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信仰其他人,將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更多的人寧可信仰自己,什麼也比不上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來得可靠。
也許正是因爲普通人漸漸地變得強大,變得自信了,所以他們纔開始不再信仰那些虛無飄渺的神祇吧?
就像他們修真者,他們可能會敬服某位強者,畏懼某位強者,但是說到信仰?不,他們沒有信仰,就連開派的祖師爺,他們也只是尊敬,卻談不上信仰。
所有的修真者信仰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他們自己。包括凌冰自己!
只有弱小纔會信仰別人,依賴別人,期望有一個救世主時刻保護自己,比如孩子小的時候,父母卻是他最信仰的人。但是當一個人成長到一定階段,自身變得越來越強大後,父母便從可以庇護他的強者,變成需要他去照顧的弱者,他會覺得原來自已纔是那個最強大的人。
命運的更替,緣於自身的成長。弱小終將變得強大,有些東西必然會被拋棄。
也許,聖光所代表的聖之一族,便是藍星人類在成長過程中必將被拋棄的一部分。
凌冰沉默不語。事實上,聖光也不需要她言語,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傾聽的耳朵而已。他的肚子裡已經積累了數千年的話,數千年的憂慮和悔恨,他需要傾訴,需要一個靜靜傾聽的耳朵。
“沒有了信仰,我們聖之一族的力量卻得不到提升。我們只能通過吸納這天地間的遊離靈氣來強大自身。可是這樣的晉升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很多新生的族人根本來不及修煉到更高一階,便因爲壽元已到,不得不隕落於天地間,化身塵埃!”聖光收回放在瘦小蟲人臉上的手,縮回袖中,臉上的表情滿是痛惜。
那些新生的族人本就不多,其實天資也不算太差,可是他們根本來不及成長起來,便不得不隕落。沒有了信仰之力的加持,新生的聖之一族族人並不比普通人類強大多少。
“那你們爲什麼不重新去凡間吸納信徒?就算人類擁有強大的武器,可是那些普通人類依然逃不過生老病死的威脅啊?只要你們聖之一族在某方而顯示出與衆不同的地方,絕不可能連一個信徒也收不到啊!”凌冰側首,不解地問。
“誰說我們沒有去?”誰知聖光聽到凌冰的話後,不知爲何,卻突然如炸了毛的貓一樣,整個人狂暴了起來。“我們去了!可是這不但沒有拯救到我們聖之一族,反倒讓我們聖之一族更快地走上了絕望的深淵!”
聖光的臉色陡地扭曲了起來,臉上青筋暴起,眼睛裡更是涌上了一抹腥紅,裡面殺機畢露。
聖光的突然變化讓凌冰的心中陡地一悸,不由自主地閉上嘴,拉着霧妖,向後悄悄地退了數步。就連原本打算問出口的問題,也識趣地吞了回去。
此時的聖光,像是一個炸藥桶,一點就爆,根本經不得一點火星。也許她的問題會成這點燃那個炸藥桶的導火索。
聖光顯然也明白自己現在並不適宜失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暴怒。
“你一定奇怪我爲什麼會這麼生氣吧?但是如果你知道我們聖之一族在凡間的遭遇,你也會忍不住暴怒!”聖光咬了咬牙齒。“我們聖之一族的族人,以各種身份行走在凡間,選擇適當的時機,慢慢地顯示我們的神蹟。可是,沒想到,這麼做的後果,不是引來那些被幫助的普通人的尊重敬仰,而是覬覦。那些可惡的普通人,他們覬覦我們的能力,竟然捕捉我們的族人,關進實驗室裡,進行各種殘忍的試驗。放血、割肉、抗擊打實驗,甚至利用他們強行繁衍下帶有我族血脈的孩子,以便有源源不斷的實驗材料。我們的族人成了他們試驗的小白鼠,經受各種非人的折磨。他們想要破解我們擁有強大力量的秘密,然後移植到他們自己的身上。他們也想擁有和我們一樣的能力!”
