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龍虎相爭 第十章:分道揚鑣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盧用沒有回頭……

沈浪也沒有追上去……

步入社會以後的每一天也許都是平淡的,甚至有時是令人感到迷茫或是失落的……

列車已經開走,雞爺和狗爺還有他那多年的好兄弟啞毛都已經不在這裡。本就不大的站臺更是顯得空蕩蕩,連個賣花生瓜子的小販都沒有。

沈浪立在出站口的三岔路口邊,眼前只有一個不大的山村坐落在不遠處。

身旁站了個肥胖的男人,同樣心事重重的低垂着頭。

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菸,嘴裡濃濃的都是煙味,舌苔不住的艱澀發苦。

胖老闆依舊滿臉油膩,身上還散發着難聞的臭味。這時看看不遠處的小村莊,又回頭看看沈浪,試探着問道:“小沈,你看……咱們下一步怎麼辦?你還是跟我繼續回去上班吧,放心……我不會虧待了你,以後有我一口就一定有你一口飯吃,咱們從此便是兄弟了,如何?”

沈浪透過香菸的煙霧看着前方,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

胖老闆又問道:“回去我就給你提個經理的位置,說實話,這趟出門……多虧了有你們……我現在也想通了……人啊,活着挺不容易,別自己給自己憑空想象些有的沒的來添堵……”

沈浪擡頭看了他一眼,胖老闆似乎已經有些變了,今天似乎唏噓良多啊。

人,往往只在遭遇一些真正的大事之後纔會有所改變;雖然他本身還是那個人,但他的內心已經發生了變化,所以說出的話和做出的事也就都跟着變了。現在眼前的胖老闆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滿嘴跑火車,十句話沒有一句能聽的;他的眼神變得比以前更清澈、更堅定,說出來的話也不再像以前一樣,那麼讓人厭惡。

但,沈浪也已經變了,現在的他和24小時之前那個他也已經截然不同了。換做以往,他可能很開心,至少會裝作很開心的笑着,立馬答應他的老闆;畢竟員工能和老闆搭上話自是十分不容易,更何況胖老闆現在主動找他稱兄道弟。可是他現在卻表現得很沉靜,也同樣很沉靜的回答道:“老闆,也許……也許我已經變了,已經不再是我了……再也回不去從前,再也不是以前你所認識的那個小沈了……”

胖老闆重重點了點頭,語重心長道:“我知道,兄弟,這次多虧有你;俗話說,遇事才知人品貴。我明白,你沒有丟下我……我從心裡感謝你,大恩不言謝。以後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說你變了,對,但也許這纔是真正的你,也許這纔是你原本該有的樣子。你這樣,挺好……”

沈浪稍感安慰,衝胖老闆微微一笑,道:“你這樣也挺好……”

胖老闆微笑接道:“兄弟,你也別難過。我知道小盧是你的好兄弟,不過他選擇了自己的路,不管你是怎樣想的,那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咱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或是別人的路到底對不對,不過也許那樣選擇了,他會比較快樂一些吧,你說呢?兄弟之間,對方快樂了,過得好了,那才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事,不是麼?”

這話說到了沈浪傷心的地方,苦笑道:“是啊,也許這樣他會更快樂一些吧……這些年,我一直以爲……以爲他是開心的……看來……其實我並不瞭解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胖老闆拍拍沈浪的肩膀,道:“男人,本就應該自由自在……你也別心事太重。做自己想做的事,照顧好自己心裡放不下的人;一個肩膀挑着兩頭擔子,挑得起這擔子,纔是男人!你老是處處護着你那兄弟,他又怎麼會真的覺得開心呢?”

沈浪一怔……老是處處護着他,他又怎麼會開心呢?胖老闆這話是對的:男人,一個肩膀挑着兩頭擔子,挑得起這擔子,纔是男人!也許在盧用的心裡,他一直想要挑一挑這生活的擔子,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阻在中間罷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胖老闆看沈浪絲毫沒有要隨自己走的意思;男人,有時候,有些事情,多說不得,只能靠自己去想,想明白了,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胖老闆沒有多話聒噪,他也是個男人,這中間的道理他自然懂得。從隨身的皮包裡掏出一些錢,塞在沈浪手裡:“這是你們兩人兩個月的工資,我添了一點,給你們湊了個整數,你數數。”

沈浪接過錢來抓在手裡,沒有去數,也沒有開口說話……

胖老闆擡頭看着沈浪,那眼睛裡閃爍着他從未見過的光芒,終於還是忍不住道:“我知道,你心裡也有自己的想法……也許現在還想不明白,但不要緊的,你既然已經有了對未來的想法,興許有一天,那想法便會自己出現在你眼前。兄弟,放心大膽的去搏一把吧,輸了也不要緊……還是那句話:有我一口吃的便有你一口吃的。要是在外面闖累了,就回來,公司的大門會一直爲你敞着。要是事成了,也別忘了回公司來看看我們,其實同事們都挺喜歡你的……”說罷衝沈浪揮了揮手,再沒多話,便也走了……

沈浪手裡攥着錢,胖老闆最後這番話還在他心頭盤踞不散……

對未來,他似乎確實想過很多很多,但又否定過很多很多……

限制盧用的那個人也許是他沈浪,但限制沈浪的人卻是他自己,他自己這無依無靠的、空白的、迷茫的過去和現在……

沈浪在這一天,情緒跌落到了谷底……

渾身無力……腦袋裡不斷閃現着各種念頭,又不斷否定着各種念頭……

我是誰?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要做些什麼……

夜幕,漸漸降臨在這個小小的車站上。露水,打溼了他身上的衣服。寒冷,一陣一陣不自禁的從脊樑忍不住顫抖,最後蔓延到全身……

沈浪抽完身上帶着的最後一支香菸,那被煙燻黃的手指不時發出難聞的氣味,胃裡空蕩蕩,身上冷冰冰,精神和肉體扭絞在一起不住的抽搐着。

他,就這樣呆在路邊,呆了整整兩天。這兩天裡,沒有一個人問過他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他不想,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任何人……

