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塹壕戰

威海麻子港的深夜,兩艘文登水師的開浪船靜靜停靠在碼頭上,遠處有一條在遼海最常見的沙船,沙船附近亮着一些燈籠,可以看到一些朦朧的人影在晃動。

陳新在碼頭上來回踱步,身後是永遠跟着的尾巴海狗子,這個碼頭的外圍有一些情報局的人員在戒備,不讓人靠近。

情報局行動隊的人將幾個大木箱一一往沙船上搬運,等到全部搬完後,周世髮帶着吳榮和一個面如斧削的黑衣男子一同來到陳新身邊。

“大人,幾個人都裝上去了。”周世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陳新對那個黑衣男子淡淡道:“信寫好沒有?”

“都按大人的意思寫好了,用的是夷語。”黑衣男子約三十多歲,粗糙的臉上滿是剛毅,只有對陳新說話時才帶上恭敬之色,他便是劉興祚原來的心腹吳堅忠,天啓七年徒步穿越大明與後金對峙的遼西地區,向袁崇煥報告了後金主力將進攻朝鮮的消息,雖然因爲關寧軍的無能沒有起到作用,但其本身是一次成功的間諜行動。在上次皮島內亂之後投靠文登營。

陳新由此對這個人評價甚高,讓他和手下到情報局效力,特別是他手下還有四名女真人,三名是葉赫部,一人是建州,幾人原來的部落都被奴爾哈赤部消滅,親友被殺的也不少,迫於當時老奴的軍威,投降了建州部。

他們都在後金軍效力多年,全會說滿語,但能寫的,只有吳堅忠一人,他現在是行動隊的副隊長。

陳新點點頭,讓周世發安排具體任務。

周世發對他們道:“此次行動由吳榮負責,吳堅忠隨行協助,到登州的那處私港與呂直的人匯合,一切按計劃執行,路上任何人不得與這四人交談。此事辦妥後,你二人帶行動隊一部去萊州府,尋找一股合適匪徒,有把握拿下的纔拿下,萊州府距離遙遠,咱們的戰兵不能調動過去,只能靠你們自己,可以合作也可以收買,此事不是必不可少之事,以自身安全爲要,另外記住,登萊兵一旦起行,你們要儘快趕回登州待命。”

吳榮和吳堅忠都淡淡點頭,沒有表現出絲毫畏懼的神色,吳榮是陳新的親衛出身,功夫高強,忠心也沒有問題。

陳新對他們表現很讚許,也對文登營的未來更有信心,任何時代都有無數的豪傑,只看當權者是否能將他們用在適當的地方,所謂建奴戰力無雙,也是吹出來的,不過是些出身艱苦環境的獵人,再經嚴格組織而已。以中國之遼闊,永遠不會缺乏敢戰之兵,陝西、山西、兩淮、湖南、浙江、四川、廣西曆來是出強兵的地方,登萊附近也是山地縱橫,山民和漁民同樣十分強悍,只要組織度超過後金,後金總有支持不住的一天。

他對幾人勉勵道:“今年一系列行動,乃我文登營日後壯大之重要一步,各位既是爲各自前程奮爭,亦是爲我文登營數萬百姓奮爭,嚴格來說,有些人不算是咱們的敵人,但任何阻擋我文登營前進之人,皆只能當做敵人,必須毫不留情的消滅之,你們做的事可能少有人會知道,在一般人看來,其中一些事或許過於殘酷,但本官說,皆是於國於民有益之事,今日或許看不出來,但總有一天,百姓會理解我們今日所做之事,稱呼你們一聲英雄,各位共勉。”

周世發三人齊聲道:“忠於大人!忠於文登營!”

吳堅忠對陳新跪下道:“大人,於國於民啥的咱不懂,咱也不稀罕啥英雄,但屬下到文登以來,第一次知道兵能練到這個樣子,也第一次覺得收復遼東有了指望,只要咱們文登營能有五六萬兵,建奴便再無可懼,無論誰要擋着大人,屬下絕不會手軟。”

一刻鐘後,天色微明,沙船在兩艘開浪船護衛下緩緩駛出麻子港,進入了寬闊的遼海——

大淩河城正南面三裡外,與半月前相比已經完全變樣,一道土城拔地而起,土城前方是三道壕溝,前兩道略小,深和寬都不足八尺,這兩條小壕溝之後便是十餘座後金軍營盤,以此作爲圍困大淩河的第一層屏障,由各旗固山額真領軍困守。