聖光的眼睛越來越紅,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
這個讓新生族人到凡人間修煉的主意是他點頭同意,沒想到,卻害苦了那些執行任務的族人。他真的沒有想到,那些凡人已經變得那麼喪心病狂。
聖之一族的能力是天生的,是與生俱來的,是根植於血脈中的天賦神通。那些凡人爲了獲得聖之一族的能力,竟然讓自己和聖之一族換血,生生地讓他們的族人因爲全身血液流盡,悽慘的死去。
“當我看到那些可憐的孩子全身乾枯,形如干屍的樣子,我的心中是多痛嗎?他們是去幫助那些凡人的啊!可是卻被自己幫助的對像這麼殘忍的對待!我真恨不得掀起滔天巨浪,滅盡這世上所有的凡人!”
聖光握緊雙拳,使勁一揮,整個罡風洞內頓時狂風大作,罡風洞上空出現無數的細小空間裂縫。這些空間裂縫擦過罡風洞的洞壁,切下無數的堅硬岩石碎片。這些岩石碎片如同下雨似地紛紛落了下來,砸向這片浮空陸地。
凌冰大駭,牽着霧妖,不斷地左避左閃,避開那些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細小空間裂縫。
“嘶嘶嘶~”
受那些碎石影響,數個小型蟲人棲居的洞穴被砸中,這些小型蟲人瞬間從棲居的洞穴中竄了出來,發出一連串嘶嘶的驚恐漏氣聲。
“前輩,請您冷靜一點!你傷害到你的族人了!”凌冰見狀,一邊躲避着空間裂縫,一邊凝聲聚氣,大喝道。
聖光的眼神頓時一清,扭頭四顧,看到到處亂竄的族人和滿地的碎石時,身體一震,立時一揮手。
頓時,整個罡風洞內風平浪靜,所有的空間裂縫消失無蹤。除了滿地碎石,還有一些受傷的蟲人外,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等到那些受傷的蟲人自動地再次尋找到一個洞穴藏了進去,聖光才收回了視線,落在了凌冰的臉上。
“族人?”聖光慘笑,“它們嗎?它們現在還算得上是人嗎?不,它們已經能算是人了,它們只是一羣怪物!我......我也是怪物!聖之一族,已經全完了!”
聖光的身上溢滿了絕望的氣息,眼中的腥紅之色越來越明顯。顯然,他現在的情緒極其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失控暴走。
凌冰崩緊了全身的神經,小心地防範着,一有不對,就立即帶着霧妖躲進造化星球裡。
不過,如果能夠不用到造化星球,凌冰還是儘量地不想用。面對聖光這麼一個分神期接近合體期的超級高手,她實在不敢保證對方萬一發現她身上的造化星球后,會不起覬覦之心。畢竟是分神期的存在,誰知道他有沒有什麼特殊手段,可以從自己的身上剝離造化星球。
所以,必須想個辦法,讓他的注意力從族人全部異化的絕望情緒中轉移出來。
凌冰飛快地開動思緒。
可是,還沒等凌冰開口,一直沉默不語的霧妖卻突然開口了。
“誰說你們聖之一族全完了?你們既然是從藍星上遷離出去的,你能確保真的收攏了全部的族人了嗎?就算你真的遷走了全部的族人,可是你忘了,那些人類手中還有用特殊手段強行繁衍下的孩子,你也全部帶走了嗎?”霧妖眼中光芒跳動。
“那些孩子?”
聖光突然渾身巨震,眼神瞬間清明,漸漸射出灼人的亮光。
“對啊,還有那些孩子!當年我只是摧毀了那些人類的實驗室,解救出被困於裡面的族人。但是那些人聖混血的孩子......”聖光的情緒再次激動了起來,眼睛越來越亮。“那些孩子,就算是人聖混血,那也有我們聖之一族的血脈,也是我的族人。只要找到那些孩子,精純他們的血脈,他們終是能覺醒。所以,我們聖之一族......還有希望?”
