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被人動過了。
”看着幾乎是原封不動的包袱,沈浪淡定地擡起一隻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包袱全翻過,可以了無痕跡,看來,對方是個極精此道的高手。
”
“真是難爲他們了,跟了這麼久才動手。
”我接過他手指上那根細柔的長髮繞了兩圈,真是好本事呢,如果不是我們特意在包袱中暗放了這麼一根髮絲的話,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東西被人翻過動。
“難怪那幫渾小子硬說老子撞到了他們。
”熊貓兒恍然接口道。
“就算我們沒出門,他們也會想其它辦法引我們出門的。
”沈浪微笑着繼續補充。
總之,魚兒們終於沉不住氣了!這證明我們那看似拙劣的計策生效了,我們會意地相視一笑。
想當初在晉城商議之時,熊貓兒還曾對我的計策提出責疑:“他們會相信我們確實是衝着寶藏而去的嗎?故意在在途中泄露目的會不會顯得太假了?如果真的是雲夢仙子和王憐花拿走了那個盒子鑰匙,他們一定馬上就會聯想到其中有詐的。
”
“她們會相信的。
”沈浪卻覺得此計可行,“朱姑娘這個計策看上去很粗糙也很幼稚,可卻是用來對付聰明絕頂的人的最好辦法。
只因聰明人看事情總是喜歡想來想去的,而有時,陷阱並不在別人那裡,而在他們自己的心中。
何況朱姑娘身上既然有盒子,破譯出盒子地秘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雲夢仙子沒有順利地找出寶藏,那麼就算她覺得這副地圖是假的,她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
“所以我才說,我們還要賭一賭老天爺給的運氣是站在哪一邊,”我微笑着回答熊貓兒,“以雲夢仙子的見識,她必定早已知道這盒子的來歷。
她拿走盒子已經有半個月了,如果再過半個月還沒傳來她得手的消息。
證明她也沒有破解出盒子地秘密,那她就一定就會來找我們。
”
“那如果她找到了呢?”熊貓兒又問。
“你別忘了,白飛飛曾告訴過我們快樂王近期可能會入關,到快活林汲泉烹茶。
”我微微一笑着提示道。
沈浪微笑道:“如果興隆山真有寶藏,那麼數目必定不少,即便雲夢仙子找到了寶藏,一時之間必定運不走。
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金使金無望此刻應該也已經到了興隆山。
而若快樂王再一到,你以爲這筆寶藏還可能被雲夢仙子獨霸麼?”
“但你又如何保證白飛飛所說地是真話,快樂王真的會去興隆山嗎?”熊貓兒還是不解。
“因爲朱姑娘手上也有她的秘密,”沈浪笑的很篤定,“白飛飛顯然非常瞭解快樂王多疑的本性,她既然無法殺朱姑娘滅口又想伺機接近快樂王,自然就不可能冒着被散佈出身份的危險來騙我們。
更何況,難道你以爲她與王憐花母子之間會是誠心合作的嗎?”
