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早上齊風琬醒來的時候, 秦江樒已經出門去了。昨日睡得這麼晚,他還是得在天不亮的時候便起來上朝,齊風琬忽然有些心疼起自家王爺了。

趁着荼白幫她梳妝的時候, 齊風琬很順口地問了一句:“荼白你可知, 王爺今日什麼時候回來?”

荼白仔細想了想瑞王這段時間行動的規律, 十分恭敬地回答道:“王妃今日起得有些晚了, 王爺大概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等王妃梳妝好,差不多便該到家了。”

“這樣麼?那待會兒我就不直接去飯廳了,你陪我去院裡迎王爺下朝。”

荼白應了聲好, 爲齊風琬綰髮的速度更快了些。

一直到今天,齊風琬纔想起, 她似乎從來沒有迎過秦江樒下朝。其實這也是她作爲瑞王妃需要做的事情之一, 只是她這人懶散慣了, 秦江樒對這些規矩又向來不在意,這事兒就拖到了這時候都沒被她實踐過。

齊風琬興沖沖地領着幾個下人跑到院子裡的時候, 發現自己似乎是來遲了一步。院子裡已經有人了,還是許多人。

太后娘娘送來那顆桃花樹時正是春天,桃花開得正豔,如今已是夏日轉秋的時節了,樹上只剩下翠綠翠綠的葉子。

就在這沒有一朵桃花的桃花樹下, 站着一男一女。

身着白衣手拿紙鳶的少女一不小心撞進了英武男人的懷中, 她擡起頭望向男子正準備道歉……

然後那少女就跪在了地上, 楚楚可憐的小臉蛋上滿是驚恐之情。

齊風琬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淺笑。

都說是“忙趁東風放紙鳶”, 放紙鳶最好的時節應當是春天才是,如今都快要入秋了, 這位荊姑娘還能從她都不知道哪兒放了紙鳶的瑞王府找出一個紙鳶放飛,當真是厲害至極。要說荊姑娘只是閒來沒事做,想要放個紙鳶,齊風琬是不大信的。

看到面無表情站在荊思瑤面前的秦江樒後,齊風琬臉上笑意更濃。

有一個像秦江樒一般的丈夫,至少有一點是好的,那就是他不會招蜂引蝶,即使有些蜂啊蝶啊主動往他身上撲,最後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落得一個飛蛾撲火的下場。秦江樒本身足以嚇退一大半有着特殊心思之人。

你看如今的荊思瑤,不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了嗎?此刻她那煞白的小臉,不是爲了引起男人保護之慾而裝的,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害怕。

一直到了這時候,齊風琬纔有些信了齊慎儒的話。也許這位名叫荊思瑤的姑娘,當初真的對她父親起過什麼異樣的心思也不好說。

如果這事兒是真的,齊風琬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荊思瑤在男人一事上,會表現得如此迫切?一個十來歲的姑娘,幾乎是上趕子給人做小,這又是何必呢?

齊風琬這邊腦補得正歡,一擡頭,卻發現阿四不知何時來到了秦江樒身邊。

阿四注意到了齊風琬的存在,他一看身邊站着的秦江樒、跪着的荊思瑤,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慌張,忙着便要過來向她行禮。

齊風琬搖了搖頭制止了他的動作,轉身領着荼白離開了院子。她相信秦江樒能處理好這件事兒,這點小小的信任,她還是有的。

然而,她對着秦江樒有信任,阿四卻反而沒有。

在齊風琬帶着人轉身離去的剎那,他的臉色比剛纔還難看了許多,他十分惶急地走到了秦江樒身邊,將剛纔發生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秦江樒。

聽完消息的秦江樒,表情比剛纔嚴肅了許多,他別有深意地看了仍舊在地上跪着、一動也不敢動的荊思瑤,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轉過身便大踏步向着飯廳而去。

荊思瑤跪在地上,額頭緊貼着地面,只想讓當下的自己徹底消失,讓剛纔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只可惜,時間不能倒流。

秦江樒到飯廳的時候,齊風琬已經淨完了手,就等着早飯上桌了。

她正想招呼秦江樒過來坐,一擡眸,就瞧見了他着急忙慌的樣子,似乎是想要解釋些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她又往秦江樒身後看了一眼,瞧見了跟在秦江樒身後,微低着頭、臉色不算太好的阿四。

擅長腦補如齊風琬,一下就猜出了其中理由。她家王爺,怕不是誤以爲她生氣了吧?

齊風琬覺得有些意思,便向着秦江樒招了招手,讓他到自己身旁坐下了。

秦江樒照着做了,齊風琬可以看出他的緊張,他幾乎是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當真像個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般。

“阿樒不準備同我說些什麼?”齊風琬眉毛一揚,饒有興味地道:“我可還在等阿樒來說說荊姑娘的事兒呢?”