到了第三天上,他看見了一輛本不該在這個小站停留的列車緩緩停靠了下來,並且停靠了很久。久未謀面的站臺上的工作人員眼睛看着手裡的表,掐着時間,快步小跑着,忙前忙後……然後,他就看到了一羣人,一羣穿着黑色中山裝的人,一羣和之前墨者行會很相像的男人。魚貫的下了火車,魚貫的出了車站……到這時候,沈浪心裡竟還存有一絲幻想:盧用那小子……會不會也在他們當中?他走過的時候會不會看到自己?

盧用,當然沒有在這些人當中;這些人也沒有多看沈浪一眼。只有走在正當中的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小夥衝他瞧一眼,漫不經心的一眼,然後頭也沒回的走了……沒有人,沒有人理會他的存在……

再然後,沈浪就病倒了……

他被路過的人送到了村裡唯一的一個旅店裡,送到了那三間客房的其中一間裡。

村子,本來就不大,出來進去誰都認識誰,正因爲村子並不大,所以沈浪的存在對於村民們來說才變得很顯眼。

農村人的那種熱心和熱情,從小在城市裡長大的人是很難去理解和感受的。

村長親自來過,站臺上的工作人員也來了,村裡唯一的赤腳醫生提着他那木頭做的破舊藥箱,在衆人的注目中撥開人羣走了進來……

之後,給沈浪灌了一些自制的藥物。

沈浪昏昏沉沉的睡了,準確的說是像睡着了一樣昏昏沉沉的昏迷了兩天兩夜……

這天清晨,這纔算醒來……剛一睜眼,就被窗外昏黃的陽光刺激着雙眼,他不自禁的用手捂住了頭臉。屋子裡關着門窗,窗簾卻是拉開的。一個半大的孩子守在沈浪牀邊,這時見他醒了,瘦弱的臉上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興奮的對外面叫道:“媽,這人醒了!醒了……”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來一個穿着樸素,看上去卻十分乾淨利落的女人。她走到沈浪牀前,伸出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習慣性的又替他將被子拉攏了些,語氣裡顯得格外陌生,問道:“感覺好點兒了?有沒有想吃東西?”沈浪吃力的點了點頭,又吃力的搖搖頭,他身子裡空空蕩蕩,幾天以來水米未進,但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女人的話很少,她是這家旅店的老闆娘,男人早幾年前去世了。一個人,帶着個半大的孩子一起生活。那天,要不是他的孩子在放學路上發現高燒昏倒在路邊的沈浪,也許女人並不願意把他留在這裡。

女人從腰帶裡摸索了片刻,拿出一沓疊得工工整整的鈔票來,放到沈浪手邊:“這是你的錢,之前掉在泥水裡,你數數看少了沒?”

沈浪慵懶的瞥了一眼,那些事胖老闆臨走時結給他們的工資,以前這些東西很重要,現在放在他手邊,他卻覺得眼前這些人遠比那花花綠綠的鈔票更重要,看也沒看,淡淡笑道:“沒少……”

女人沒有多話,她旁邊的孩子卻搶着道:“你是從哪裡來的?是來我們這裡旅遊的麼?”

女人回頭瞪了孩子一眼,嗔道:“你這娃兒,盡說傻話,咱們這裡窮山惡水……哪裡有什麼旅遊的人會來咱們這裡?莫要囉嗦咯,趕快下去籠火,該做晚飯咯……”轉頭摟着孩子,兩人徑自去了。

房間裡又變得空空蕩蕩,除了躺在牀上的沈浪,除了躺在牀上前途未卜的沈浪……

接下來的幾天,沈浪心裡還是沒有着落,他實在想不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索性便在這小小的山村,小小的旅店裡住了下來。

小小的山村,小小的旅店,縹緲的雲霧每天在山頭、山腰,遊蕩來去……陽光雨露、滋養萬物、細潤無聲……山村裡,也只有這個孤獨的、迷茫的少年,每天手裡拿着他那點不多的、僅有的、最後的工資,不看山色、不辨晴雨。每日裡,渾渾噩噩,餓了吃、吃了睡、睡醒了,便坐在旅店的門前,懵懂的發着呆。他住的小屋裡,邋遢狼藉,年輕人的臉上佈滿了油膩,一雙眼睛,疲倦而沒有生氣,如此……日復一日……

近些年來的經歷猶入一個巨大的、混沌難分的困境,不斷困擾着盧用,既無法掙脫,也無法融入。每每深夜裡,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讓人渾身難受。這樣的現實,實在是太需要一個改變!太需要一個驚喜!需要一個能看清前路的希望的光芒!

也許沈浪沒有選擇和自己一道走來是對的。但,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他必須要在這個困頓的現實和自己躁動的內心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做出一種改變!或許這樣的選擇之後,會臨着無盡的風險。他這麼想:所以,有他一人就夠了,足夠了!沈浪爲他做的已經夠多了,他已不需要沈浪再爲自己付出什麼,也許如今不同的兩個人、兩條路,對於他們,纔是真正最好的選擇!