我在一旁微笑着,並沒有說出我之所以這麼有把握地白飛飛沒有撒謊的真正原因,因爲原著中快樂王確實曾偷偷地入關到快活林中享受人生,並聚衆豪賭。
如今正是春夏交際之時,而西北的氣候又和中原有所溫差。
因此這個時候興隆山的泉水纔是真正最甘美的時候,快樂王百分之九十都會入關的。
說白了,我們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想看看我們能不能找機會當一回漁翁。
“魚兒既已觸了魚餌,說不定還會再來,大家夜裡都警惕些。
”沈浪地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因想起了金無望而有一絲悵然。
當時在古墓中雖設計放走了金無望,令得他沒有落到中原武林的手裡,可因爲我的出現,使得命運的軌跡發生了偏離。
他和沈浪沒能再如同原著一般患難與共。
以至到了此刻,這倆個原本該結成莫逆之交的人。
卻還不得不站在彼此對立地立場上。
我每每想到這一點,心中便十分遺憾,如魚骨埂喉一般。
“那今晚我們就輪流守夜吧!我下半夜,沈浪你上半夜。
”熊貓兒提議道。
沈浪點了點頭。
熊貓兒和我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地走到裡間呼呼大睡去了,房間內又只剩下我們倆人。
“我們到院子裡走走吧!”沈浪出乎意料的提議道。
“嗯。
”我頜首,看沈浪的樣子,是有話要對我說。
雖是在西北地區,不過這家客棧既然爲平涼城最好的一家客棧,佈置自然也有些特色。
廊下的大紅燈籠配上庭空中如華的月色,映得院落裡的花木假山別有幾分江南的味道。
“你可是想到了金兄?”沈浪的聲音有些低,低到剛剛夠我聽的清楚而已。
“我不希望和他作對。
”知道隔牆易有耳,我同樣壓低地聲音,卻難掩心中地沉重,“我總覺得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若不是被金不換所害,他一定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
“自古墓之中初識金兄,我便知他是個恩怨分明地真正的英雄,如果可以,我又何嘗願意與他作對?只是他若還在快樂王手下,將來我們總難免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沈浪仰起頭,看着清空中的明月,語氣中流露的不知是遺憾還是無奈,或者是兩者皆有。
“那——我們能不能把他爭取過來?至少讓他不要站在我們的對立面?”我立住腳步,認真地思索着其中的可行性。
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更何況,金無望。
這名冷傲孤僻的男子,本來就該是我們地知己、我們的好友!他雖然面容醜陋、性情詭異,可剝開他那冰冷的外殼,我看到卻是一顆無比柔軟、恩怨分明的心。
他對兄弟有義,縱使被義弟金不換害的九死一生,縱使在古墓之中被折磨的死去活來,他依然顧念着兄弟手足之情。
不願殺了金不換;他對朋友有義,縱然明知幫助沈浪去追查消失的一干人等。
會被快樂王怪罪,卻依然無怨無悔;他對快樂王有義,縱使深知快樂王不是明主,其人其行爲天下人所痛恨,卻依然不肯背棄——
風雪之夜,他長笑一聲“但將血淚酬知己,生死又何妨”孤身遠去;荒廟之中。
強敵環伺,他卻寧可拼卻自己地性命,也要爲沈浪爭取生存的機會——這樣地男人,如果不讓人熱血奔騰、熱淚盈眶?這樣的朋友,怎麼不成爲天底下最令人嚮往的知己。
所以無論如何,這一生,我也不能令得他爲難,不能令得他不得不和我們作對。
我一定要改變他和我們對立的命運,他的人生原本已充滿了不幸,更何況那快樂王也不是真心對他,否則不會在他斷臂後反嫌他是個廢物而欲殺之了。
可是,聽到我這個建議,好似天塌下來也不變色的沈浪。
嘴角的微笑卻第一次變成了苦笑。
“金兄不論才智抑或一身絕學,皆是世間難得之才,如若能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只是那快樂王對他非但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情。
如果快樂王不先負他,他絕不會生背叛之心,就算快樂王對他不義,只怕他也未必會幫我們對付舊主。
”
“你說地我都明白,可不試試又怎麼知道結果呢?且不論他對我有恩,單就其品性。
他也不該是我們的敵人!”我認真地看着沈浪。
以明亮的眼神告訴他我的決心,我總覺得我有責任不讓這個已飽受苦難折磨的男子再孤獨的生活下去。
我希望,他未來的人生中也能擁有絢爛的色彩。
沈浪收回仰視天空地目光,轉而凝注在我臉上。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回視着他,以堅定無比地眼神告訴他我是認真的。
不知道對望了多久,沈浪眼中的湖水忽然平靜下來,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七七,你確實是個不同與衆的女孩子。
”
“呵呵,”聽出他的讚賞和支持之意,我頓時覺得如釋重負,忍不住開心地將雙手緊緊地互握在胸前,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笑道:“我是不是應該把你這句話當成讚美?”
“自然是讚美。
”沈浪竟含笑地直接承認,我頓時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眉笑了一笑,轉移話題道,“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早點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吧!”
