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族的人數不多,也就那麼一兩百萬人,但他們所分佈的面積卻是很廣,從荊州南部到交州到江東,凡是有山有林,漢人勢力又不強大的地方都可以看見山越人的蹤影。當然,由於北方的戰亂,大量的漢人南移,使得南方漢人的數量進一步增多起來。爲了生存,這些漢人又進一步壓縮的山越人的生存範圍,令兩者間的矛盾進一步的加深了。於是,在漢人統治薄弱的武陵爆發了這以阿塔爾爲首的山越暴動。
只是和前些年的黃巾之役不同,武陵郡的暴動只是武陵郡的山越人自己組織的,並沒有牽扯到其他郡去,而其他郡也因爲道路並不通暢的緣故,對武陵這邊的情形並不知曉。就一般而言,其他郡的山越人是不太可能派兵前來支援的。
“這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呢?”當聽到長沙郡的山越同族竟派出了一路人馬來支援自己,已經被漢人的陰謀搞得有些膽戰心驚的阿力扎、阿塔爾兩人奇怪的對視了一眼,首先懷疑的便是這個。畢竟,這些在自己最弱的時候如此突然出現的山越族援軍實在太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又是怎麼不讓敵人發現?在這些問題還麼有搞清楚之前,兩人可不相信那個在營門外後着的人是自己人。
話語吩咐下去,所有長沙的山越族人都必須站在營門外頭,只允許那沙思其一人進來。這是阿塔爾下的命令。雖然外面的人只帶了五百人過來,遠比自己營中的隊伍要少得多多,但阿塔爾依舊不敢因此而大意,他知道以自己手下這早已成驚弓之鳥的模樣,只要營裡一出現什麼風吹草動是絕對會就此崩潰的。阿塔爾不想出現這種情況,便只好事先作一個預防了。
很快的,那自稱是長沙塗陵山越部落的頭人沙思其被帶了進來。只是和阿塔爾下達的只允許他一個人進來的命令不同,這沙思其進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人,一個比他本身小了許多的年輕人。
“好大的膽子!就你這個樣子還敢自稱是山越人嗎?”來人才進來,阿塔爾就這麼一打量頓時勃然大怒起來:“你莫非是以爲我們眼花了?”
當先進來的那個中年人穿的是漢人的衣服,留得是漢人的髮式,戴得是漢人的冠帽,渾身上下都有着那麼一股儒雅的味道。這還是山越人嗎?若非他自己說出,任誰都會以爲他是一個漢人,而不是一個山越人。雖然跟在他身後的那年輕人多少還有些狂野的味道,但同樣也是一副漢人的打扮。看他那穿着漢人的衣服並沒有多少不習慣的樣子,完全可以看得他穿這衣服已是經常了。
怎麼看都像是漢人的人,居然說自己是山越人。這樣的事情怎麼也無法讓阿塔爾相信,他直覺的認爲這兩人是在用最差勁的手段來欺騙自己。“真是混蛋哪!”他覺得自己被小看了,頓時惱火起來:先是氣呼呼的拍案而起,緊接着又氣呼呼的坐下了。因爲他身邊的阿力扎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眼下必須冷靜。
“我這樣子怎麼了?”對於阿塔爾的咆哮,沙思其並沒有露出怎樣的反感,他很冷靜的微笑起來,從容的反駁道:“難道你們就是以衣冠看人嗎?若只是這樣的話,你們的水平也高不到哪裡去啊。要知道衣服只是外表,無論這個外表如何的改變,也改變不了我身上流淌着山越之血啊。我的生命終究還是蚩尤大神賦予的。”
“哦……?說得還真是肯定呢。”阿塔爾冷笑的嘀咕着,心中卻因爲沙思其那肯定的語氣而有些認同面前的人來。他用自己那精明的目光再次打量起對方,細細的品究起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來。
“還真有些山越人的味道呢。”仔細的打量之下,很有些品人能力的阿塔爾一下子看穿了沙思其那儒者氣質之下隱藏的那一絲有如野獸一般的氣息,那可以說是一種堅持,也可以說是一種血性,但更可以將之表述爲一種敖桀不遜的狂氣。因爲這一絲狂氣的存在,阿塔爾幾乎立馬就肯定了來者身爲山越人的身份。畢竟他身上也有着和這人相同的特質。