狗爺他們一反之前以來的招搖,只在小村外面紮了個隱蔽的臨時營帳。徘徊數日,數日之間不知從哪裡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冒出很多穿着中山裝的黑衣人陸續加入到隊伍之中。然而,從紮營那天開始,雞爺就神秘的失去了蹤跡。

盧用跟司晨先生好像天生就有點八字不合,兩人互相看對方都不太對脾氣,不見面,更少了許多悶氣,反到成了一樁好事。

黑衣人各自忙前忙後,更不斷的從外面運來各種圖紙和各式各樣的運用物件。

這天一早,狗爺手裡拿着一個牛皮紙的信封,顯得心事重重。一手摸着下巴,對盧用說道:“盧兄弟,你我一見如故。你既然那麼相信我,做哥哥的更不能辜負了你的信任。不過……做哥哥的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若是想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盧用笑道:“老哥儘管放心,我知道你們都是幹大事的人。既然來了,就沒打算退縮,從今往後,只要老哥哥你開口,便是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莫要再提什麼後悔不後悔的話。”

狗爺見他說得堅定,笑着點了點頭,道:“好!好兄弟!果然是條有血性的漢子,老哥沒有看錯你!”揚了揚手裡的信封,接道:“我剛得到上面的消息指示,咱們接下來的行動可能兇險萬分。你的事我已經向行會裡彙報過了,上面也同意你作爲見習墨者的身份參與咱們這次行動。我手裡的便是關於這次行動的大致情況,現在便告訴你個大概……”

當下將現在的大致情形講述了一遍:墨者行會中已經得到可靠消息,昔日的魔頭“百目魔君”很有可能便藏匿在附近的深山之中;五色教舊部結黨重出江湖,與此有很大的關係;雙方本就是死對頭,自古正邪不兩立,若是等他們成了氣候,想要再對付就難了。單單是火車上那五色迷煙的厲害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盧用也是親自領教過五色迷煙的厲害。然而五色教的手段,遠不止僅僅如此……用毒的功夫獨步江湖自不用說,更擅於驅使毒蟲毒物,教衆大多修習各種奇門毒功,出手狠辣、花樣百出,更是讓人防不勝防。狗爺和雞爺此行的目的並非殲敵,而是以打探對方虛實爲主,但求能夠得到更加確切的消息,以便迅速召集更多的墨者集結起來,只盼這次能夠真正的徹底剷除江湖中這令人聞風喪膽的毒瘤!

作爲先頭勘察部隊,應儘量避免與敵人正面交鋒,自今日起,切斷一切對外聯繫,日夜潛行,只盼早日找到那毒瘤的源頭——百目魔君重出江湖,這消息如果確實,那必將在江湖中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面對五色教,幾十年前那場交戰的慘烈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對付那幫妖人,永遠大意不得……

當即傳令,所有人嚴陣以待、務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各自按預先分工部署堅守崗位;偵查組先行,其餘衆人殿後,留下兩人掃除衆人行軍留下的一切蹤跡。進發——孤山!

中午,黑衣人們忙前忙後已將大小運用統統打包裝好,紮營的帳篷早已收起。

狗爺也正忙着爲羣犬準備進山前最後的食物,以備它們都能保持充足的體力和興奮的狀態,這些狗便是他的兵,更是他的家人,大敵當前,一切飲食起居都由狗爺這親力親爲。周家,世代都是獵戶,打獵的方式方法很多,有人用槍炮箭矢,有人用獸夾陷阱,他家祖上傳下來的秘法卻特別擅於驅使犬羣,集體作戰,這些年來所指所到之處無往不利。那不傳之秘,便在於他那一身七魂爲根本。家族歷代以來,每一代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夠真正獲得一身七魂並藉此達到真正統帥犬羣的能力。那是一種古老、野性的秘法,是周家最最機密的存世根本。到了這一代,便由周七繼承了下來。

拔營途中,每個人都十分忙碌。只有盧用,初來乍到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哪哪好像都插不上手,獨自站在中間空地裡渾身不自在。看大家都忙着,又不好去找狗爺說話。他雖然外號叫做啞毛,但並非真的是個啞巴,平日裡這種場合都是沈浪替他吩咐安排了的,如今兩人分道揚鑣,第一次,從內心裡爲這種境況感到尷尬難熬,傻愣着的感覺這麼難受……

其實營地裡還有一人也沒事幹,這會兒他正抱着雙手,臉上戴了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一臉不屑的遠遠看着他,看着盧用。那人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和一個長長的裝圖紙的圓筒走近了些,伸腳踢了踢邊上一個箱子,衝盧用一呶嘴,沒好氣道:“喂!你!把這箱子搬到那邊卡車上去!”

啞毛也沒好氣的回了他一眼,心裡道:喂什麼喂?!我沒有名字的麼?!心裡雖這麼抱怨,手裡還是老老實實的扛起了箱子,想往卡車裡搬。不料那箱子異常沉重,又沒個抓拿的地方,用力之下,剛離地三五公分,手裡一滑,“嘭”箱子一角重重磕在地上。

遠處兩個黑衣人聞聲,同時擡起了頭,又迅速的跑了過來,緊張的查看了一遍箱子四周有無破損情況。見箱子沒事,卻一臉責怪的瞥了盧用一眼,一聲不吭,兩人配合默契的擡起箱子,穩穩放到車上,又悄無聲息的走開忙碌去了。這過程雖然一句話沒說,但滿臉責怪的表情即便真的是瞎子,也能明明白白的“看”個清楚!