第一層之後,便是深度和寬度超過一丈的主壕,壕溝中挖出的土都壘在主壕溝之後,形成了環城三十里,高一丈二尺的土城,土城上築垛口處,高度達到一丈五尺,土城之後便是各旗旗主所在大營,大營外同樣挖掘防馬小壕,形成圍城的第二道屏障,各旗護軍大多由旗主率領,隨時準備支援第一層防線。

土城上飄動着各種藍色的旗幟,許多士兵和包衣在彎彎曲曲的壕溝間走動,如果加上一些鐵絲網,幾乎讓人以爲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西線某處戰場。

張忠旗押着幾個包衣,他們擡着一具累死的包衣屍體來到第一道壕溝之前,幾名滿臉疲憊的包衣尋了一處地方,放下屍體後在地上開始挖坑。

張忠旗冷漠的看着他們,生死在他看來,已經如同吃飯買菜一般常見,安埋這個包衣也並非是大夥心好,而是因爲天氣還沒有完全轉冷,旗主嚴令要掩埋所有屍體,防止疫病流行。後金對各種流行病一直很戒備,皇太極還專門爲此發過命令,即便是有王公大臣出痘,其他人也不得去探視,以免傳染。

遠遠的地方有隆隆的炮聲傳來,張忠旗知道是烏真超哈的火炮,他可以不用躲入壕溝,但心頭還是緊了一下,這段時間他的精神也有點不對勁。

張忠旗聽說過守城的祖大壽,這人不愧是個老丘八,守城絕不死守,每日都要出城折騰一番,而且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後金兵全都被他搞得精神高度緊張。

何可綱等將領也是衆志成城,給所有戰兵分發了城中軍餉,加上城中糧食尚多,軍心也很穩固,因爲阿敏去年在永平和遷安搞的屠城,大家認爲投降也是一條死路,都不肯再投降建奴,這一批關寧軍都是老兵,現在走投無路下拼死一戰,其戰力也非常可觀,圍城後的幾次小規模城外作戰,關寧軍只是稍落下風,建奴同樣損失不小,整個大淩河城鬥志昂揚。

所以城外的堠臺也一直堅持下來,每當後金軍進攻堠臺,城中便出兵策應,建奴打了數次,死傷上百人,卻只攻克了幾個最小的堠臺,所以十天前便停止進攻城周的堠臺。

但後金的烏真超哈很快隆重出場,先後到達大淩河戰場的共有三門紅夷炮,都是天佑助威大將軍炮,皆製造於崇禎四年,另外尚有二十餘門舊式大將軍炮,他們一投入交戰,當日便將城西三個堠臺逼降,給明軍士氣重大打擊。

接着烏真超哈便開始拔除更外圍堠臺,昨日開始攻擊最堅固的於子章臺,於子章臺在數十門火炮轟擊下煙塵滾滾,在大淩河的城頭都可以看到,因爲於子章臺在土城之外,所以大淩河也無法救援。今日已經進入了炮擊的第二天。

在他的正前方,一隊正藍旗的士兵正在出營,張忠旗在其中看到了他的牛錄額真,接着還有塔克潭,他們從幾個通道越過壕溝,列出了一個陣型,左翼的鑲藍旗和右翼的蒙古兩旗也調出了一隊騎兵。

接着一隊烏真超哈趕着牛馬車,拖着三門大將軍炮越過了壕溝,大淩河城中一通鼓響,南門甕城門打開,一羣騎兵率先出城,越過城壕後在城下列陣,張忠旗眼睛抖了兩下,還好不是那隊鐵甲兵,那隊步兵身穿兩重重甲,很像固安那羣文登營,但他們的火槍兵不但會打槍,還大多會射箭,肉搏也不弱,比文登營還厲害,只是數量不多,這半個月來他們依城而戰,再加上關寧軍的騎兵配合,多次給後金兵重創。但是土城總算是築成了,讓張忠旗的心裡感覺穩妥了不少。

今天正藍旗的目標是離城一里遠的一處堠臺,這個方形堠臺有三丈高,長寬各有五丈,裡面有數十名士兵,有鳥銃、弓箭和弗朗機,他們掩護着南門甕城的側面,嚴重影響了後金軍在土城活動時的線路,而且在這個堠臺附近,還有關寧軍留下的一片灌木,他們天天都要出城來打柴火,都靠着這個堠臺掩護。