“我聽說在長沙的山越人有一個關於‘背叛者’部落的說法,據說這個部落的人已經忘記了山越人與漢人的矛盾,以漢裝,漢冠來打扮自己,除了還和其他山越人一樣住在山裡之外,這個部落似乎和漢人沒有任何區別。”一直沉默了許久的阿力扎突然提起這件事情,通過一系列關於“傳說”描述很快的坐實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無言的,那人輕輕的點了點頭。
“看來你真的是塗陵的山越人了?”眼見對方的身份得到了確認,阿塔爾心中的戒備稍解,終於伸手擺出了一個請的模樣,讓沙思其坐下說話:“無論你心中所想的是什麼,只要我們是同族,就可以坐下來一談。”阿塔爾的一句話將自己擺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他到現在爲止還不相信,沙思其是單純的來幫助自己。
“你們是怎麼帶五百的部隊完整的來到這裡呢?現在是我們與漢人在交戰期間,你們這麼一大隊人馬在大道上行進就沒有人會發現你們嗎?”沙思其一坐下,阿力扎就十分關切問了他怎麼一個問題。眼下,阿塔爾所部與李晟軍脫離的接觸,並躲在這山間休息,這本來也沒什麼,但從這幾天陸續傳來的情報李晟軍已經開始着手於包圍封鎖這一片山區了。他們想將自己這羣人困在這裡,阻止自己回到本部落去。
雖然就一般而言山嶽人只要生存在山裡就不怕別人的封鎖,但此刻的敵人在封鎖的手段上卻有了更多的變化,他們居然用比自己這些山越人還要巧妙許多的陷阱來限制自己的行動,這已經讓原本士氣就已經十分低落的自己這邊更陷入了困境之中。阿力扎知道自己這邊已經被包圍了。想要就此突圍出去,無疑還是算計一番的。如今恰巧來到這裡的沙思其部無疑給了他們以希望。他們想弄明白沙思其究竟是如何通過陷阱的,這對他們接下來要進行的突圍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怎麼過來的?”沙思其玩味的微笑起來,他並不回答阿力扎的問話,反而問了阿力扎另一個與眼前並不怎麼相關的問題:“你認爲穿上漢服的我們和那些漢人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能有什麼區別呢?你一進來的時候幾乎連我們都瞞過了。”阿塔爾不經思索的說出了答案,只是這答案剛一說出他便微微的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起來:“看來我們是問了一個笨問題。你們既然可以瞞的過我們自然也可以瞞得過外面的那些漢人。對於那些漢人而言,五百人對隊伍並不算是很多吧。”
“是不算很多,可我們來的時候並不是以大隊人馬的模樣同漢人接觸的。”沙思其微笑的說道。
“並不是以大隊人馬的模樣?難不成你們是以分兵的方式進入到這裡的嗎?”阿塔爾和阿力扎的臉上同時想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面對擁有優勢兵力敵人,居然還敢玩分兵的把戲,你還是真是大膽啊。”
“那也算不上是什麼?因爲我們打扮的模樣和漢人頗爲相似的緣故,長沙城裡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們是山越人。於是,我便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在長沙城裡開了一個醫館,那可是需要有大量草藥的行當,而此刻我帶進來的這些人就是以採藥小隊的名分進來的。這大山連綿的數百里,我又把隊伍分得細了,自然不太可能都與敵人見面,從而引起敵人的注意。”沙思其微笑的解釋道。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自己這一系列的安排還是頗爲自負的。
“原來如此。”阿力扎和阿塔爾都有些恍然。別看沙思其說得如此輕鬆,只言長沙城中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是山越人。事實上這並不是多麼容易做到的事情,沒有兩三代人的努力,根本就無法讓人徹底的遺忘。
“看來,他們是有心了。”兩人想着,不禁佩服起沙思其來。