“你有什麼好主意?”沈浪微笑道。
我搖了搖頭,微帶沮喪地道:“現在還沒想到什麼好法子。
”前世金無望是因斷了右臂而遭快樂王遺棄,意圖殺他,這才使得他毅然離開從而化身爲復仇使者。
可他現在雙手完好,仍是快樂王強有力地助手,我又該怎麼說服他離開呢?總不可能也斷去他一條臂膀吧!
這確實是個難題啊!難怪連沈浪都會苦笑了。
我低着頭苦苦地思索着,邊上的沈浪忽然身影一動,自身後兩丈處的花木叢中捉出了一個身形矮小、面容猥瑣的瘦小男子,扔在我的面前。
我微微一驚:“他聽到了多少?”方纔思維沉澱,我竟未意識到有人接近,真是慚愧。
沈浪微笑道:“放心,他沒聽到什麼。
”
我略鬆了一口氣,就着月光打量這個大膽的偷聽者,只見他面部肌肉雖很僵硬,但一雙如蝌蚪般的小眼睛卻還在不甘心地四下轉動,令人一看就生出幾分厭惡之心,我皺眉問道:“他是誰?”
沈浪笑道:“能近得我們周圍兩丈處才被發現,必不是江湖上的普通之流,看來他不是隴西地皮鼠,就是應門牆底兒。
”
只見那瘦小男子臉色一變,斜視向沈浪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顯然沈浪已大概猜中了他的名頭。
我卻忍不住微微一笑,不管他是哪個,這兩個綽號倒是取地挺有意思地。
“我們先把他帶回房再說吧。
”
沈浪動作熟練地先檢查了一遍他的口腔,而後才拍開了他地啞穴。
“就算你折磨死我,也休想從我的口中知道一言半語,只因我說也是個死字,不說也是個死字。
”那瘦小男子一能說話,立刻連珠炮般地道,語氣聽起來竟意外的有幾分剛強。
沒想到沈浪非但沒有生氣,還拱了拱手,笑道:“閣下不僅輕功了得,聽力靈敏,而且看來還是條威武不能屈的好漢,不知道在下可有幸知道閣下的大名。
”
瘦小男子翻動着蝌蚪眼,瞟了一眼沈浪,道:“在下便是隴西地皮鼠龍林山。
”
“哦,原來是龍兄,在下沈浪,這位是朱七七朱姑娘,”沈浪微笑着主動交代我們的來歷,同時竟伸手解開他的其它穴道,翻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道,“在下久仰龍兄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來來來,龍兄請坐下喝茶。
”
龍林山見沈浪竟解開了自己的全部穴道,還請他喝茶,不由地怔在當場,忽然厲聲道:“你想耍什麼心眼?”
沈浪笑道:“龍兄誤會了,在下確實只想請龍兄坐下來喝杯茶而已,龍兄莫非是怕在下下毒麼?”
龍林山狐疑地瞧了瞧桌上那杯茶,突然走過來坐下,冷聲道:“你若要下毒,方纔就可以下了。
”
他一口飲盡了那杯茶,又喝道:“茶已喝完,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
沈浪卻笑道:“多謝龍兄賞臉,在下已無事,龍兄若覺受人挾制,大可就此離去,在下絕不勉強。
”
龍林山又是一怔,道:“你要放我走?”
沈浪笑道:“在下既已確定閣下未聽得我同朱姑娘的機密之事,爲何不能放你走?”
龍林山的蝌蚪眼抖了抖,突然站了起來就走向門外,踏了兩步又猛地回頭:“你真放我走?”
沈浪笑道:“沈浪何時說話不算話過?”
“不錯,你確實是個說話算話之人,但——”龍林山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輕易地離去,他猶豫了一番,又向門口處邁了兩步,見沈浪沒有絲毫起身追趕之意,
“閣下可已想好如何回去覆命?”他的身影纔要縱起,我忽然半熱不涼地說了一句。
龍林山的身影頓時一滯,立刻轉身戒備地看着我們:“自然是如實回報。
”
我恍然大悟般道:“哦,如實回報呀?”
龍林山小眼睛一眯,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聳了一下肩,優雅地抿了一口茶,看都沒看他一眼,道:“我只不過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倘若你回去之後照實說,你的主子會不會相信你竟沒有對我們泄密呢?”