那戴了眼鏡的年輕男子歪着頭,皺着眉,有些不滿的又對盧用道:“喂!你!去把那邊地上固定帳篷的鐵釘都起出來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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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毛心想:不就從土裡起出個帳篷釘麼?隨手抄了把榔頭,走過去蹲下身子,順着之前固定帳篷時打下的釘位一個一個敲了兩遍,那帳篷釘深入地下,外面就露出來一小截,更沒個能實實在在抓拿的地方。盧用用力往露出的帳篷釘頭使勁兒敲了兩榔頭,用手搖晃鬆動了些,手指捏住用力往外,這才拔出來一個。

正準備動手去拔第二個,先前擡走箱子那兩個黑衣人又跑了過來,二話沒說,冷冷的從沈浪手裡接過榔頭丟在一邊。各自從兜裡掏出一根小小的撬棍,蹲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幾分鐘便將滿地的帳篷釘都起了出來並收好。又找來樹枝和泥土等物,將留下的痕跡一一清理乾淨。這才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再次一言不發的走了。臨走時自然不忘匆匆瞥了盧用一樣,那眼神裡鄙夷的神色更加濃重,彷彿在無聲的嘲弄:你小子還有什麼用?能做點什麼……

啞毛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看輕!這會兒一張臉上憋得通紅,緊攥着拳頭喘着粗氣站在當地。

那戴眼鏡的男人鼻子裡輕哼一聲,喃喃低語了一句:“草包……”

啞毛再難容忍,戳指回道:“你罵誰是草包?!”

那男人歪着頭,眼睛都沒擡一下,冷冷道:“墨者行會不留閒人,你若是找不着自己的位置,還是趁現在早些離開的好。”從開始,啞毛就與這裡的所有人就不能真正的融入在一起,一舉一動都顯得格格不入。就像一副水墨畫中間留白的地方卻叮了一隻蒼蠅一樣,格外的礙眼!被那戴了眼鏡的男人一句話,臉上本已漲得通紅的氣血,更又變紫了幾分……

哪裡更忍得了受這種鳥氣,又羞又惱,戳指對那人道:“你……你便會做什麼?還不是同樣呆在這裡無所事事!再……再說……小爺又不是來擡箱、起釘,幹這些各瑣事的,便是不會又能怎滴?”

那戴了眼鏡的男人眼神裡鄙夷的神色更濃,一副懶得和他辯駁的樣子搖了搖頭,冷冷回了一句:“不會,難道你不能學麼?!”說完舉步轉身,這便要走。

啞毛又羞又惱,不禁心中氣惱道:好!你是想看看小爺的本事對麼?!行!今天不露上一手還真被你們這些鳥人看輕了小爺!

當下一言不發,走到旁邊,對着一株碗口粗細的樹木站定了……凝神靜氣,將這些年丟下的功夫要訣又在腦子裡重新過了一遍。略略在暗中將雙臂筋骨往前撐了一撐,舉步運勁。力從地起、擰腰舒背、只覺一股勁力迅速傳至全身,周身衣物被勁力激盪,烈烈扯動,無風而起,發出陣陣異響。光看着勢頭便令人不能小視,那勁力層層疊加,轉瞬已傳遞到手臂之間,盧用跟着身子猛的往前一遞一送,“啪”一聲!正拍在那碗口粗細的樹幹之上!

身旁衆人被他氣勢所吸引,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十數雙眼睛都牢牢盯在他舉手投足之間,盯在那樹幹之上!衆人都想看看這小子究竟有什麼能耐!

一掌拍過!那小樹依舊紋絲不動的立在那裡,甚至連樹葉都沒有震落一片……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但啞毛這一手確實不怎麼滴,起初乍看之下,衣衫無風舞動那形狀還挺讓人期待結果;但那一掌拍下,不疼不癢,連片樹葉都沒有震落;便是有那勢沉力猛之人,一掌拍在那樹上也不免要將樹葉紛紛震落不少;本擬這小子是不是有什麼驚人之舉,能徒手將樹幹攔腰震斷之類……現在看來,更加令人莫名其妙,招式也疏鬆平常得很,絲毫沒有過人之處……

周圍氣氛一時尷尬到了極點,有那忍不住的已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趕緊憋了回去……

正當衆人都尷尬得說不出話來時,幾日不見的司晨先生卻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方纔發生的種種,他自然都看在眼裡,這時竟是一臉訝異,雙眼直勾勾的盯着盧用!快步走到他身邊,看看盧用,又看看那棵紋絲不動的小樹,聲音因爲激動,甚至顯得有些顫抖,問道:“你…你乾的?!”似乎對眼前見到的情形感到十分震驚。

這話問得好沒道理!司晨先生看出了什麼?!那小子究竟幹了什麼?!衆人更加一頭霧水……

盧用神色間似乎十分得意,竟也敢厚着臉皮自豪的點頭應了聲:“嗯!”

這回更絕,答得不但沒頭沒腦!而且還很是有些不要臉的味道!衆人心裡更免不了一陣嘀咕:就這水平……你驕傲個屁啊!!!

司晨先生重重一拍盧用肩頭,鄭重道:“小兄弟,就憑這一手,你有資格入夥!”

旁邊衆人按耐不住,紛紛私下小聲議論;更加一頭霧水,這究竟是誰不識貨?是那雞爺不識貨還是自己不識貨?心裡越發感到懸得慌……

他們顯然個個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和層層選拔,纔有資格站在這裡的!這些人中可能論江湖地位會比狗爺和司晨先生稍微低一些,但絕都不是平庸之人!他們當中,有武術名家之後、有退役下來的偵察兵,更有出身世家的後輩才俊……隊伍人數不多,但這些人無一不是青年一輩中出類拔萃的人物、!豈會輕易被眼前這種不疼不癢的“炫技”矇蔽了雙眼?!