絕望,能摧毀一個人的意志,使人瘋狂。可是希望,卻可以讓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強行撐着最後一口氣,堅持下去。聖光的時狂時醒,完全是因爲族人漸漸離去產生的絕望導致。他一個人清醒地揹負了整個族羣滅亡的痛苦,還能保持偶而的理智,已經是極爲不易的事情。
不過,聖光現在是處於崩潰失控的邊緣。如果沒有新的希望給他,待到這些蟲人也出事,就是他完全暴走之時。到時,在這樣一個分神期近乎合體的強者肆掠之下,藍星必無完土。
所以,霧妖的話,不管真假,倒的確抓準了聖光的心思,切入了要害。
凌冰隱晦地看了一眼霧妖,眼神莫名。
霧妖反握住凌冰的手,略一使勁,示意她不用擔心。
“前輩,你們聖之一族的血脈如此神異,那些人類必然也捨不得讓他們斷絕。所以我猜,那些當年被強行繁衍出來的孩子,一定有幸存者留下。只要前輩您願意,我們可以幫您找出這些倖存下來的孩子的後人。到時,您再悉心的培養他們,慢慢地壯大他們的數量,豈不是又可以重現你們聖之一族的榮光?”霧妖放緩了聲音,雙眼明亮,語氣盡管平淡,卻帶着一種淡淡的誘惑之力。
“啪~”
“噗~”
聖光突然揮手,對着霧妖就是一掌。霧妖猝不及防之下,頓時向後倒飛出去,同時,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小霧~”
對於聖光的暴起發難,凌冰想也不想,身形猛地飄起,接住了霧妖倒飛出去的身影,同時手一翻,一瓶回春丹已經到了手中。彈開瓶塞,凌冰想也不想,直接將一瓶十粒回春丹全部倒進了霧妖的嘴裡。
“哼,你這小妖,膽大妄爲,竟然敢對我使用惑心之術,這一掌是對你的教訓。不過,鑑於你說的有理,我便不再多追究。否則,就算你有功德金光護體,也禁不住我一掌,必叫你形神俱散!”聖光冷哼一聲,收回手掌,負於身後,淡淡地道。
什麼?霧妖竟然對聖光使用惑心之術?他瘋了?他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一個高手嗎?
凌冰責怪地看了霧妖一眼,實在不知該說他什麼!真是無知者無畏,完全是拿自己的小命在開唰啊!
“呵呵,小妖知錯了!謝前輩的不殺之恩!嗯,爲了將功補過,小妖一定會竭盡全力,助前輩尋回血脈族人!”
誰知霧妖滿不在乎地隨手一抹嘴邊的血跡,咧嘴一笑,對着聖光彎腰一禮。
在低頭行禮的一瞬間,霧妖對着凌冰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凌冰的心中頓時一熱,瞬間明白了霧妖如此做的用意。
既然凌冰看出來了,聖光自然人老成精,也看了出來。不過,他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此時他的精神狀態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滿目神光,神采奕奕,渾身的氣息完全穩定了下來。霧妖的話給他開啓了一扇門,讓他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向。只要能找到一個族人的血脈後裔,他就有辦法重新恢復他們聖之一族。
當年,是他決策失誤,把聖之一族帶入了絕望的深淵。他只知道,傳送陣對面的世界靈氣充沛,生活在那裡的生物智慧低下,完全可以當成原始人類慢慢培養成信徒,給他們聖之一族提供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可是,卻完全沒有想到,那邊的靈氣有毒,整個星球的磁場對生活在其中的生物更是有毒。生活在其中,他們的身體竟然慢慢地受到靈氣和磁場的影響,慢慢地異化,變成和當地的土著生物越來越相似。
不過是兩千年不到的時間,聖之一族的族人們已經完全退化,與當地的土著生物完全無二。
如果只是外貌的退化也就算了,畢竟只要有永恆的生命,無盡的力量,就算是外貌變醜了,對於他們修者而言,也不算什麼。可是,最讓他絕望的是,族人們不僅是外貌退化,智力也跟着一起退化了!他們不再有作爲人的思維,反而是與當地的土著生物一樣,喜歡吞噬其他生物來強化自我。不僅吞噬其他生物,更是吞噬同類。吞噬得越多,自身便越強大,以至於達到生命的永恆。
就連後代的生產方式,也不再是胎生,而是變成了卵生。女性族人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強壯,越來越龐大,通過吞噬男性族人,她可以一次性地產生上百的卵子。
不過,可悲的是,那些女性族人對自己產下的卵子卻並沒有什麼母性。肚子餓的時候,根本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們連卵子都照吃不誤。若不是有他在後面監督照拂,只怕他們聖之一族根本堅持不到現在,早就被他們自己給折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