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回三少惹上什麼人了嗎?”主子們用完膳,下人們就都聚在了廚房,吃飯總要就些談資纔有滋味。
“我聽說啦,”看門的家丁消息最廣,“是城郊那片地的地主趙老大!”
“怎麼能惹上他呢,”燒柴丫頭咦了一聲。
“那可是咱們武陽城一霸啊,不得了不得了,他以前可是孝親王家裡的家奴,結交了不少權貴,在京城裡就頗有勢力,回到咱們武陽更不得了,平時走路都是橫着的呢。”
“要我說,三少爺打得好,那賊頭最能欺負咱這樣的窮人,我老姑上次沒按時交上租,家裡房頂都讓他的嘍囉給掀了!”廚娘提起這事還心有餘悸,“那可是嚴冬啊,冷風呼呼的吹,我們一家都擠在一個角取暖,真不是人。”
“這武陽城裡誰不知道他這些惡形惡狀啊,但知府老爺都不敢管他,連咱家老爺,榮國公他們都避讓他三分呢。”
“三少爺這次可算栽了。”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得出了個這樣的結論。
老劉現在可是正牌的管家,哪裡聽得他們這樣胡言亂語,“差不多得了,三少爺栽了你們能好過一分嗎?”
“這不就是說說嘛,”家丁嬉皮笑臉道,但他忽然變了臉色,“哎呦,杏兒姑娘來了。”
“告訴你們啊,別知道點有的沒的就給我家少爺瞎傳,誰再多說一句我就撕爛誰的嘴!”杏兒撂下句話,掃視了圈衆人,眼神裡頗有她主子那股狠勁,看大家都不再談了,才走到竈臺邊拿起了自己的飯碗,坐的離衆人遠遠的。
秋言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趣,只埋頭吃自己的飯,一擡眼,看杏兒已經坐到了自己的正對面,直勾勾地盯着他,弄得他麪皮一紅,“怎麼了?”
杏兒笑得曖昧,她和秋言在府裡的地位差不多,年齡也相合,還都是被府裡撿回來的棄嬰,經歷大致相同,因此感情也不錯,“你和三少爺怎麼了,他昨晚上做夢唸的都是你的名字。”
“啊?”秋言一頭霧水,他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三少爺的事啊,這就恨上自己了,難道是昨天爲他擦傷口的時候疼着他了?
杏兒看秋言反應遲鈍也就不談這件事,只湊近他,小聲問,“二少爺今兒都做了啥?”
秋言這才笑了一笑,他知道杏兒那點小心思,也樂於多跟她分享分享,兩個人聊李墨聊的其樂融融。
……
秋言捧着藥碗,這是杏兒專門熬給李硯的,她剛剛臨時被劉總管給叫走了,就託了自己來送。
他是西院的人,最忌諱到這東廂轉悠,可自從在後山見過李硯之後,自己與東廂的交集便多了起來。
秋言走到門口。敲了兩下,裡面並沒有人應,李硯的傷不算輕,還能跑了不成。他心裡好奇,又敲了兩次,裡面忽然傳出了李硯中氣十足的聲音,他說,
“青水藍天大家雀!”
啥?
“青水藍天大家雀!”見沒人答,李硯又重複了一遍。
秋言還是不明白這意思,貼着門說,“三少爺,我是替杏兒給您送藥來的。”
李硯聽見秋言的聲音,長嘆了口氣,把房門開了個縫,把秋言拽了進來,一手捧起他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嘔,咋這麼苦。”
“嚐嚐這個,”秋言從隨身的小口袋裡掏出了個糖粒,放在李硯的手心裡。
李硯心裡感動,把糖粒往嘴裡一扔,一把攥住秋言的手,“你願不願意和少爺走?”
秋言摸不着頭腦,這三少爺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呢?
“你聽着,我要去京城了。”李硯一點也不覺着自己唐突,把瞞了好幾個月的秘密脫口而出。
“什麼?”
李硯看秋言這副驚訝的樣子,很是得意,“我可計劃了好久這件事了,武陽這地方實在太偏,根本舞不起風浪,只有去了京城才行。”
“京城裡有什麼好的?”秋言不解。
“好東西可多着了,聽說京城特別繁華,街上賣的不是咱們這般小簪子破擺件,都是金銀珠寶,古董珍本;路上走的不只有平民百姓,還有紅頭髮藍眼睛的異域人;連那妓院裡的姑娘都要比咱們這的漂亮千倍萬倍。”
秋言聽他講妓院裡的姑娘,臉一下憋得通紅,“三少爺,你這是聽誰說的啊。”
茶館裡說書的。
李硯當然不能把實話說出來,又講了許多虛話,把這事糊弄了過去,最後他真誠的握着秋言的手,“你想不想去?”
“嗯,”秋言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這事大夫人她知不知道呀?”
李硯眼裡的神色立刻暗了下來,“我當然不能告訴她了,她會把我的腿打折了的。”
“可……”
“我待在武陽,也是給她丟人,倒不如去京城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青水藍天大家雀?”秋言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李硯先是一愣,而後笑道,“這是我和榮武想出來的暗號,下一句是,紅燈黃綢小飛燕。”他看起來還非常驕傲這暗號,“待會他就來找我了,我們倆準備一起商量商量去京城的細節,吶,你怎麼想?”
“這個,我想先問問二少爺。”秋言爲難,他是萬分不想和李硯一起走的,又想不出什麼話來應付興奮起來的李硯,更害怕拒絕了李硯氣急再對他動手怎麼辦。
“你可不能把這事告訴二哥啊,”李硯趕緊提醒他,“你別問別人,你自己好好想想,人生可得自己做主啊,況且我們還沒想好何時出發呢,我這腿也還得養一陣子,還要收拾包袱,準備糧食……”
秋言根本沒細聽李硯的話,只一邊點頭一邊連連說着好好好。
李硯得了他的保證才把一顆心放下來,擺了個小凳坐在門邊,繼續等榮武的消息。
他這次等來的是杏兒,都沒等他念出暗號,杏兒就推門進來了,她從不敲門,這也就是李硯爲什麼會把秋言錯認成榮武的原因。
“少爺,不好了,老爺讓您去正廳呢。”杏兒合上門,自己直接奔衣櫃去,給李硯挑了件長衫。
李硯心想不好,他這傷,也逃不掉,只好認命,畢竟再待個幾天他就要到京城一展抱負了,一拍大腿,忍了!
杏兒的下一句話直接判了李硯死刑,她把衣服架起來,抖了一抖,衣服展了開來,“榮國公帶着榮武少爺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