“那麼沙思其頭人來這裡又是爲何呢?”稱呼上稍稍的有了些變化,這正是兩人戒心進一步放下的結果,在前面的一些事情都瞭解了之後,阿塔爾直接問了這麼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因爲已經相信對方是自己人,而且是有心的自己人。雖然彼此間的行動手段不同,但目的就阿塔爾想來是一樣的。於是阿塔爾便不再拐彎抹角了,他認爲那樣其實是對同胞的不尊重。
“武陵舉義是我們山越人的一件大事。若舉義成功就能夠獲得幾百年來我們山越人一直想獲得自己的生存空間,這對我們每一個山越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我們部落雖然是在長沙,但同樣關注着這裡。十幾天前,我們聽說閣下的隊伍在進攻中遇上了麻煩,所碰上的對手又是被稱作荊州新秀的李晟,我們唯恐閣下的事情會因爲種種變故而出現問題,便商議着由我帶一路人馬過來支援了。這其實也是我這一部落與漢人極爲相似,容易通過漢人防區的緣故。”沙思其明瞭而直白說道。
他毫不諱言自己是因爲擔心阿塔爾這邊失敗而趕來,這停在別人耳裡或許是不怎麼中聽,但對於阿塔爾來說,如此的坦白,這正好證明了沙思其並非那種心懷鬼蜮之輩。
“那麼你們又打算怎麼幫我們呢?”阿塔爾又問道。對於沙思其的坦白,阿塔爾說的話也同樣的直接:“你只帶來了五百人,即使與我們會合在一起,也只有區區不到三千,而敵人那邊根據我們現在得到的情報已經又近萬的人馬了。三千對上萬,如此巨大的兵力差異,讓我實在沒什麼信心繼續打下去。你實在不應該來這裡的,以眼下的情況來看,你的到來也只是徒勞的將更多我們山越的勇士送到敵人的刀下。”
“那也未必吧。”沙思其微笑的搖了搖頭:“一萬的兵馬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很強大的。但對這山,這林來說卻又算不得什麼。只要我們不只想着一口氣吃掉敵人,那事情或許還有些作爲。”
“哈哈……”聽沙思其說得如此話來,阿力扎不由得撫掌大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我和阿塔爾盟主原本也是這麼想的。”
“哦?”沙思其聞言臉上也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隨即告訴阿塔爾:“如此,我們應該馬上行動纔是,必須儘快回到我們自己的部落中去。只有那樣,我們才能讓士兵的士氣恢復,讓我們的糧草物資得到補給。”
“這自然是正理,但就眼下而言,我們面對敵人那密密麻麻的拉網式的搜索和逐漸佈置起來的陷阱實在是頭痛的很。不知這些該死的漢人究竟是從哪裡學得這一套,幾天下來已經讓我們損失百餘人了。如今,漢人的包圍之勢漸成,我根本不曉得如何面對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密網。”阿塔爾嘆着氣,無可奈何的說道。
“怎麼?敵人的陷阱很多嗎?”聽阿塔爾將情況說得如此嚴重,沙思其不禁有些愕然:“我來的時候可沒有碰上陷阱呢。”
“你從哪裡過來?”沙思其這麼一說立刻就引起呢阿塔爾、阿力扎兩人的追問。
“東面啊?怎麼了?”沙思其理所當然的說道。
“東面,東面當然不可能有陷阱了。往東而去,可是敵人的腹地呢。即使一個敵人也沒有,我們也不會去的。”阿力扎搖了搖頭,顯然有些泄氣。
“那你們查看了幾個方向?”沙思其又問道。
“南面、西面,五天的時間我們在這兒吃了不少苦頭。”對此阿塔爾沮喪不已。
“那北面呢?”沙思其問道,從阿塔爾的話中,他聽出他們似乎還漏了一個方向。
“北面是大江。我們山越人于山於林可以,於水卻是不行。我們沒有戰船,對漢人的水軍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阿塔爾苦惱的抓着自己的頭髮。
“是這樣啊。”沙思其沉默了,他細細的思考起眼前的局勢。良久,他忽的睜開眼睛:“既然西面、南面、北面都不可以走,那我們就往東而去吧。我知道臨近武陵的地方還有一個山越部落的存在。雖然那部落很小,但供應我們這千把人的補給還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我們在那裡修整一段時間,這邊的漢人找不到我們,自然會放鬆了戒備。到時候,我們自然可以安心的返回自己的部落了。”