就連狗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素來沒有雞爺眼尖,這點他承認!但就連見多識廣的他也沒看明白剛纔盧用這一下“炫技”好在哪裡,怎麼老雞就替他說話呢?幾天不見,難道老雞也學會弄虛作假糊弄旁人了?

正想湊上前詢問幾句,豈料那司晨先生一擺手,不耐煩的徑自走開了……

那戴了副黑框眼鏡的男子似乎也看出了什麼,一手託着下巴,默默的獨自走到一邊。

除此之外,在場其餘衆人誰也沒看出個好賴來……啞毛得意的衝那男子後背將頭一仰,得意的表示道:怎樣?小爺這一手可還服氣麼?!

那戴眼鏡的男子背後像是長了眼鏡,竟能知道他的動作,當下也不轉身,面上無奈的搖了搖頭,徑自更走遠了些……

其餘衆人縱然心中有萬般疑惑,但礙於狗爺和雞爺的面子也不好多問多說什麼;各自又紛紛忙起手裡的活計,時間緊迫延誤不得,一行人輕裝簡行,不出片刻,已經整裝待發!

狗爺將一個裝備行囊拋給盧用,哈哈笑道:“盧兄弟,走!咱們這就開拔……”

一行人按之前部署,分作三組,陸續向前潛行進發而去……

話說當日,行了半路,狗爺脾氣直來直去,這會兒實在是憋不住了。找了個四下沒人的環境,藉故將雞爺拉到一邊,一張臉都快憋得變形,忍不住張口便問:“老雞,我知道你眼力過人,但今天盧兄弟那一手究竟好在哪裡?!怎麼個好法?!你到趕快跟我說說!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想了一路也想不通……要不是你拍手叫好,我真不知道該跟着誰起鬨呢……”

司晨先生被狗爺這樣問,但沒有直接回答,怪眼一翻,冷哼一聲,反問道:“我出去探路這些天,那天那位眼光獨到的沈兄弟還是沒有找來麼?”

狗爺一怔,訥訥先回道:“可能……人各有志吧……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原也強求不得。”忙拉着他手急道:“其他話先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盧兄弟那一手怎麼就讓你那麼訝異佩服了?!到底好在哪?!我怎麼沒看出來?”

司晨先生對他的問題似乎更訝異些,睜大雙眼看着狗爺,冷冷問道:“老狗,剛纔那會兒,你是真真沒看明白?”

狗爺更急得脖子都粗了,沒好氣的道:“我求求你,別賣關子了行不行?!直接說出來難道會吃虧些麼?!”

司晨先生重重嘆息一聲,道:“老狗,旁人看不出,你還看不出來麼?我且問你,就剛纔那株碗口粗細的樹木,雖算不得特別弱小,但也絕對不大……別說是練家子,就算是尋常強壯之人全力拍上一掌,產生晃動,樹葉掉落也是免不了的!再說盧兄弟,你看他身型步法,顯然是練過的沒錯吧?可爲什麼一掌拍得結結實實,那樹幹卻紋絲不動,甚至連一片枯葉都沒有落下?!要知道,之前火車車廂裡那人接了他一招,可是當場就斃命的啊!!!普天之下,能將勁力運用到如此地步,絲毫不外泄的,我問你,還有什麼別的法門強過那絕技的?”狗爺被他幾句話一說,轉念一想,老雞這話確實沒錯!他腦海裡想起了一個人來,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心裡頓時明白了什麼,聲音顯得很是激動,拉着雞爺的手,顫抖道:“老雞……你……你是說……盧兄弟方纔展露的這……這便是……那位的……崩…崩……崩拳……”

提起那人,司晨先生眼裡忍不住透着激動,穩穩的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十之八九便就是了……我本來也不太確定,但這次在車廂裡被盧兄弟擊斃的那妖人已經送去解剖了,今早,我剛看過驗屍報告……死者全身肋骨根根完好,但內臟,卻全被震碎當場死亡……這世上除了那絕技,恐怕還有沒有其他功法能做到這種程度;從被擊打物體的內部進行嚴重的破壞……這不正是崩拳最得意,也是最致命的地方麼!”頓了頓,續道:“方纔那株樹木,表面看來雖然毫無損傷,但說不定內裡的木質早已被那一掌盡數震碎……只不過這崩拳絕技不是招式,出手不易被人察覺,你我若不是追隨他老人家那麼多年……今天就算看到了,也未必真能識得……想不到……想不到……這盧用,年紀輕輕竟已習得如此絕技,依我看,此子日後前途,不可估量……”

狗爺眼神漸漸從興奮轉爲篤定,抿着嘴脣,道:“這孩子既然身懷崩拳絕技,那必定與他老人家有着脫不開的關係,就算不是至親,也必是師徒……只是我看這孩子涉世不深,完全是白紙一張……老雞,此行我們要對他多照顧些纔是,就算是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也應當如此……只不過,老雞,這事你覺得需要馬上向上頭彙報麼?”

雞爺搖搖頭:“暫時不用,上頭要是知道了,必定要追查此子來歷,費時費力不說,對他也未必是什麼好事……眼下咱們的境況並沒好到哪裡,百目魔君重出江湖……實在是耽擱不起的大事擺在眼前。這樣吧,等這趟活兒完了,咱們再跟上頭說!還有,老狗別怪我多嘴再提醒一句:這事,就你和我兩人知道,切忌不要聲張……”

狗爺揮了揮手,道:“去!我嘴比你嚴實!就算……就算‘鉅子’現在問我,衝着他老人家的情面,我也不能到處亂說。只是……老雞,我看當時在場那戴眼鏡的小白……好像也看出什麼名堂來了,咱們要不要私下裡找他談談?”

