範圍出來讓她們鬧着玩兒。像糰子、承灝、承湛這樣的編外小童那也就是到此一遊而已。

女眷的圍獵顧琰不打算參與,理由很正當,糰子才三個月不到,她要照看孩子。實在是女眷的騎射比試起來也無甚意思,除非是有秦菀那樣身手的對手。至於楚王妃,兩人一直不對盤,也是玩不到一塊兒去。所以,她打算帶着人去安全的地兒野炊。這圍場背靠大山密林,還有一條小河從裡頭穿過,實在是野炊的好地方。

至於說顧瑾要學騎射,剛開始有什麼好看的。承灝承湛她倒是蠻喜歡,但畢竟是別人家的小孩兒。這麼帶出去,她這個嬸子要擔很大責任,想想還是算了。野炊什麼的,小孩子腸胃弱,不一定受得了。又不能叫他們眼巴巴的在旁邊看着就吃乾糧。糰子都不滿這種待遇,別提他們了。

正準備出發呢,就聽到人回來報訊。皇子們都去狩獵去了,皇帝出了彩頭讓所有的皇子競獵。

顧琰頓住腳步,“什麼彩頭?”八個皇子,倒是各個都文武雙全,即便渝王那也是學過騎射的。不過箇中比較出彩的,還是行伍出身的齊王、秦王。哦,還有楚王。他雖然沒上戰場,但也是在京郊大營呆着的。這彩頭可別和儲位沾邊,是太子才能用的什麼東西啊,這樣未免讓人覺得不公道。就算皇帝事先申明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也是一樣。

如今晉王的根基可穩固着呢,阿允像一匹黑馬一樣的殺出,本來很多大臣心頭就有些犯嘀咕了。尤其是那些清楚他真正來歷的。可不是每一個都像樑國公一般的表示歡迎的。那位皇帝老子可是有因情誤國先例的。他要是這會兒把阿允往高位上扶,搞不好就讓人想起那十幾年差點朝綱都亂了的往事了。認爲他就是偏心偏愛才要棄晉王保秦王。

雖說這幾年爲尊者諱,沒什麼人提及,但是各人心頭還是有一秤的。一個是紅顏禍水留下的兒子,打了武將臉、寒了鎮東軍士兵心的。一個是一直兢兢業業鞠躬盡瘁的監國王爺。人心往哪邊偏,這毋庸置疑嘛。所以阿允纔會說皇帝老子活得越長久對他越有利嘛。他這會兒還沒怎麼刷新形象呢。

“聽說是一柄上好的紫玉如意,這麼大呢!”來人比劃給顧琰看。

府裡那麼多好東西了,而且阿允一貫是看上什麼就管他老子要什麼的,一柄玉如意本身肯定不能打動他。可是,擱不住這是彩頭啊,第一才能拿到的啊!八兄弟,能不心心念念當這個第一的怕也就是好文的渝王了。阿允那傢伙肯定是會去爭的。他覺得衆兄弟裡也就齊王能跟他爭一爭,估計楚王都不放在眼底,輸了他肯定覺得忒沒臉。

而且據阿允說,自從娶了自己,那就是什麼特權都沒了,再不能像從前那樣看上什麼直接打包了。還說這事兒就指望糰子了,等糰子再大一些就要好好培養他。當然,這就是當個笑話說。不過,爲了這玉如意某人今天肯定也是會拼的了。走的時候還說要去打老虎什麼的來着。原本就是一說,可添了彩頭,說不定真的就要特意去尋猛獸了。這圍場裡,猛獸可也不少。不然不是不能讓人盡興麼。這些年,皇帝是沒有來過。但是齊王跟阿允還有別的一些好武之人還是要來的。圍場的人爲了討好他們,蓄養了不少大傢伙呢。可別弄出什麼意外來啊。

“算了,今天不去野炊了,咱們瞧瞧熱鬧去。”顧琰邊走邊問,“說了麼,是拼質還是拼量?”

當然是拼質也拼量,要是一隻老虎等於一隻兔子,那不都奔兔子去了。猛獸肯定是可以加分的,就是暫時還不知道標準。

顧琰抱着兒子去湊熱鬧,就是在集合的地兒。皇帝坐在高臺的橫案後,見狀也沒讓趕她們走。因爲,各府的女眷得到消息,也紛紛來了。索性就讓他們坐在自家夫主之前的位置上一起等着。劉方還讓人給她們上了茶點。

顧琰看向擺在明黃綢緞上的紫玉如意,果然好大一隻,比糰子還長。可見原玉有多珍貴了。糰子也跟着看過去,依依哦哦的叫起來,兩手亂抓。看這架勢,以後根本不需他老子教,去了紫檀精舍肯定是一把搬東西的好手。當然,此時他只是覺得明黃的顏色顯眼而已。顧琰抓回他的小手,暗自懊惱自家的位置爲什麼離高臺這麼近,讓這小子看清楚了。