“這可行嗎?”阿塔爾謹慎不已。他已經吃過一次大意的虧了,自然不想吃第二次。
“可行。我的隊伍這次還帶了近兩千套的漢裝,眼下正好給你們換上。雖然你們可能穿的不怎麼習慣,但總能在某些時候應付一下敵人,讓我們的撤退更順利一些,就像我們剛來的那樣。”沙思其微笑的說道。
“哦?你還帶有這樣的東西?那真是太好了。”阿塔爾高興起來。然而他這高興卻是十分短暫的,只是稍稍的笑了一會,他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式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你不會老早就想到這一步了吧。看你居然那麼早就把這一切都安排好了。這其中不會有什麼陰謀吧?”和煦的微笑,瞬間變爲冰冷的嘲笑,阿塔爾冷冷的看着沙思其,心中的懷疑不住的擴散開來。
“啊?陰謀?怎麼會。”沙思其連忙否認:“我可是沒有老早就考慮這個問題啊。自己的士兵之所以帶了四套衣服,無非是一種習慣而已。你也知道的漢人比我們山越人愛乾淨多了,他們出門在外的總是帶了許多換洗的衣服,當初爲了讓我這些族人更像漢人一些,我讓他們仔細觀察了漢人的一舉一動,讓他們全然去模仿漢人。久而久之,他們也就沾染了漢人的那些習慣了,再加上着山裡露水潮溼的,他們一聽說要來,便一個個冷不住都多帶了些許。”
“哦?原來是這樣?果然是有些匪夷所思。”阿塔爾嘴上說着,心中卻是相信了這樣理由。畢竟沙思其若要說謊,大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而不可能說這讓人一聽就覺得奇怪的理由。因此這樣的奇怪反而是最真實的。
“如果我們能因此而逃脫,那功勞都應該歸屬於沙思其頭人您啊。這份救命之恩,我阿塔爾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到此,阿塔爾、阿力扎兩人已經對沙思其放下了所有的戒心。他們感激沙思其,將之視爲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敢,不敢。”沙思其連忙謙遜道:“說實話,我纔是佩服兩位頭人的勇氣。若是我的話,根本就沒膽子同漢人直接開戰。雖然我也很討厭漢人,但這些年在平靜的生活裡過慣了,卻也沒有最初的那種種銳氣。我只能在別的一些方面,爲你們搖旗吶喊。”
“沙思其頭領真是過謙了。如果你這都還算是沒有勇氣的話,那我後邊的那些山越同胞豈不是更沒有勇氣了?從開戰至今,除了剛剛一開始就加入我們山越軍的幾個部落之外,也只有您的部落趕親自帶兵前來支援,這本身就是您最大的勇氣。說實話,無論最後的突圍成功與否,我都是很承您的情的。”阿塔爾一臉誠懇的說道。
由於沙思其的謙遜退讓令他對沙思其的好感更多了幾分,他正式下令將營東的一塊劃分給沙思其的人馬,並吩咐手下人用佈下最好的筵席來款待這位不辭千里之遠前來幫助自己的盟友:“我阿塔爾是絕對不能虧待自己人的。今夜,你我,不醉不休!”阿塔爾鏗鏘有力的說道。
“好!”沙思其大聲地應道,隨即高聲的歡笑起來。雖然他穿着漢人的儒衫,但就阿塔爾、阿力扎看來他依舊是一個豪爽之人。
當下軍營裡沸騰開來。終於可以大吃一頓了,這可是一件好事情。畢竟人生於世,“衣食住行”爲人生最基本的四大訴求,對於這些身在軍營中的人來說,這四種顯然都受到了限制。能有這偶爾放鬆就顯得很是愉快了。儘管就眼下來說,這份愉快只是來自於自己的頭人對客人的客氣,但只要能吃上好東西,他們才管不得那麼許多呢。眼下的他們已經是潰兵了,又被敵人困在山裡,這正是危機存亡的時候,他們誰也不知道今天吃了這頓之後還有沒有下頓可言,所以他們就更加珍惜於眼前的享受。
“能吃一頓,便算一頓。”他們大都是如此無可奈何的想道,一下子皆表現得頗有些瘋狂起來。
他們如此的瘋狂,倒讓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困苦的沙思其手下看得有些鼻子發酸。當下,沙思其帶過來的那五百人中就有一個代表進了大帳直接向自己的頭人進言:“能不能把我們帶來的一些東西也分給他們?”