雞爺搖頭回道:“不用!小白我知道,他是那人家的娃娃,既然是他家的娃娃,或許確實有幾分能耐,眼力異於常人,看出什麼端倪也說不定……但你放心,那人家裡慣有的門風:凡事太過拘謹,若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小白更也不會對旁人說道半字。”

狗爺重重點了點頭,確實,“他”家的娃娃跟“他”確實很像,心思太細,神神秘秘的的讓人捉摸不定,但卻又拿他無可奈何。若是私下找小白談話,說不定還更引起他的懷疑。

兩人商議了一陣,匆匆趕上來跟衆人匯合。表面雖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內心都不免有些波瀾起伏。狗爺忍不住悄悄瞟了盧用兩眼,終於還是忍住了話,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

衆人沿着崎嶇山路前行而去……崇山峻嶺之間,飛流潛瀑、蒼林疊嶂,沿途風光雖美,但隊伍裡各人各自身懷任務在身,一路行來既無人攀談閒聊,更無駐足觀賞美景之心。

如此餐風露宿的趕了一天一夜,這日午間,停在一處山窪之間休整。

一衆黑衣人分工明確、紀律嚴明,一句多話沒有,已經魚貫的將各種運用和必要的物資一一排好,前後忙碌起來。

盧用這次學乖了,站在旁邊靜靜的看着,既也插手、也不多話,有了上次教訓,這回不論真假顯得多麼的多餘,也不能自找沒趣……

狗爺收拾完手裡的事物,走上前來遞了一根菸給他,自己也點上一根,笑道:“盧兄弟,滿肚子的不明白吧?”

盧用尷尬的笑着點了點頭,相處這幾天裡,每次一到做事的時候他就不明白自己該往哪裡放。那戴眼鏡叫做小白的男人的話還在耳邊沒有忘記:墨者行會不留閒人……盧用不是無用之人,偏偏在隊伍裡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做些什麼。

狗爺盯着他眼睛看了一會兒,莞爾一笑,道:“既然咱們走到一起,那就是緣分!做哥哥的不瞞着你,咱們藉着這會兒空檔,給你說說什麼是墨者行會怎樣?”

盧用忙點了點頭,這會兒能有個人陪着說說話,說說什麼是墨者,什麼是墨者行會,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

狗爺略微整了整皺起的衣襟,靠着一棵大樹席地坐下,緩緩道:“墨者行會,盧兄弟之前沒有聽說過。那墨家這個詞語,你總聽過吧?”

“墨家……”盧用好像確實在哪裡聽說過,但他肚子裡的書本雜學遠遠不如沈浪充盈,一時也想不起墨傢俱體是怎麼回事。

狗爺不以爲意,復又續道:墨家,初創於戰國時期,曾是一度與儒家、道家、法家等諸子百家並駕齊驅的其中一個流派……

儒家重禮,道家重道,法家重視的是法度……墨家,則以顯學第一而聞名天下。顯學,便是那實實在在的學問,實實在在的事物。墨家更加註重的是現實和對現實有用的辦法,信奉以己之身踐行禮、道、法度……施行天下,造福蒼生……

墨家鼻祖墨翟,先學儒,而後懷着滿腔的抱負和信念,草鞋步履天下。見證大道的過程中,他看到了當時世間衆生的艱難和疾苦;墨翟祖師一心爲民,幾經風雨輾轉之後,覺得儒家學說更偏重官場政見和理論學術,以禮重道固然沒錯,但對於那些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和因爲連年征戰飽受疾苦的天下蒼生來說……這些書本上的東西終究還是很遙遠的事物。爲了將禮、道、法度……踐行於世間,找到創世利民的更好、更有效的辦法,墨翟經由百般努力,博採衆家之長,從現實的角度出發終才創立了——墨家顯學!

墨家,在先秦時期以前曾憑藉務實的理念和捨己爲民的實踐態度,一度發展壯大,門下更吸納了衆多能人志士加入。乃是當時與儒家學說分庭抗禮的最鼎盛、最龐大的流派之一。諸子百家,儒、墨顯學,並列百家之首,天下曾有非儒即墨這麼一說,那意思便是普天之下衆多門生之中,除了儒家便只有墨家的意思。哪怕時至今日,人們口中還常常提起的一個詞語——文人墨客。文人,指的便是儒家,墨客,則說的就是墨家了。

開山鼻祖墨翟,先後提出了墨家十大中心思想: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尊天、事鬼、非命、非樂、節用、節葬。普天之下,追隨墨家思想,尊崇墨家門規行徑之人便就稱爲“墨者”。這些人都懷着一個共同的理想,希望可以傾盡自己畢生的能力,切實的改變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有一天能真正的實現天下大同、天下大愛的偉大理想!我們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心裡便只有一件事——造福天下蒼生!

盧用若有所思,道:“哦……難怪我總見大家都穿着黑衣,就是表明自己墨者身份的意思吧?墨,不就是黑嗎?”