關寧軍最可惡的是隻留下了離城最近的柴火,後金軍要打柴,需要走不近的路,包衣的負擔非常重,不但要挖掘城壕,還要承擔一切後勤工作,吃的也是最少的,從圍城到現在已經累死了三百多人。

大淩河城頭一股白煙冒出,張忠旗以迅捷無比的身手轉身跳入壕溝,然後如雷的轟鳴聲才傳入他耳中,接着一枚近十斤的鐵彈嘭一聲砸在百步之外。張忠旗探頭看了一下,大淩河城沒有繼續炮擊,才又跳出來。他在灤州被紅夷炮嚇得夠嗆,現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正藍旗的隊列沒有騷動,依然十分嚴整,他們列了一個長方陣,緩緩向那個堠臺逼去。

三門身管粗短的大將軍炮走在側面,隊列很快走入了兩裡,鑲藍旗和蒙古兩旗的一些遊騎以極分散的隊形進入了一里範圍,從側面威脅南門列陣的明軍,張忠旗身後傳來隆隆蹄聲,他趕緊叫幾個包衣進到壕溝,讓開了道路。

正藍旗的織金貝勒大旗在一羣巴牙喇的簇擁下從通道經過,後面是大羣的行營兵,張忠旗臉上始終帶着媚笑,對經過的甲兵不斷躬身,但少有甲兵看他一眼。

等他們經過後,張忠旗吃了不少的灰,但他還是滿臉崇敬的對周圍包衣道:“剛纔過去的便是咱們正藍旗的貝勒主子,天神一般的人,你們能見着他一次,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幾個包衣呆呆的看着張忠旗,不明白他說的什麼,張忠旗卻是不管,又指了指南面一處山崗上的織金龍旗,“那邊就是咱大金汗所在,你們怕是沒福氣見了,有他們在,南蠻子沒有人能打敗咱們。”

一個北直隸口音的包衣道:“主子,昨日正白旗不是被幹死近百人,死了一個副將,一個遊擊,兩個牛錄額真,連旗主都差點……”

張忠旗惱羞成怒,揮起手上馬鞭,沒頭沒腦的抽打過去,邊打邊罵道:“你媽的傻狗,是不是想作死了,你們他媽的想活命,就得照老子這麼說,別以爲老子愛打你們,老子當年是怎麼活出來的,你們可知道。”他打累了停下來,又對着倒地的包衣踢了兩腳。

這時前面幾聲炮響,大將軍炮開始轟擊堠臺,大淩河的明軍騎兵也衝過來,戰場上煙塵四起,張忠旗只能看到不斷有甲兵投入交戰。沒過一會,大淩河那邊就響起鳴金聲,後金兵大呼追殺的動靜連他們都能聽到。

張忠旗瞪着幾個包衣道:“看到沒,南蠻子敗退了,老子告訴過你們的,南蠻子不可能打得過各位主子。”

話音剛落,大淩河城頭突然爆發出無數的火焰,噼噼啪啪的爆響如同過年的鞭炮一樣密集,接着又響起一陣喊殺。正藍旗旗號連連揮動,又一隊巴牙喇調往前方。

好一會後,一羣甲兵和餘丁擡着不少屍首回來,估摸着有十多人死傷,退回的人中也有塔克潭,張忠旗招呼着包衣去幫忙,他趕到塔克潭身邊低聲道:“主子,咋地了?”

“甲喇大人被蠻子假敗引得冒進,狗日明軍的鐵甲兵早早藏在城壕中,等咱們衝近了,乘着煙塵鑽出來打槍放箭,城上一起打炮,咱們旗被他們打死好幾十。”他說完就趕緊走了。

張忠旗停下來,關寧軍不是一直都是望風而逃嗎,何時如此能戰了。

這時正藍旗的貝勒旗也退回來,正好經過張忠旗身邊,他聽到其中一個粗豪的聲音大聲罵道:“老子正藍旗守南邊,他兩黃旗守北邊,難不成祖大壽這狗才還能從北邊跑了,老子兵丁死傷無數,功勞全他娘是他的,老子要找他說說這個道理……”

“大哥,別去。”

“爹個鳥!讓他兩黃旗來南邊試試”

張忠旗看着他們往南面山崗趕去,喃喃道:“怎地關寧軍也這麼難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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