那邊齊王世子妃笑着看過來,後來乾脆走了過來。世子不夠格去爭,帶了堂弟們去劃出的比試範圍之外圍獵去了。他前些年常跟了齊王過來。她倒不是太擔心。皇帝悠閒的等着,有渝王留在場中招呼着呼延王子,這樣的小角色是不必勞動他老人家的。渝王便這樣自請留了下來,退出角逐。煞神一樣的呼延王子,從前在邊城的名聲可是能知音弦的小周郎啊。在生母薰陶下,他從小仰慕漢家文化,很下了些苦功夫,當然這也是爲了迷惑父兄,但在這些上頭的確也去得了不俗的造詣。能和渝王說到一處並不奇怪,也不知道渝王清不清楚他做下的那些事兒。

順着看過去,顧琰便看到了拓哲公主,也不知道他倆相愛相殺的結果出來沒有。總之如今拓哲公主是低垂着頭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看樣子是全無反抗之力。如果呼延王子真是存了利用她穩定拓哲部剩下那些人的打算,這回就算是在皇帝面前過了明路了吧。他這麼隨身攜帶大‘兇器’,膽子可是真不小,而且還敢帶到皇帝跟前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肯定不敢這麼做。

皇帝看到糰子張着手叫喚,自然是不可能把紫玉如意給他了。不過另給了一個羊脂白玉雕成的核桃,上頭的紋路都絲絲分明。用個紫檀木匣裝着,下頭墊着大紅的絨布。

糰子歡喜極了,兩隻小手伸過去摸。不過不是摸羊脂白玉核桃,而是那大紅的絨布。顧琰心道,兒子,你以後長大了可不能這麼沒眼力見幹那買櫝還珠的事兒啊。顧琰抱着糰子起身離席謝恩,皇帝擺擺手,“值什麼,小玩意兒而已,坐着吧。”

昨晚糰子站在皇帝腿上的待遇其實也讓不少人眼紅,估着昨晚在坐的女眷都聽自家夫主回憶了一番往事。這會兒衆人心頭即便豔羨,卻也無人表現出來。而且這次皇帝也不單賞了糰子,在座的承灝承湛也有,顧珏要帶着他們謝恩也被免了。便有幾位府上也有小皇孫的側妃有些後悔沒把人留住了。不然,這樣的場合,肯定是見者有份。雖然不一定是自己生的,但畢竟是自家府上得了啊,在這裡也是個面子來的。倒是白白便宜了晉王的兩個兒子。

末了,那玉雕核桃還是因爲是圓溜溜的造型才得了糰子青睞,可是伸手摸了摸大概是覺得那紋路膈手,又嫌棄了。顧琰趕緊讓收拾了起來,另解了自己腰上金子的鏤空香薰球給糰子玩。這個輕巧,金子被拉成了絲繞成,可以從中間掰開放入香料。滾動的話還會發出撞擊聲。是糰子很青睞的玩具之一。他動動手指就滾開了,然後乳母又伸手給他拿過來放到跟前。他又繼續推開,周而復始的就玩上了。

顧琰嘆口氣,這個要東西的習慣不能慣啊。可偏他老子,他老子的老子都是一要就給。她又不能跟皇帝去抗議,說這樣會慣壞了他。那皇帝肯定得說那允兒怎麼沒有被慣壞呢?對這種話顧琰就只剩腹誹了,合着他還是沒被慣壞的!還有,這麼小的孩子你這麼苛責作甚云云……她這叫苛責麼,當着這麼多人張手交換着要東西。這還有友邦人士在呢。要不是這麼小的孩子,那可就丟臉丟大發了。瞧瞧人晉王家的兩個,多懂事兒。也才三四歲啊。以後要教成那樣任重而道遠啊!

世子妃在旁邊拍拍手吸引糰子的注意力,等他看過來便張開手,“小糰子讓大嫂抱一抱好吧?”

得,又一個想抱吉祥物的。這要是這一趟來的這些求子的都心想事成了,她家糰子得被傳成送子觀音身邊的小童子吧。

顧琰讓乳母遞給世子妃,善意提醒道:“你小心被讓他碰到你頭髮,就讓他背對你。”

世子妃沒見識過糰子的兇殘,不過還是聽了建議。糰子便坐她腿上繼續玩着香薰球。

不一會兒,一衆皇孫回來了,也就大些的兩三個有點收穫,不多。大概是心頭記掛着各自父王的表現吧。

比試是以一個時辰爲限,看看旁邊的鐘漏,還早,這才過了一半。據說,皇帝派了人跟着每一個皇子,以防作弊。畢竟,爲了安全着想每個人都是帶了不少侍衛的。何山關雄新等人都是跟着蕭允一起去的,只落後一些省得造成誤會。還有,也要防着皇子們之間作弊。譬如說晉王獵的不是最多,楚王把自己的獵物送他一半,那他就比別人多了。這種情況也是要杜絕的。當然,不是說晉王會作弊。楚王倒是肯給,可是晉王應該不會要。

顧珏今天穿的是輕便的騎裝,只是人的氣質還撐不起衣服來。葉庶妃想着自己昨天沒給顧珏面子,怕顧琰有所誤會,便對顧瑾比較熱情,“顧夫人,你是要學騎馬麼?”