狗爺哈哈笑道:“盧兄弟,你當真可愛得緊……其實,墨家墨者和穿不穿黑衣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黑衣黑褲只不過更利於行動,潛行停留之際更不容易被敵人發現罷了。就像咱們行會中的‘鉅子’,他便經常一身灰色西服領帶的打扮難道他便不是墨者了麼?”說話間,用手一指各自忙碌的衆人,續道:“盧兄弟,這裡你看到的每一個人,他們平日裡其實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論是爲俠、還是爲公,人也不能不吃飯、不睡覺不是?墨家墨者,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聚集在一起的,只有每次行動之前,行會中才會召集能力合適的墨者們聚集在一起,之後統一安排行動,不論是行動所需的物資、資訊等等的一切事物,便都由行會裡統一提供,然後大家再統一行動!很多人雖然在一起闖蕩過龍潭虎穴、經歷過出生入死共,但若是那人並不願意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回到現實中,也許你還是連對方名姓都不清楚……那也是十分常見之事。墨者,本身存在的意義:只在於我們心中都存着那份不滅的信念!”

盧用聽了不住撓頭,笑道:“我還以爲……墨者就都得穿着黑衣,然後組織裡管飯呢……”兩人生性爽朗,相視大笑。又問道:“狗爺,你便是這裡的鉅子麼?”

狗爺更大笑搖頭,復又點燃了一支香菸,抽了一口,道:“當然不是,行會中比我周某人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卻哪裡輪得到我何德何能能勝任鉅子一職?每一個時期,墨者中都有一位被稱爲‘鉅子’的人,且只有那麼一人被稱爲‘鉅子’。鉅子,便是咱們這些人的領袖,墨者的所有行動、集結……便都聽從當代鉅子的號令。咱們這裡很多人,平日裡都跟普通人沒有分別,都是靠自己勞動吃飯,靠自己的一雙手勤勤懇懇的過着生活……咱們墨者鼻祖墨翟先生,當年一雙草鞋步履天下,便是用行動告訴了咱們:墨家顯學第一,絕不能光是紙上談兵!肯低頭動手、肯吃苦實幹……這纔是咱們墨者應有的本色。”

其實,盧用原先最根本目的十分簡單,就是想找到一條能憑自己本事吃飯的路走下去。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都過得窩窩囊囊,更不用每天爲了吃飯穿衣發愁……可這會兒心裡聽得不住咯噔亂跳,聽狗爺的意思,原來墨者行會真是不管飯的啊……那離了這次任務,自己以後吃些什麼?

狗爺莞爾一笑,拍拍盧用肩膀,鼓氣道:“盧兄弟,你比你那姓沈的兄弟有氣魄,像個男子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活得瀟瀟灑灑、頂天立地!爲國、爲民,此生傾盡,足矣!”

盧用臉上藏不住事,還在想着墨者行會不管飯這事上面。敷衍的笑着點了點頭,支吾應付了兩聲。

狗爺續又道:“雖然這裡衆人都是墨者,但分工卻是有些不同的,當然,也不能人人都幹完事就各回各家,行會裡還是需要理事的人的。我和老雞,平日裡也並沒有自己的第二身份或是第二營生什麼的,我兩便是這裡完完全全的墨者;沒任務的時候,便呆在行會總部處理一些日常事務,接到任務了,我兩人便隨時準備聽候調遣。咱們行會裡,能人很多,趣事當然也不再少數,這些且等以後有機會又慢慢與兄弟你訴說。現下,老哥還是先更你說說這墨者的分類情況吧……墨者,根據自身的特性,在行會中又分爲了三類;簡單的說,咱們墨者也不盡數都是打打殺殺或者身懷異能的武夫……”

墨者,根據各人擅長的領域不同、各自擅長的技藝不同,大致又分爲三類——分別是墨俠、墨客和墨匠。狗爺和雞爺常駐行會本部,遇到任務時更有統帥各部的職責,他們依照自己擅長的技藝,便都歸於墨俠這一類。

狗爺說着,擡手一指其中一人,那人正在拆卸各種行程運用的器械;中年的模樣,頭髮花白,雙目色彩異於常人,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灰黃色,外表看上去就顯得十分精幹!

狗爺續道:“此人在行會裡,大家都喚他作‘五尺’,真名只有極少的人知道。他便是一位墨匠,既謂之匠,其人自然精通古今中外各種消息機關、器械運用之物,但凡是你所能見道的一切事物,到了他的手中,便盡能爲其所識所用。萬萬不可小看此人!咱們這次行動的物資調配便都出自此人之手,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行動中若是沒了他,那必定艱難困苦寸步難行!他身邊那兩人也是墨匠,瘦的那個是他師弟,大家都叫他‘三尺’;旁邊個子又高又壯的那個,就叫做‘九尺’……”

盧用尋聲望去,見那三尺又幹又瘦,好像連皮帶骨站在秤上也難秤得起斤兩;而另外一人又高又壯,整個人往那裡一站,就跟電視上演的屠夫一模一樣,哪裡有半分像是個精研機關、器械的手藝匠人。

狗爺再用手一指角落裡,只見地上正蹲着一人;身上也穿着整套的黑色中山裝,白襯衣的領子露在外面,連最頂上那個鈕釦也扣得緊緊的,臉上還架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鏡。讓人看了第一眼就覺得這人有些說不出的呆板可笑。卻正是此前嘲弄盧用的那人。此刻正手持一個本子,用筆不住的在上面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幹些什麼……看見他,盧用心裡便不免來氣。狗爺接道:“此人,便是一個墨客了,俗話說文人墨客……墨客,自然脫不了些個書卷氣息,之前的事盧兄弟也莫放在心上。咱們行動中的聯絡、記錄、策劃、情報解讀……便都是由他負責的事務……他便是咱們這次行動的大腦、眼睛和耳朵,他的一舉一動更影響着這次行動策劃的成敗。”

盧用對這人很不感冒,撇開話題,問道:“狗爺,爲何墨者行會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既然歷史那麼悠久,咱們祖師爺提出的光輝思想又那麼偉大,大傢伙乾的又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爲什麼之前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星半點關於墨者的事呢?”