“彼此皆爲同胞,分派乃是理所當然,何必再與我說呢?”沙思其微笑的說道。
“沙頭人還真是仁德啊。”沙思其說這話的時候,阿塔爾和阿力扎自也在場,聽得沙思其竟如此的大度,不由得對沙思其更看高了幾分。
又說上近一個時辰的趣事,雙方都對對方的情況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別看這帳裡的交談者都是男性就以爲他們的話不多。事實上人只要談得投機了,那話不多是不可能的。在彼此間不斷的交流下,阿塔爾、阿力扎兩人對沙思其的信任也更近了一步。這正準備繼續說下去呢,突然下面的伙頭來報,說是筵席已經準備好了,請幾位頭人就席用餐。
“軍中簡便,沒有什麼好東西,還請沙頭人多多見諒。”一到筵席上,阿力扎便十分客氣的謙遜道。他知道沙思其習慣漢人的那一套,便估摸着他大約也很看重禮節,也就十足十照了漢人的模樣說了。
“無需客氣,軍中的規矩如何,我還是懂一些的。也不必你請我什麼的,不過是大家一起吃圖一個熱鬧罷了。其實這些也不錯嘛。”沙思其微笑的說着,隨即大大咧咧的吃將開來。他吃得沒什麼斯文樣,看在阿塔爾的眼裡卻正是他豪爽的表現。
於是,阿塔爾也滿意的微笑起來。
吃了半巡,帳內衆人間的氣氛更加熱絡起來。如嘉科、阿圖幾個年輕人更是看着有客人在囔囔着要討一杯酒喝。
“我們已經近半個月沒喝酒,這嗓子裡憋得是在是難受啊。”嘉科故作可憐的說道。
“難受就難受吧。可軍中確實沒有酒了。”阿塔爾當着沙思其的面不好對阿力扎的這幾個兒子發火,只好搖頭拒絕道。
“這我們也知道,可是我剛剛看到沙頭領那兒卻是……”年輕人的臉皮是厚了一點,他這邊嘴巴說着眼睛,卻毫不客氣的瞄向了沙思其那兒:“沙大頭人,您就行行好給我們一些酒喝吧。”他們可憐巴巴的祈求道。
“好啦,好啦。別這樣求着我,想喝酒嘛。這也只是一件小事情,又什麼困難的呢?”沙思其又一次表現出了他的大度,直接吩咐手下人將帶來的酒中挑些最好的奉上:“這可是漢人的酒呢!喝起來的感覺還不錯。”沙思其微笑的說着,一一將衆人的杯子滿上。只是和衆人皆用大杯不同,沙思其自言自己不怎麼好酒,故只用了小杯。
瓶子上貼着一小片紅紙。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紅紙,它成菱形,上頭怪異的畫着立於波浪之上的小亭。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大家都不理解這個。
“商標。”沙思其一手抓着酒杯細細品位着裡頭的美酒,一邊着略含糊的回答大家的疑問——此刻他口中的酒還沒嚥下呢,自然是回答的含糊了。
“商標?”衆人嗅着杯中的酒香,心中不禁爲這酒的香甜而驚訝,連帶着對這新出現的名詞好奇不已,“商標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商標啊。也就是說明這個酒是誰那兒生產的標記而已。你們也知道漢人那邊生產酒的人很多,一個好酒出來除了要有衆人的吹捧之外,保證自己的名聲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而商標起到的也就是這個作用。”沙思其微笑的說道,他輕輕的晃動了一下自己的酒杯,其中的酒汁卻如蜜水一般呈現出金黃的色澤:“這菊橙蜜可是荊州大酒樓——泗水居的招牌之一,可也是十分出名的。這商標最初就是由泗水居傳播開來的。”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長見識了……”衆人聽沙思其如此說都有些恍然的感覺:“真是那一行都有屬於自己的知識啊。”
在說說笑笑之中,衆人將杯中的酒一杯又一杯的飲盡。
“真是好酒,我們怎麼喝也覺得有些不過飲呢。”除了沙思其以外的人唸叨着,意識卻不知不覺中迷糊起來:“好酒啊……不對……我怎麼這麼容易就醉倒呢?還沒喝上一瓶啊?”衆人慢慢的軟癱下去,在他們閉上眼睛的一霎那,他們看到的是沙思其那微笑的臉。
“你們也算是能喝的了。居然能幹下一瓶摻了麻藥的酒水也真是厲害啊。”沙思其微笑說道,依舊一隻手端拿着酒杯細細的品嚐着裡頭的香醇。
對於今夜的計劃,他是早就盤算好了的,前面與阿塔爾、阿力扎說了那麼許多其實也就是爲了讓他們更加信任自己。
“這樣的事情,只有在被對方信任的時候纔可以做,只是……”沙思其的臉上頗有幾分苦澀:“從今以後,我怕都會被自己的族人視爲叛徒了吧。唉……,其實這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任由你們就這樣繼續鬧騰下去,只怕最後吃虧的會是我們山越人全體啊。和漢人打,眼下還不是時候。”
對於所有的事情沙思其都看得十分明白,尤其是對於對面的敵人,身處於長沙的他比武陵這邊的阿塔爾、阿力扎他們看得更是清楚,他知道只要對面的漢軍是由李晟統率的話,那阿塔爾他們無論如何都是贏不了的,甚至自己這邊的山越族還會因爲戰事的進一步拖延而陷入滅頂之災。這是他沙思其所不願意看到的,爲了荊南山越的大多數族人考慮,他決定自己出手將阿塔爾、阿力扎他們擒拿起來,以此爲籌碼,向李晟談判。
今夜的行動,便是以此爲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