秦江樒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地板,幾乎要將地板訂出一個洞來:“我……我不知該如何解釋。但我會處理好的。”

齊風琬輕輕地笑了一聲:“那好,荊姑娘的事兒,我便全交給阿樒了。其實我正爲這事兒頭疼呢,我只長她一歲,都不能算是她長輩,實在不好爲她主持些什麼事兒。阿樒就不同,畢竟你的身份擺在那裡,行事上也會方便許多。”

“你……沒有生氣?”

“我爲何要生氣?難不成,在阿樒看來,我是十分小肚雞腸之人?”

秦江樒立刻將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我沒有。”

“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現在,我們先吃飯吧?”齊風琬摸了摸餓扁了的腹部,撅了撅嘴:“我已經餓得不行了。”

秦江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應了聲“好”,開始讓下人依序端上早膳。

主子說話的時候,下人是不敢站得太近的,阿四和荼白就都與自家主子保持了一段距離,所以沒能聽清主子們談話的內容。

不過,他們都看到了瑞王爺大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知道今天這事兒過去了的兩人各自安下了心來。主子能好,於他們而言,是最大的幸事。

齊風琬一直在等着,想看看秦江樒會如何處理荊思瑤這麼一號人物。然而她一連盼了許多天,也沒盼到秦江樒的任何行動。

讓她心中稍安的是,那日在桃花樹下發生的事兒大概是真的嚇到了荊思瑤,最近幾日她都是規規矩矩地待在自己的小屋子裡不敢出門,到了飯點就讓人去廚房裡取些吃的送到她房間裡,安分得不能再安分。

倒是秦江樒,這兩日總是要出門,而且一去就要去上好半天,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齊風琬心裡清楚,她若是追問秦江樒的行程,實誠如秦江樒,必定會將一切如實相告,只是那樣一來,秦江樒就一點隱私也沒有了。齊風琬還是決定要給他騰出一些空間來,讓他自在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去。

反正,她相信秦江樒。

幾日後,秦江樒在下午離家之後又迅速殺回,找到了齊風琬問了她一個問題——若是荊思瑤要嫁人的話,他們瑞王府是否需要爲她準備嫁妝?

齊風琬一愣,全然沒想到秦江樒那頭的進展會這麼快。她放下了手上的繡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秦江樒:“嫁妝的事兒先不急,你……這麼快就爲荊姑娘選好了夫家?”

秦江樒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彷彿這並不是什麼值得一說的難事。

“你打算讓她禍害……啊不,嫁給誰?”齊風琬實在有些想不通。

她承認一點,她現在對荊思瑤有些看法。她這個瑞王妃還在府上待着呢,荊思瑤就能捏着個紙鳶往瑞王身上撞,她怎麼可能毫無芥蒂?再一想到荊思瑤幾乎在男人一事上很有可能一點都不帶挑,甚至於……連她父親都能看得上,齊風琬立時就對荊思瑤好感全無。

秦江樒在齊風琬身邊坐下後,向她簡要介紹了一下如今的情況:“是巫馬修。雖然我還沒讓他們兩個見過面,但已經換了畫像和名牌,兩人之間也通過信件有過往來……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是該談婚論嫁了。”

齊風琬一時無言,她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意識到她可能有些摸不清楚狀況的秦江樒又補充了一句:“荊姑娘她,本性倒是不壞。只是如今無依無靠,便一心想找個可以依靠的對象,這才……”

齊風琬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雖然她現在所處的這個朝代,在歷史上並不存在,但它和歷史上的許多朝代一樣,流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荊思瑤想要做秦江樒的妾室並不算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不止如此,於她這樣的平民之女而言,是榮幸。

而對秦江樒來說,這也沒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就算是他當真對荊思瑤動了心思,想將她納入房中,齊風琬能氣能怨,卻沒有任何可以指責之處。

真要說起來,像她父親那樣,一輩子只守着母親一人過日子,屋裡乾乾淨淨連個通房都沒有的,才比較與衆不同。

只是,她畢竟見識過一夫一妻的世界,也真心地嚮往着能擁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

秦江樒本想再向齊風琬說一下,巫馬修和荊思瑤都對對方十分滿意,這門婚事應當還算是門當戶對的,但很快他便注意到,齊風琬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對。他止住了話頭,拉過了齊風琬的手:“阿琬,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齊風琬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你繼續說。”

秦江樒拉着齊風琬面向了自己:“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還是,你想到了什麼?你先告訴我,我再繼續說。”

面前的人表情嚴肅,眼神真摯,眼中全是對她的擔憂。齊風琬忽然有了預感,她剛纔大概在想一些很沒有必要的事情。

既然秦江樒想知道她在想什麼的話……

她望向秦江樒,一字一頓地開了口:“告訴我,你以後,會納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