顧瑾點點頭,“是,妾身從前沒有學過。想趁這次機會學會。”

葉庶妃記得在邊城看到過顧琰騎馬,還騎得很好。聽說那個顧珏也是會騎馬的。想來該是顧家對嫡出庶出教育方式不同吧。

“不難的,你放開膽子很快就可以學會的了。”

“嗯,姐姐借了懂武的侍女給妾身,有她護着妾身自然敢放開膽子。早知道當年姐姐讓四哥教,就跟着學了。不過那時候姐姐學有餘力,妾身卻是連課業都要很多時間才能完成。”

“啊——”世子妃忽然呼了一聲痛,顧琰忙看過去,原來糰子倒是沒有扯她頭髮,可是小手指鑽她耳環眼裡了。這個更要命!她趕緊過去,看了一下,糰子也哭喪着臉,眼看要哭了,原來是手指被卡住了。他想硬扯出來,世子妃受不住痛,只得輕輕握住了他肉嘟嘟的手腕。

“糰子乖啊,別動,娘來幫你了。”

糰子嗚嗚的哭了起來,眼巴巴的把母親看着。

皇帝在上方看到動靜,忙遣人過來看個究竟。

顧琰顧不得多解釋,只對世子妃道:“侄兒媳婦,我將你耳環先取下來。”

“嗯。”

顧琰試了下不好取,乾脆用了點內力將耳環直接掐斷了。不管是糰子的手指還是世子妃的耳垂,肯定都比這耳環金貴多了。

糰子委屈的在顧琰懷裡舉起右手食指,臉上還掛着金豆豆。不過好歹是制住哭了。顧琰便應要求給他吹了吹,有點紅了。唉,什麼時候又出了這樣的新招啊?

衆人紛紛過來關懷糰子,倒是將齊王世子妃冷落在了一旁。承湛還關心的幫糰子吹,糰子就那麼舉着,然後承湛的口水一起噴了出來,粘在上頭。糰子看向顧琰,後者便幫他擦掉然後說道:“他沒事,就是闖禍了有些害怕。倒是侄兒媳婦的耳朵很受了些苦。”

世子妃忙道:“九嬸,都是侄媳沒有抱好弟弟,不怪他的。”

皇帝聽了小太監的回報忙問:“糰子的手指沒事吧?”

“有點卡紅了,不過好在秦王妃及時將耳環給掐斷了。”

要不是有自己的鬍子被扯的經歷,皇帝這會兒肯定會偏怪齊王世子妃不會抱孩子又要逞能。

“劉方,把東昌過進獻的那盒玉石的珠子拿去給糰子壓驚。再找一副好些的耳環賞了齊王世子妃。”這帶孩子,還是得親手帶過的才知道。看老九家的,至少出了狀況都立即知道怎麼解決。想抱就抱,以爲這麼簡單啊!

於是,齊王世子妃和糰子雙雙收到壓驚的禮物。不過皇帝賞齊王世子妃是不想她因爲這件事不喜糰子。她當即便離席謝了恩。方纔齊王世子小聲說了她兩句,說不會抱就不要抱。誰不知道小弟弟是皇祖父還有九皇叔的心肝寶貝,這麼被你弄哭了不是適得其反麼。世子妃心頭很是委屈,可總不能怪才兩三個月的小叔子。這會兒得了一副耳環,心頭才略安穩些。倒不是一副耳環的緣故,但至少這樣一來,自家夫婿和公婆不會太怪責自己。

顧琰有點無語,這麼丁點大的孩子,他知道什麼啊。賞他這些名貴物件,不如賞些玩具。不過這回可能是看糰子玩香薰球玩得起勁,賞下來的都是圓的。她也離席謝恩,“糰子驚擾到父皇了。多謝父皇的賞賜。”

“無事,他沒事兒就好。”

這麼一個插曲,時間就差不多了。又等了一會兒號角聲響起,這是還有一刻鐘的提醒。時間過了纔回來,獵得再多也不算的。衆人的注意力便從這個插曲上轉移開去了,各自望向密林深處的歸路。

糰子已經被小太監扮鬼臉鬨笑了,顧琰抱着他道:“看,爹爹就快回來了。不知道有沒有給糰子打到老虎,給娘打到狐狸呢。”

糰子朝顧琰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繼續看小太監扮鬼臉,笑得嘰嘰咯咯的。旁邊的承湛也笑個不停,承灝略矜持些,嘴角上揚。兩兄弟也看向大路,沒有動靜便收了回來。顧琰看了覺得承灝其實很像晉王啊,承湛倒是不怎麼像。也不知道晉王喜歡哪個兒子多些。

馬蹄聲漸漸響起,陸續有人歸來,差不多都是踩着點回來的。每個人馬後都馱了數量大小不等的獵物。多的還有放在侍衛馬後的。

皇帝掃了一眼,還都不錯。尤其齊王,居然拖了一隻死老虎回來。打手一點,“點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