狗爺點了點頭,道:“問得好!盧兄弟,你聽說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麼?”

這故事流傳甚廣,盧用當然也是知道的。

狗爺慢慢說道:世人皆知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卻很少有人知道,那荊軻,其實也是一位墨者!準確的說,那是千年以來墨者當中最有名的其中一位墨俠……墨家,顯學第一!注重實效!創派祖師墨翟所提出來的那十條中心思想便是放在今天,即便過往了幾千年,但也仍然有很多思想是適用於今天社會的;甚至把它作爲道德、行動的準則也不爲過。但是,兄弟啊……墨翟所提出的那十條思想,別的不說,就單單說那“節用”和“節葬”兩條!試問,自古又有哪個君王能心甘情願的去依從照做?哪個君王生前不曾極盡奢華的享用民脂民膏,爲了追逐王權霸業刀斧強加蒼生頸項之上!哪個君王身後,不惜傾盡國力,都想着爲自己修一個大大的陵墓,將那無數的金銀財寶盡數歸入墓穴之中,永續那江山永固的夢境!

荊軻,不過是一個***罷了!墨家顯學的思想和現實的作爲,早已深深的威脅到了封建帝王的利益!更何況,天下非儒即墨!哪個君王能夠忍受自己的身邊站着的肱骨重臣,也許便是一個和自己道義不同、心懷異端的墨者呢?!有多少人爲了同一個理想去奮鬥,就有多少人爲了同一個理想去犧牲!

藉由荊軻這事,只不過是一個開始,秦王之後,天下再無墨家墨者纔是真!歷史上最慘烈的其中一個事件——焚書坑儒!焚,焚的便是關於墨家學說和支持墨家學說的一切理論學說!坑,填埋的便是當時天下云云衆多的俠義墨者和他們的後人!

自此,墨家完全的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裡……

後世殘存苟活的一小部分墨者,心中不甘於此,很多人離鄉背井、奉其一生,四處遊走。無非只是想將墨家的思想繼續流傳下去,讓墨家俠義的行徑不斷的傳承下去……

墨者從此變成了江湖中最隱秘、最不爲人知的一個流派;後續幾千年來,又出現過多次不同王朝、不同時期,封建帝王統治下對墨家墨者大規模的圍剿撲滅;說到底,都因爲這兼愛世人,兼愛天下蒼生,爲民請命、爲民造福的思想太過現代,與那些封建帝王的利益產生了巨大的衝突罷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那些個封建統治者怎麼會相信有那麼一羣人,能爲了民衆、爲了蒼生,願意付出自己的一生,甚至是性命的人存在?後續的墨者們,爲了能夠繼續存留,不得不隱姓埋名,這才得以讓墨家、墨者行會,延續了千年的時光……

俠者,爲民請命、遇事不平便不能坐視不理;客者,爲聖賢傳經典、爲後世去僞存真;匠者,視萬物爲己用、以萬物利蒼生。這便是墨者!這便是墨俠、墨客、墨匠,所應有的本職所在!

從焚書坑儒之後,幾千年來,墨者行會、墨者,雖轉入了地下,但那歷史長河中無數的墨者先輩們,無一不在爲着墨家的理想而奮鬥、而進取着!

名,對於墨者這些人來說真的重要麼?幾千年的隱蔽藏匿,已經讓他們的名不再重要……

盧用聽完沉默了半晌,忽擡起了頭,認真道:“狗爺說的話,我好像明白了,但細細琢磨又好像不是太明白!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就在於您這句話:俠者,爲民請命,遇不平之事便不能、也不應坐視不理!好男兒立於天地之間,當求向上奮進!我讀書少,但我覺得自己這次並沒看錯人!更沒有選錯路!”

狗爺周七哈哈笑道:“盧兄弟,說得好!說得好!咱們同爲墨者,以後便都爲國爲民!不分彼此!肝膽相照!”

“對!肝膽相照!哈哈哈哈……”

兩人都覺志同道合,相視哈哈大笑不止……

且說那邊叫做五尺的墨匠等人,手腳利落好不迅速,變戲法一樣拿出各種應用事物,短短時間之內,已經搭好了一個簡易的營帳。

叫小白的墨客早已將揹包裡的各種圖紙鋪在搭好的簡易桌面上,戴着他那厚重的眼鏡趴在上面不住的寫寫畫畫、仔細研究着。

衆人分工協作,現場嚴謹、有序的進行着,看來是已經到地方了;此處便是臨時設立的指揮場所,下一步的行動如何,現在都等着狗爺和雞爺進一步傳達下來,衆人一副大戰在即的樣子,連初來乍到的盧用也不禁跟着興奮起來。

這時雞爺站在帳外,衝着兩人連連招手,催促道:“老狗,能快點麼?都等着你們呢!”

狗爺轉頭悄聲對盧用道:“看到了吧?這人就不是兄弟,這叫冤家!哈哈哈……”說畢站起身來,同盧用肩並肩,一起往營帳走去。

前路,已經拉開了帷幕;演員,都已悉數登場;精彩的劇情,也將隨着事態逐步展開;可惜的是,這場好戲卻沒有更多的觀衆……正如隱匿了千年的墨者、墨者行會一樣,往往都是悄悄的登場,結束之後又悄悄的離開。就連他們做過什麼,世人都不曾知曉;就連那些因此而戰死沙場的英魂,也都無處去訴說他們的故事和名姓……

俠者,爲民請命,遇事不平便不能坐視不理……盧用心中似乎已經漸漸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俠義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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